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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孤掌難鳴

二樓的大寨阿姑們和幾個老鴇看見“影月花”渾身溼淋淋地站在三樓走廊處,神情呆滯,都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招呼她的名字。特別是幾個“阿媽”,看見“影月花”似乎瘋瘋癲癲的樣子,她是陳塘南大寨的紅牌搖錢樹,自然萬分緊張。

有幾個和“影月花”比較要好的“阿姑”就連忙衝了上去三樓,因為看“影月花”的樣子九成九是想從三樓跳下來。戴知秀立即叫道:“影姑娘要跳樓自殺呀,快點先去救她吧!”

“潮州柑”大聲道:“快上去救人,我有話要問清楚這位影姑娘!”“鬼仔譚”和龔千石都十分奇怪,不明白為何“潮州柑”居然也認識這位陳塘紅牌,而且還有話要問她。但是眼看影月花隨時都會跳下來,二人不敢怠慢一起衝了上去,“潮州柑”和“鱷魚頭”也緊隨其後。四個人衝到上三樓,看到“影月花”已經站在了走廊的欄杆上,幾個“阿姑”正不停地勸說著“影月花”。“鬼仔譚”走上前去,道:“影姑娘,有話慢慢說,千萬不要想不開。”

“影月花”倒還認得“鬼仔譚”,轉過頭來淒涼地道:“繆郎都已經不要我了,我留在這裡還做什麼?”

“潮州柑”厲聲道:“你那個繆郎究竟在哪裡?你是怎麼找到他的?”“影月花”看見他臉色兇惡,不禁有些害怕,道:“你找我的繆郎幹什麼?”“潮州柑”道:“你的那個繆郎就是烏龍太歲,你是怎麼把它引出來的?”

“鬼仔譚”問道:“許大哥,你說的是真的?”“潮州柑”道:“這個當然是真的了,這位影姑娘定是知道如何召喚烏龍太歲的秘密,也必定知道請神咒!”“鬼仔譚”忍不住道:“許大哥,你為何要找到請神咒?”“潮州柑”臉色凝重道:“‘請神咒’是我們兩粵洪山數百年來的大秘密,若然我們能夠重新找到‘請神咒’,對‘七山聚義’有莫大的幫助。”“鬼仔譚”和龔千石對望一眼,雖然是將信將疑,但聽到和“七山聚義”的大業有關頓時就不敢多說。“影月花”卻搖搖頭,道:“我不會讓你害我的繆郎的!”說完縱身就從欄杆上跳了下去。她的動作實在太快,“鬼仔譚”幾個還未反應過來,一時間也攔阻不及。

只聽得二樓的阿姑們一陣驚呼,和樓下傳來一聲沉重的聲響,“鬼仔譚”和龔千石探頭看下去,見到“影月花”已經是摔在大廳的地上香消玉殞、其狀可怖。“潮州柑”也想不到這個“影月花”說跳就跳,破口大罵起來,那幾個“阿姑”卻不肯放過他,一起衝了過來要找他算賬。

“鬼仔譚”和龔千石看見事情弄成這樣,好不容易才把“潮州柑”拖了下樓。一下子出了人命,整個“夜月樓”像炸了窩一樣。“老正南”眉頭緊皺,對“鱷魚頭”打了個眼色。“鱷魚頭”連忙對“潮州柑”道:“現在出了人命,巡警很快就會來,我們無謂惹上這個麻煩,還是先和我們回‘河南’再說吧。”

“潮州柑”又急又氣,道:“今晚我們來這裡本想追查‘請神咒’,結果這個姑娘如此烈性,說跳就跳。都怪那個戴知秀!”扭頭一看,驚道:“那個‘大支野’短命種呢?”

眾人這才發覺戴知秀原來已經趁亂消失得無影無蹤,袁華南也有點發窘方才全部人都在留意“影月花”,但是憑他的本事居然也讓這個戴知秀趁亂逃走實在有失面子。“潮州柑”急道:“這個短命種果然是靠不住,要想再抓住他就難了。”

老正南道:“雖然讓他逃了,但是他反水是必然的了。”“潮州柑”道:“沒有拿到憑證,我如何回去交待?”“鱷魚頭”道:“我會派人守在瘦狗嶺,如果他遷出東山前往瘦狗嶺匯合他的部隊,就證明他有心反水了。”

“潮州柑”聽他這樣說還是一臉的懊喪,這次他奉粵軍高層所託前來策反戴知秀,結果搞到這樣一個結局。“鬼仔譚”和龔千石也是十分沮喪,本想捉住戴知秀問清楚關於他和慶隆的瓜葛,還有西關失蹤女工小童的下落,現在放虎歸山,戴知秀回到東山有這麼多護衛,再也難以捉到他了。此時大寨內的姑娘和老鴇等越吵越厲害,袁華南連忙對“潮州柑”道:“這裡畢竟還是西關,我們‘關帝廳’不宜久留,還是趕快離開為上。”

他說完就揮手帶領“關帝廳”人馬要離開,“鬼仔譚”剛想說話,龔千石卻忽然高興地叫道:“仁哥,是你呀!”

大寨的大門處已經衝了十幾人進來,為首的正是沙基“聯順”大人“火麻仁”。龔千石和他多日不見,真是喜出望外,連忙就走上前去。“火麻仁”看見龔千石在這裡,十分驚訝,連忙道:“千石仔,你怎麼會在陳塘南的大寨?”龔千石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火麻仁”已經對著袁華南道:“幾位洪英山的兄長大駕光臨沙基,怎麼也不跟小弟打個招呼呀?”

袁華南笑道:“今晚我是陪這位‘潮州’福字山頭的‘潮州柑’兄弟來陳塘辦點事情,沒有知會‘興順山’,是我等禮數不周,還請卓仁兄弟不要見怪。”“關帝廳”一眾人馬來到陳塘南雖然秘密,但是沙基遍佈“聯興順”的弟子,“火麻仁”得到訊息連忙前來,他道:“要驚動到關帝廳的袁華南大人自然是事情重大了,莫非也是跟粵軍回師省城有關?”

“潮州柑”不認得“火麻仁”,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大吃一驚,以為自已的行藏洩露,省城畢竟還是在桂軍手上,連忙道:“你怎麼知道的?”

“火麻仁”哈哈笑道:“閣下是潮安福字山頭的名人,我又怎麼不知道?”龔千石連忙向“潮州柑”介紹“火麻仁”。“火麻仁”是其昌先生得力門生,“潮州柑”早就聽過其名號,臉色當場就放鬆下來道:“原來是‘火麻仁’兄弟,真是久仰大名了。”

“火麻仁”道:“許大哥是為粵軍辦事,就是我的朋友。小弟又何嘗不想趕走那幫粵西軍賊?大家都是同一路上的。”“潮州柑”點頭道:“其昌先生的門生我自然信得過。”

“火麻仁”卻對袁華南道:“‘關帝廳’也是支援‘省城還粵’嗎?”

袁華南道:“我等身為四山之一自然是支援粵人治粵了,況且這幾年桂派搞得省城這裡烏煙瘴氣,早就想要他們滾蛋了!”“火麻仁”叫了聲好,突然臉色一變道:“那我們和‘十三行’的恩怨,‘關帝廳’又待怎樣?”

“鱷魚頭”連忙道:“卓仁兄,你們與‘十三行’的‘生死片’,按洪山規矩本山不能插手的,只能勸和不能幫打呀。”

龔千石聽到“生死片”三個字,問“火麻仁”道:“仁哥,外面傳聞的‘生死片’是真的嘍?”

“火麻仁”瞪了他一眼,道:“那還有假?‘十三行’已經將‘草片書’都送來了!”龔千石沒聽過什麼‘草片書’,但是袁華南自然清楚,古老洪山規矩凡洪山內幫會相鬥若講和不成、要失和氣,就要傳送“草片書”由雙方的香堂執事主筆,焚香拜請洪英祖師,上書定於某年某月在何地開此片。而兩方相鬥,則稱為之為“片”。

至於“生死片”則是規定雙方參與相鬥人數,稱為“友”,都要在“草片書”上寫明,如果是各出動一百人就稱為“一百友”。蓮香大茶樓的茶客傳言果然不假,西關、南關二山相鬥多年,已勢成水火,之前的火燒長堤大舞臺,現在長堤、太平南的“字花檔”相爭更加火上澆油。

“興義山”尊主“神仙餘”為人熱衷功名,頗善投機,眼看省城風雲色變,粵軍回師入主已經是大勢所趨,先前“十三行”一向是迎合桂軍的軍政府,現在情勢有變就要思量退路,早就暗中和粵軍內的“東江系”重新取得聯絡。自二次革命以來,以廣州省城為中心南方勢力都是依仗各方軍事與北平對抗。護法運動失敗後,粵軍退往福建,“東江系”乘機坐大。這次粵軍大舉回師,劍指省城,“十三行”自然是見風使舵倒向“東江系”。

但是省城洪山內威望最盛的還是“細眼皇帝”其昌先生,幾乎所有的年輕洪山後進都視他為神。其昌先生雖然人不在省城,但是這些洪山後進還是一呼百應、雲隨影從,就算是連潮汕、香港等地的洪山弟子也有不少其昌先生的追隨者。這樣一來,自然為不少其他勢力所忌恨。

“火麻仁”既然為其昌先生正式的拜貼門生,自然是義不容辭,所以想請“關帝廳”相助。

袁華南老謀深算、久歷江湖,怎肯輕易混入這渾水,幾句話就推卸開去。“潮州柑”當然要出力相助,但是畢竟他在省城是客,不便多說。

“火麻仁”脾氣最是火爆,看到話不投機,知道“關帝廳”向來奉行“無事不過海”,肯定不會援手,當場就發作。幸好“潮州柑”將雙方勸開,大家不歡而散。袁華南看到今晚一行毫無收穫,不願久留就帶領“關帝廳”人馬連夜坐船回去‘河南’。“潮州柑”臨走時就叮囑“鬼仔譚”改日再行相聚。

龔千石等“關帝廳”眾人離開就替“鬼仔譚”向“火麻仁”引見。“鬼仔譚”就道:“仁哥,小弟但請為‘興順山’於生死片中出一份力。”“火麻仁”和龔千石都十分意外,龔千石連忙道:“‘鬼仔譚’,你是福字山中人,這兒不妥當吧。”“鬼仔譚”道:“我親兄長當年曾是拜‘其昌先生’的‘熱血門生’,追隨他老人家於東校場起事。興順山的事情,小弟義不容辭。”

“火麻仁”大為讚賞,道:“好漢子、好兄弟,但是這場大戰非同小可,你年紀輕輕,何必犯險呢。”

“鬼仔譚”卻萬分堅持。“火麻仁”道:“此場大戰興義山定必精銳盡出,譚賢弟可要想清楚了。”“鬼仔譚”道:“早就聽說過洪山武二郎的威名,這次正好可以領教帶妹哥的本事、風采。未知‘片地’定在哪裡?”

“火麻仁”道:“就在‘太平南’的珠江江面上。”太平南路就是今天的人民南路、文化公園和沿江西路一帶,在當年就是西關和長堤的交界處,也是舊省城的護城河。不但龔千石和“鬼仔譚”奇怪,連在一旁聽著的的陳久如也很不禁問道:“在太平南的珠江上面怎麼開‘生死片’呀?”“火麻仁”道:“怎麼不可以?這次的‘生死片’非要在太平南不可!”

長堤與東堤的省城南關地帶向來是“十三行”的地界,不但‘字花’賭檔眾多,且煙館林立,“十三行”掌控的煙土來源主要是從香港水路運到,因為有著省城最大的水運碼頭“天字碼頭”。而沙基、西關一帶以前也是有很多煙館,但是其昌先生始終認為煙土勾當、賭檔營生為下三濫,因此將大部分的煙舘關閉。不過自從其昌先生隱遁去南洋後,“火麒麟”和王叔達為了錢財“油水”,利慾薰心之下,在沙基碼頭又重新操起煙土勾當,所運的煙土來自滇、貴一帶,沿西江運到省城沙基。近十年來,省城珠江水面上的“疍家”船戶就為二山操控,被迫幫忙運送煙土,雙方的矛盾衝突就必不可小了。

“十三行”為了獨霸珠江煙土勾當,遂欲截斷沙基碼頭的水運源頭。因此多年來兩幫“疍家”船戶經常在珠江航道上打鬥和火拼。

珠江“疍家”船戶自古就被視為賤民,一向遭盡歧視和欺壓,本就境況悽慘,而且常常因為生計而互相爭鬥。其昌先生有見及此,挺身而出,號召疍家船戶勿再自相殘殺,須團結一心。鵪鶉榮的外公“兩腳黃鱔”黃天來與其昌先生因此結識,拜服於細眼皇帝的見識和為人,受其影響。後來雖然其昌先生離開廣州城但是“兩腳黃鱔”團結沙基“疍家”船戶,不再為“火麒麟”、王叔達運送煙土。

王叔達眼看滾滾財源斷絕,雖然惱怒萬分,但因著“細眼皇帝”的赫赫威名和人望,唯有暫時忍氣吞聲。他看到“十三行”有了粵軍中的“東江系”這個重兵在握的大靠山,於是就暗中挑動“神仙餘”不若就索性趁機一舉剷平沙基疍家船戶和“洪帶妹”,到時由王叔達來掌控沙基與神仙餘結盟,那省城珠江水道上的煙土船運就再無阻礙,大家一起發財。

所以這一次兩大洪山的決鬥就定在了雙方在珠江水面上的分界---太平南,將會由長堤天字碼頭和沙基的“疍家”船戶各自出動過百隻“疍家船”在江面,連成一片,作為“生死片”之地。向來洪山中最忌兄弟相殘、背祖忘宗。若然同門間有什麼冤親孽債,都要透過協商來解決,決不允許動以刀兵,故此“生死片”可以說是甚少會發生。但是此時的兩大洪山山堂早已為利所驅,什麼規矩義氣都全然不顧。

龔千石聽完“火麻仁”這樣一說,口上不敢言語,但是心下卻已經有點腹誹,難道自已就為了這一場所謂煙土賭檔的紛爭就去拼命?

“火麻仁”看穿他心事,道:“千石仔,你是不是覺得這次只不過是為了那些大煙、賭檔的‘油水’,所以很無謂?”

龔千石哪敢說個“是”字,只是看了看“鬼仔譚”沒有說話。“火麻仁”道:“我和‘帶妹哥’在本山內孤掌難鳴,山主還有那個王叔達,都把其昌先生看成是眼中釘。就算這次‘十三行’不來找我們麻煩,此二人遲早也要算計我等。總有一日其昌先生必定重臨省城。就算千難萬險,明知不可為,我等大丈夫男兒也要頂下去。”

龔千石聽見道:“‘幾歹就幾歹,燒賣就燒賣’啦,一切聽仁哥的意思。”

“火麻仁”道:“還是要聽帶妹哥的意思,由他來定奪吧。”他們正在說話,門外終於來了一大幫巡警,顯然就是大寨因為出了人命所以報了警。先前被“關帝廳”嚇走的那個警目現在仗著人多,神氣活現地走進門來,結果一眼就看見了火麻仁。

當場他的臉色大變心裡大叫倒黴,走了“關帝廳”的那幫強人現在又來了沙基的“火麻仁”。“關帝廳”雖然強橫,畢竟只是在“河南”,“火麻仁”卻是大名鼎鼎的沙基洪山大人,他更加得罪不起。

警目連忙點頭哈腰地道:“原來是仁哥呀,你老人家怎麼也來了陳塘南呀?”

“火麻仁”這次倒是好脾氣,和這個警目寒暄了幾句。那個警目不敢和“火麻仁”多說,就帶著手下前去察看“影月花”的屍體,所有“阿姑”就七嘴八舌在一旁添油加醋。

今晚在“夜月樓”所發生事情實在是太過古怪,那個警目好不容易才聽完“阿姑”們的敘述,都不知如何是好,反而開始藉故勒索起大寨的老鴇,雙方又開始喧鬧吵罵開來。

龔千石看到“影月花”無端慘死,總覺得多多少少與自已有關,又同情她在大寨賣身受盡凌辱,就想上前理論。

“火麻仁”知道此地實在不宜久留,一手拉住龔千石道:“今晚大寨天翻地覆,又出了人命,巡警都招惹了過來。現在緊要關頭,你還是不要魯莽了。”

龔千石聽“火麻仁”這樣說就看了看“鬼仔譚”,“鬼仔譚”道:“小紅棉受了一晚的驚嚇,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吧。這筆賬遲下再跟戴知秀算。”出到沙基大街,“火麻仁”就問小紅棉如何處置,陳久如十分同情小紅棉的遭遇,就自告奮勇,說可以先帶小紅棉回去,由他家中的女眷照顧,然後再想辦法。龔千石和“鬼仔譚”都覺得陳久如家中有女眷,自然合適,就由陳久如帶著小紅棉先離去。

“火麻仁”先吩咐他的手下門生散去,然後隨著龔千石和“鬼仔譚”到了迪隆裡的落腳處。“火麻仁”就問起他們三人為何會到陳塘南大寨,龔千石就約略將自從和“火麻仁”分別之後,遇到“康爺”和“順公”,然後又來陳塘南找戴知秀的事情說了一遍。

待到“火麻仁”聽完,他臉上表情驚訝不已,道:“這兩位是七山中往上數三輩的元老人物,原來居然還在人世?我也只是多年前約略聽過他們的大名而已。多年來都無人過此二人。這二位元老系紅船大戲的親師兄弟,本應情同手足。為何搞到不肯相見,確實有些古怪。”

龔千石就道:“怕是與‘靚公保’前輩遺留的‘闢神咒’有關,又或是他二人之間還有其他大恩怨,所以反目成仇。”

“火麻仁”搖搖頭,道:“這事情我還是覺得古怪,有機會我一定要去一趟拜訪一下順公。”

“鬼仔譚”心念一動,道:“莫非仁哥你覺得,你覺得那個順公的身份有問題?” 龔千石也是大吃一驚:“若然我們見到的不是‘豬油順’,那他又是誰?”“火麻仁”三個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難道除了“康爺”、“順公”還有另外一個三輩以上的洪山元老在生?若然“火麻仁”推測沒錯,那這個假冒的“豬油順”又會是誰?

“火麻仁”想了一會兒,道:“這兩位元老突然現身,加上西關有這麼多女工和小童失蹤,事非尋常。還有那個‘影月花’的相好真的就是‘烏龍太歲’?”

龔千石想起自已在窗外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火麻仁”咬牙切齒道:“那個假的‘水雲仙’三番四次和我們作對,總有機會我要親手幫她埋單。”“鬼仔譚”道:“總而言之,這所有事情都和‘烏龍太歲’與‘請神咒’有關,我們一定再找戴知秀問個明白。”

“火麻仁”點點頭,道:“如果那個慶隆真的在九龍城寨和英國人勾結在一起,那就大大不妙。你們說的那個慶魁又如此邪門厲害,恐怕就算帶妹哥不一定能應付得到。”三個人商議了好久都毫無頭緒,“火麻仁”就道:“現在我們多想也沒有用,等我見過帶妹哥,看他如何安排。離‘生死片’還有大半個月時間,我們要多加準備。”

龔千石道:“有帶妹哥在,我們哪用怕‘十三行’?那個‘水龍’不也是被‘帶妹哥’打得落花流水?”

“火麻仁”搖搖頭道:“你不要看輕‘十三行’,能雄霸南關這麼多年,興義山內臥虎藏龍,帶妹哥也無勝算把握。”

“鬼仔譚”道:“我曾聽父尊提過興義山中,說有什麼‘青龍白虎將’。請教仁哥,這究竟是什麼架勢堂?”

“火麻仁”聽到“鬼仔譚”居然也對興義山的情況如此熟悉,有點意外,道:“不錯,‘水龍’在長堤威風八面,但是論真本事,龍行水替‘青龍白虎將’提鞋子都不配。那興義山中有稱‘三嶽擎天’其中‘白虎將’名叫白文輔字應星,又有綽號稱‘白紋虎’,聽聞此人本事高深莫測但甚少露面;而‘青龍將’就是出身於東堤的大人名叫陳三星。這二位系省城興義山中公推第一等人物,與細眼皇帝齊名。想當年‘青龍白虎將’名動天南之時我還在穿開襠褲。若此二人出山助陣我們實在沒有多大勝算。若然其昌先生在此當然不怕,可惜現在只有帶妹哥與我二人領頭,實在孤掌難鳴。”

龔千石豪氣道:“什麼青龍白虎將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次‘生死片’我偏要會一會他們兩個。”

“火麻仁”豎起拇指道:“千石仔,年紀輕輕有志氣。到時候乾脆就讓你做‘掌旗手’吧?”龔千石奇道:“什麼是‘掌旗手’?”“火麻仁”笑道:“你以為‘生死片’就像是你們細路仔打架?”

“‘旗’者乃是指七山當年的開旗聚義每一山都有一面洪山旗,一般供奉在總堂內。凡‘生死片’必由本山的掌旗又稱‘掌旗爺’或‘掌旗將軍’來執掌。山中兄弟以山旗為號,指揮進退,猶如行軍打仗:旗進人進、旗退人退。沙場中有所謂‘斬帥奪旗’。洪山旗就是山堂標誌,威望之所在,能任‘掌旗將軍’者必定是輩分高崇、本領高強之人。就憑你這個小孩子,哪有這個資格做掌旗手。興義山掌旗將軍當然非是等閒之輩,他就是省城舊日人人稱作的‘鬥零樂’。”

“鬥零”是老廣府人對五分錢硬幣的叫法,來自於清末民初時鑄幣的術語代號。時至今日還沿用這個叫法,所謂“身邊一個鬥零都沒有”來形容身無分文。“鬥零樂”自幼家中排行第五,自號為“五仙”,而五分錢又俗稱為“五仙”,所以他得此外號,當年在省城是專放利錢借貸,經常將銀毫放在自已的耳上,為“鬥零樂”人盡皆知的標誌,三歲小孩都知道。

“鬥零樂”雖然是放利錢借貸,但急公好義,頗有仗義疏財、豪俠之風,從不逼害人命,在興義山中輩分高崇,不下於“神仙餘”,頗受敬重,司職“掌旗將軍”,掌管“開山之旗”,連山主“神仙餘”都不能過問。此三人在興義山中被稱為‘三嶽擎天’,可知其地位本事。”

“火麻仁”雖是成名的洪山大人,但是說起這興義山“三嶽擎天”言談中始終充滿敬畏。龔千石想著沙基有“洪山武二郎”坐鎮,何須懼怕“十三行”。但原來在龍行水之上尚有這三位猛人,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現在才開始有些害怕。 “火麻仁”看見他這個神色,道:“千石仔,你現下開始害怕了?”

龔千石自然不承認,道:“怕當然不怕,不過我們也要想好應付之策吧。”

“火麻仁”沉吟了一會兒,道:“就憑我二人當然難以取勝了,所以我決定同

‘帶妹哥’去請將!”“請將”也是古老的洪山規矩,又稱“借將”。“火麻仁”道:“不過這個‘將’就比較難請,因為是要向‘三欄’請將。”

龔千石和“鬼仔譚”聽到“三欄”兩個字都不由得一起倒抽口涼氣,面面相覷。

“火麻仁”口中提到的“三欄”在當年西關和省城就是指鼎鼎大名的“果、魚、菜”三欄,也就是這三種行業的傳統市場,在省城俗話裡這種傳統行業市場的集散地被俗稱為“欄”。其中的魚欄就是龔千石之前領教過的“塘魚欄”。西關“果、魚、菜”三欄之所以在省城鼎鼎大名,就是因為此“三欄”都是果販、魚販和菜販聚集之地,所謂的“九流之地”,龍蛇混雜,自成一國。所有定價、商討事宜都是由這三欄的各自的行業公會自行決定。

“三欄”中人異常團結對外,凡有外人入侵必定招致迎頭痛擊。因此“三欄”數百年來在省城已經成了個獨立王國,無論哪一任當權都不敢過問。正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就是這種下九流之地才真正是藏龍臥虎所在,“興順山”多年中不少的成名人物就是出身於“三欄”之內,但是這些大人個個都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省城之內除卻其昌先生之外,他們誰也不放在眼內。現在“細眼皇帝”本人不在,要請得動他們簡直就是難於登天。

龔千石自然也聽過“三欄”的名頭,知道內中藏龍臥虎,但是也明白“火麻仁”的意思,高興過後又臉露憂色,道:“仁哥,三欄的那些大人個個十分孤傲,甚少理會‘三欄’外的事情,怎麼輕易出手相助。”

“火麻仁”道:“廢話,就是難請,帶妹哥才要親自前去,若然容易請的我早就去了。”

“鬼仔譚”雖然是來自香港,但是也聽其父“公腳先”提過“三欄”的名頭,和香港地的油麻地“果欄”可以說是齊名的省港兩大“英雄地”,就道:“我聽過有位‘鎮三欄’的洪山大人,是否就是在三欄之內的人物?”

“火麻仁”再次打量“鬼仔譚”,道:“好小子,想不到你這個年紀竟然也知道‘鎮三欄’的名頭?”

“鬼仔譚”恭敬地道:“我也是聽父尊提過,說‘鎮三欄’手段高強,威震西關果、魚、菜”三欄,人人拜服,所以得了這個名號。想那‘三欄’中臥虎藏龍,風雲人物無數,個個都是高傲自負,而這個人居然能被人喚做‘鎮三欄’,那必定就是有過人之處了。”

“火麻仁”道:“不錯,‘鎮三欄’當然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若果這次能夠請得他來助陣,那三欄‘九大簋’就肯定願意相幫。”說完又嘆了口氣,愁眉苦臉道:“除非是其昌先生,‘鎮三欄’是任何人也請不動的。”

龔千石道:“就算是難請,我們怎麼也要試一試的了。”

“鬼仔譚”道:“仁哥,你說的三欄‘九大簋’是什麼人物’?”

“火麻仁”道:“就是三欄中的九位主持。其中有位大人,帶妹哥是非請不可的。‘十三行’有‘掌旗’手,我們‘聯順’難道就沒有?這位就是本山‘掌旗爺’、果欄內的‘威水’哥。他大名叫‘黃威水’,是中山人士,洪拳高手輩分又高,連 其昌先生也敬他幾分。他職司本山掌旗將軍,多年來從不問江湖事行蹤不定,要請得動他,恐怕比‘鎮三欄’更艱難。”

龔千石道:“這果、魚、菜”三欄真的是龍潭虎穴嗎?我倒要去闖一闖!”“鬼仔譚”道:“如果能認識這兩位西關英雄,我也想去‘三欄’一趟。”

“火麻仁”道:“你們真的敢去?”龔千石和“鬼仔譚”都點點頭。“火麻仁”道:“好,我和‘帶妹哥’正發愁沒人想幫,現在多了你們兩個人,那‘請將’的機會就大很多了。”

“鬼仔譚”不解道:“仁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火麻仁”笑道:“我們這一趟去西關三欄可不是去買魚買水果,而是有求於人,難道還會簪花戴紅地等我們去?說不定還要受些痛楚,闖一闖關。千石仔,你還 記得多如茶樓的小梁山嗎?”

龔千石自然記得,嚇了一跳道:“莫非我們去三欄也要去闖一次小梁山?”

“火麻仁”正色道:“你就想得好,三欄裡面可比闖‘小梁山’兇險得多了。要是運氣不好,小命都要送在那裡。”

龔千石聽“火麻仁”說得誇張本待不信,但是“火麻仁”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卻對“三欄”害怕成這個樣子,心中已經信了五六成,嘴上還口硬道:“挑那性,我龔千石難道還怕了不成,去就去!”

“火麻仁”聽他這樣說點了點頭,看看時候已經不早,就道:“今晚你們也勞累不少,還是早點休息。待明天我跟‘帶妹哥’商議妥當,再來告訴你們去‘三欄’的安排。”說完就離開了迪隆裡。

到了次日,陳久如一早就來到了迪隆裡,龔千石問他小紅棉的情形,陳久如就說小紅棉已經恢復正常,身體也沒什麼大礙,至於“夜月樓”昨晚出了人命,那些警察卻不了了之,連那些老鴇也沒有追查小紅棉的下落。陳久如還說他家會託關係讓小紅棉去東山的私立培正女子小學讀書,不用再回大戲學堂受苦,還會資助她的學費。

龔千石和“鬼仔譚”聽完都十分高興,三個人商量了一陣,看見“火麻仁”還沒有訊息,就決定先去逢源大街去拜見“康爺”,將在陳塘南的遭遇告知,也可打探些緣由,留了紙條之後,三人就出發走去逢源大街。

逢源大街就是今日的逢源路,當年大多是西關富戶居住之地,有很多西關大屋。三人順著沙基向西,從寶華大街一直走到逢源街,按著康爺留下的地址來到了一棟西關大屋前。

三人都有些意外,想不到康爺居然是住在這樣一間西關大屋,看來境況比“順公”是好得太多了。走到趟櫳門前敲響大門,過了良久才有人前來開門,大門開啟,卻是沒有什麼光線透入,只是隱約看到裡面的大廳。那開門之人卻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生得細眉細眼,像個清秀女子,柔聲道:“幾位尊姓大名,系來找人嗎?”

龔千石看見這個人如此陰柔細氣,有些驚奇,“鬼仔譚”見多識廣,卻知道此人一定是個唱花旦的粵劇中人,連忙就道:“請問王繼康在此處嗎?”

“王繼康”就是康爺的大名,但是這位男生女相的“小姐”聽到“王繼康”三個字很是意外,顫聲道:“你們找的是哪個王繼康?”

龔千石聽他的語氣應該是認識康爺,連忙就道:“我們是來找康爺的,又叫做‘雞康爺’。”

那陰柔男子聽完雙手撫胸,顯然十分害怕,道:“你們找的康爺在幾十年前已經過世了!”

龔千石還以為自已的耳朵聽錯,道:“你說康爺已經過世?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那個男子打量了他們三個一陣,才道:“幾位怎會知道康爺名號的?幾位是何來歷,還請 見示。”

“鬼仔譚”行禮道:“家父是香港的‘公腳先’,小弟綽號‘鬼仔譚’。我父親算來也是康爺在洪山及紅船大戲行中的晚輩。”

那男子聽到“公腳先”三個字,立時臉色和緩,高興道:“莫不是香港地西環興和堂的‘公腳先’?”

“鬼仔譚”點點頭,道:“這位師兄想必是‘洪勝山’中人,未請教高姓大名?”“鬼仔譚”從這男子的神態、談吐已經看出對方來歷。

“洪勝山”系廣州省城四大洪山中清一色由紅船弟子組成,也就是參與當年‘洪兵大起義’,隨粵西紅船戲班起事最多會眾的山堂。“洪勝山”弟子在那場洪兵起義中前赴後繼、死難無數,本山兄弟每年都會舉行祭奠儀式。“鬼仔譚”乃父譚伯先,為省、港粵劇大戲名家,以唱老生出名,人送外號“公腳先”。“公腳”就是粵劇大戲十大行當之首,當年“公腳先”三個字飲譽省、港多年,和“洪勝山”中人多有密切來往,交情很深

這個花旦似的男子掏出塊手帕掩嘴笑道:“奴家藝名方豔秋,曾在香港的‘喜壽年’戲班做過二幫花旦,得過伯先前輩的指點。想不到居然在省城能看見譚公子,三位快快請進。”當下雙方各自引見,方豔秋聽到龔千石竟然是“其昌先生”的弟子,更加熱情,就請三人入內相見,還敬奉茶點。

寒暄之後,龔千石就將來尋康爺的來意道明。方豔秋低頭想了一陣子,那神態簡直就像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一般,看得龔千石嘖嘖稱奇,陳久如也是一陣著迷,覺得這方豔秋雖比不上水雲仙的美貌,但另有一番雅緻清秀。

方豔秋抬頭道:“聽千石兄所講,那個確實是康爺的長相模樣,但是他已經仙逝多年,我大戲行中的師尊‘薛千歲’論起來也是他的晚輩,可以作證,此事當真是匪夷所思呀。”

龔千石倒抽口涼氣道:“之前我們或是遇到個假的‘順公’,現在又見到個已經去世多年的康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鬼仔譚”問方豔秋道:“康爺吩咐我們三個前往珠光街尋找‘靚公保’前輩的遺骨風爐,不知師兄有否曾聽說過?”

方豔秋大為緊張道:“你說什麼?‘靚公保’的遺骨風爐?”

龔千石就將之前珠光街的事情簡單說了一次,方豔秋聽完臉色大變,花容失色,緩了良久才道:“原來是請神咒,原來是請神咒!”

“鬼仔譚”聽他口氣似乎知道不少內情,連忙道:“還請方師兄指點,這請神咒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豔秋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本山現任山主與‘靚公保’是何關係嗎?”

“鬼仔譚”三人都搖了搖頭。方豔秋道:“我等現任山主就是省城的正生王‘靚少天’,他的親生叔父就是當年‘洪兵起義’遇難的‘靚公保’。”

“靚公保”是紅船藝人世家,世代靠紅船謀生,所以他懂得不少紅船隱秘:相傳紅船行中數百年來流傳下來各一套“請神咒”和“闢神咒”大戲唱詞。而紅船中人多有加入洪山反抗官府鎮壓,而那套“請神咒”據說不但能驅神御靈還可以感召人心,因此為官府正統所忌,而大力禁剿。本山山主“靚少天”從家傳所知,還有所謂“召神令”,比‘請神咒’厲害更多,召御現世間外而來之無上神異,翻天覆地。當世之內,唯一曉得“召神令”詳細的就只有“細眼皇帝”一人。自從“靚公保”遇難之後,所謂“請神咒”、“闢神咒”均下落不明。“靚少天”傾盡全力尋找“靚公保”的遺物和遺骨,但多年都遍尋不獲。”

“除‘靚少天’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在找尋‘靚公保’的遺物,此人就是‘關帝廳’的元老‘白飯魚’。不過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現下看來,似有各方厲害勢力都在打‘請神咒’和‘召神令’的主意。至於你們見到的那個是否是康爺,奴家就不太清楚了。”

“鬼仔譚”聽完看了看龔千石,道:“如果那個真的是還在生的康爺,為何他要我們來這裡找他,自已又避開我們呢?”

方豔秋道:“他老人家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妥,所以才暫時避而不見。”

陳久如突然道:“我們在珠光街看到的那個‘豬油順’會不會就是那個‘白飯魚’假扮的?”

他這樣無來由的插口,龔千石和“鬼仔譚”都打了個突。龔千石一拍大腿,道:“這是很有可能呀,那‘白飯魚’說不定是同慶隆勾結在一起,假扮順太公然後引我們去陳塘南找戴知秀,探查‘請神咒’。因為那姓戴的曾從其昌先生那裡得到了那張能夠召引烏龍太歲的請神圖。”

“鬼仔譚”道:“照你這樣說,若然他是白飯魚前輩,那康爺派我們去珠光街找所謂的‘風爐’,就是去試探真實?因為他已一早知道那位根本不是真的‘豬油順’?”

龔千石大聲道:“這幫死老鬼,果然是老奸巨猾,幾句話就把我們幾個耍得團團轉,差點連性命都丟了。”

方豔秋道:“你們在珠光街遇到的那個怪人應該就是我們‘洪勝’紅船戲班所說的‘煞’中的一種,或就是相傳的‘虎煞’”

“什麼是‘煞’?”

“煞者為‘請神咒’中所謂修煉出邪門法體--- 即品性奸邪者以神咒請動威猛神御於凡人軀體,又稱為‘神咒驅煞’。其為時雖不能長久,但行法中的法體無堅不摧,萬人莫敵。而虎煞系其中一種。我等洪勝弟子組成的紅船戲班,經常循水路來往於兩粵、福建山區下鄉演戲,數百年來受盡‘虎煞’的殘害。兩粵與湘贛大山之間,多有虎患。傳說百虎之中或可出‘虎煞’,為禍甚巨,曾多有虎煞領軍,以百虎滅村之說。有上幾代紅船前輩提到,‘虎煞’偏偏最喜歡的就是聽粵劇大戲,紅船戲班每到山區下鄉演戲,必定會在‘天光場’演神功戲來安撫‘虎煞’,以求平安無事。”

“若然‘虎煞’仍然為害,就要由紅船‘闢神咒’中高手出手除害。數百年來我們‘洪勝’的紅船戲班弟子與‘虎煞’相鬥不已,結下生死對頭。我聽山主靚少天說過,當年洪兵起義,‘洪勝’弟子在廣西與清軍大戰,就時有‘虎煞’出現,紅船戲班弟子死傷無數,清軍反而得利。這神咒煉煞雖然與其他請神咒一樣不能持久,但也足令我紅船弟子折損甚多,若非紅船中亦有像‘靚公保’等的闢神高手,可能有更多洪山弟子會被害。”

“鬼仔譚”道:“若這是真的話,那些‘虎煞’的出現絕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從中作祟!”

方豔秋點點頭,道:“當年官軍中肯定也有‘請神道’中高手,能以‘虎煞’為驅御。幾位在珠光街遇到那怪人,聽起來十足十就是神咒驅煞,必有請神道中邪心歹意之人在後把持。看來‘洪勝’前輩所說的九成是真的了。”

陳久如道:“我們在陳塘南大寨可能也碰到了神咒煞!”龔千石聽到立即瞪了他一眼。

方豔秋吃驚道:“你們去過陳塘南大寨?”

“鬼仔譚”一臉尷尬,只好也將陳塘南的事情說了一遍。方豔秋神色凝重,道:“慶魁此人我也聽過,難道他也懂得請神咒中的驅煞之法。慶隆、慶魁兩兄弟本是省城洪山大敵,現在居然神咒驅煞這樣一來不知又要有多少洪山弟子遭害了!”

方豔秋用手帕抹了抹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道:“最近西關有不少小童失蹤,就是同這有關?”

龔千石道:“豔秋兄也知道有小童失蹤?”

方豔秋淺笑道:“千石哥何須客氣,叫我豔秋即可。”說完還特意向龔千石眨了下眼,龔千石雖然性格豪邁直爽,但這下也不由得有些面紅。鬼仔譚在一旁看得暗自好笑。

方豔秋又道:“現在西關市井謠言四起,說有小童和幫傭女工無故失蹤。先前我還從本山兄弟那裡聽聞道,有人親眼看見陸公館請了女工,但是從來就未有看見那些女工再出現過。”

“鬼仔譚”馬上道:“陸公館,哪個陸公館?”

方豔秋道:“在廣州省城帶兵的‘大山炮’陸士橫,陸君變呀!”他所說的陸士橫就是已經反水出走燕塘的陸雲豹,“士橫”就是他的字,又號“君變”

方豔秋喃喃道:“陸君變,君子豹變,現在又來‘虎煞變’了。”

龔千石和陳久如都異口同聲地道:“是這個姓陸的混蛋!”鬼仔譚”知道方豔秋的師尊“薛千歲”是“洪勝”的中元帥大人,乃省城梨園魁首,為人仗義,頗有俠名。此人既然是‘洪勝’中紅船前輩,一定對與紅船的死對頭‘虎煞’很有了解,就道:“難道陸雲豹和戴知秀都和慶隆是一夥的?那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方豔秋看了他一眼,用手支額,道:“‘細眼皇帝’當年大鬧‘司后街’,火燒光塔路八旗駐地,慶隆引為奇恥大辱,東校場一戰中又讓‘細眼皇帝’走脫。他必定處心積慮,所做一切就是為了對付細眼皇帝和召神的大秘密。”

“鬼仔譚”一拍手,對龔千石道:“這個‘大山炮’就是和龍行水是一夥的。”

龔千石愕然,然後道:“對呀,這次陸雲豹反水而後投靠粵軍,一定也是同十三行有關了。”

“鬼仔譚”道:“此番去三欄請將只許成功,不然‘生死片’一敗,慶隆要對付其昌先生就更添把握了!”

方豔秋“啊”了一聲,柔聲道:“你說什麼‘生死片’和‘三欄請將’?”

“鬼仔譚”就又將前因後果說了一次,方豔秋聽完“唉”地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後生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知那‘三欄’是虎穴龍潭,哪是你們可以應付得了的!”

龔千石不屑道:“三欄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賣菜賣生果的地方嘛。”

方豔秋柔情似水地看著他道:“千石哥不知實情呀,‘三欄’中人系藏龍臥虎,而且從來不喜歡理會三欄之外的閒事。若有相求,就要先過他們的‘行花街’!”

龔千石奇怪道:“‘行花街‘不是過年才有的嗎?”

方豔秋用手帕掩嘴笑道:“不是過年,凡要去三欄有大事相求,必是‘九大簋’設下的‘行花街’。如若能在三欄的街頭床到落街尾還能活命的話,他們才會應承所求大事。我還未聽過有誰可以活著走出那‘花街’的!”

“鬼仔譚”道:“請問豔秋師兄,那‘九大簋’各是些什麼人?”

方豔秋道:“其實就是‘三欄’公會中的九位主持,所以外稱為‘九大簋’。為首的兩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鎮三欄’與黃威水。”

“‘鎮三欄’名動西關,其名能止小兒夜哭;黃威水人如其名,威猛強橫,你們兩個少年哥擺明就是去送死呀。其餘七位主持分別系‘馬騮泰’、‘朱仔炮’、‘荷蘭澄’、‘荷蘭水’、‘老襯庭’、‘花仔開’,最後一個喚做‘老虎蟹’。除非是‘細眼皇帝’親身到來,天底下無人能請得動這‘九大簋’!”

陳久如卻又插口道:“‘馬騮泰’?泰哥不就是洪執事手下的八門大人之一?”

方豔秋道:“不錯,‘馬騮泰’既是位列興順山沙基八門大人也是三欄菜欄中人。泰哥為人不錯這還好說,其餘那幾個均是各自身懷絕技,三教九流中,在三欄中說一不二。你們兩個還是不要拿自已的小命開玩笑了。”

龔千石豪氣道:“你不說還罷了,若是我說不去,還算什麼洪山好漢?傳出去讓人笑話!”

方豔秋見他如此豪氣,也不好多說,只是暗暗搖頭。“鬼仔譚”看時間不早,就連忙告辭。

三個人悶悶不樂回到迪隆裡,誰知道“火麻仁”和“縮骨全”都已經找到上門。“火麻仁”劈頭就一句:“帶妹哥決定今晚八點去‘三欄’拜候,你們兩個還夠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