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章 關帝人馬

她這樣一聲尖叫之下,本就萬分緊張的情形更加令人驚嚇。“鬼仔譚”連忙叫道:“影姑娘,你趕快來我們這裡,這個東西她不是人!”

躺在地上的“影月花”哪還聽得他的叫聲,只是一味地嚇得不停地尖叫,渾身打顫。對面那個“影月花”對她的尖叫卻是無動於衷,只是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身後。“鬼仔譚”一手拍拍龔千石,用嘴示意。龔千石和他已經甚有默契,知道他肯定又看出什麼來了,連忙看去正在尖叫的“影月花”。

微光之中,尖叫的“影月花”身後已經顯現出一個影子,人體形狀,伏在她的身後,而其好像正是伸出手不停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慰她。

陳久如卻在轉梯上又大聲道:“是它,是它,我看到它了!”叫得太過興奮,話音未落,他自已就從轉梯上滾了落來。龔千石和“鬼仔譚”以為陳久如出了意外,連忙就衝過去接應。轉身就聽到一連串的怪叫聲和撲打聲,然後戴知秀聲嘶力竭地叫道:“兩位少爺快來救我呀!”那個一直不停尖叫的“影月花”已經鎮定下來,只是變成大聲叫道:“繆郎,繆郎!快帶我走吧!”

龔千石看見陳久如只是滾下轉梯,並沒有什麼大礙,連忙又衝向戴知秀,卻聞到先前在“影月花”房間那個櫃子裡面的那陣腥臭之味,十分難聞,幾欲作嘔。戴知秀連滾帶爬來到他身邊,扯著他的衣服,大叫救命。龔千石一手將他扯了過來,看見那個假“影月花”已經沒有了蹤影,只看到兩團黑影在走廊地上糾纏在一起,也向著“影月花”的房間而去。因為隔得已遠,龔千石也看不清楚究竟是兩個什麼東西。

而這腥臭味道實在太過難聞,戴知秀已經忍耐不住,開始“哇哇哇”地吐了開來,龔千石若非已經聞慣“塘魚欄”的魚腥味,也早就跟戴知秀一樣吐得個不亦樂乎。唯獨是那個“影月花”卻毫無影響,一直髮了瘋似地追著那兩團黑影而去。

“鬼仔譚”對龔千石道:“我去追她,你看住姓戴的!”說完也追了上去。戴知秀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拉著龔千石的手道:“是它,真的是它。這次我親眼看見了,想不到它是真的!其昌先生沒有騙我!”

龔千石剛才一直沒看到什麼具體,連忙追問道:“你說看到了什麼‘它’?是烏龍太歲嗎?”戴知秀今晚已受連番驚嚇,此時筋疲力盡,軟在地上說不出話來。龔千石擔心“鬼仔譚”有什麼意外,就對陳久如道:“你幫忙看著這壽頭,我去找‘鬼仔譚’!”

說完一路飛奔從走廊衝到“影月花”的房門,看見“影月花”正在視窗旁被“鬼仔譚”用力抱住,看來她是想從視窗跳出去,但是她力氣卻是出奇地大,連“鬼仔譚”都差點抱不住她。

“鬼仔譚”看到龔千石,急忙叫道:“快點過來幫手,她想跳樓呀!”龔千石衝上前來和“鬼仔譚”一起捉住“影月花”的手腳,一時間手忙腳亂。“影月花”神智不清,不停地嚷叫,就是想從視窗跳出去。龔千石一面捉住她,一面問“鬼仔譚”怎麼回事。“鬼仔譚”看了看視窗道:“兩個都從視窗出去了!”龔千石打了個突,這才發現窗外陳塘南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還電閃雷鳴,更加讓人心驚。在視窗外夜月樓的背後正是那條陳塘南的小河道,連線到荔枝灣,此時暴雨連綿,平時安恬不波的小河道上河流奔湧。陳塘南這裡和新填地中間是有條小石橋連線,平時在石橋上看,確是陳塘風月的韻味,一灣清水,兩岸都是西關建築,嶺南風味。

此時暴雨如注,卻漆黑一片什麼看不見。忽然一個閃電下來,龔千石卻在剎那間看到小石橋上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追逐奔走,而後面在追趕的那條人影十分高大,在閃電照耀之下,通身漆黑,奇怪莫名。而前面那條人影卻是低著頭在狂奔,離遠看去,只看見兩隻又尖又長的耳朵。龔千石打了個寒顫,看了看“鬼仔譚”。電光之下的“鬼仔譚”也是臉色蒼白,驚異萬分。轉瞬之間,那兩條人影在小石橋的新填地那邊消失不見,閃電過後外面只是大雨傾盆,依舊漆黑一片。

龔千石和陳久如七手八腳將“影月花”抱了出去,“影月花”已經安靜下來,但是神情痴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龔千石問陳久如道:“小紅棉怎麼樣了!”陳久如道:“她只是昏了過去,沒什麼大礙。”

“鬼仔譚”道:“方才你明明和小紅棉在樓閣上面,怎麼突然多了一個出來?”陳久如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道:“我明明看著戴知秀掉了下來,然後小紅棉就跳了下去。但是過了一會兒,我才發覺小紅棉就躺在我的身後。”說完他沒有說下去,顯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太過不可思議。

幾個人正是驚魂未定,就聽到二樓下面又開始人聲嘈雜騷動起來,然後聽到有大寨姑娘叫道:“是巡警廳來了!”“鬼仔譚”眉頭一皺,道:“壞了,驚動了巡警廳,我們要脫身就難了!”龔千石指著戴知秀道:“怕什麼,我們夾著這傢伙出去。”“鬼仔譚”搖搖頭,道:“現在這傢伙痴痴呆呆,他的守衛全都死在了這裡。我們怎麼也脫不了關係,今晚的事情鬧大了!”他悄悄探頭看下去二樓和大廳,居高臨下,看見大廳處果然進來了好幾個穿著巡警制服的人,也正在看上來,還有另外幾個人大聲道:“我們戴長官還在上面,他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這些人全部都要回鄉下耕田了!”聽口氣好像是戴知秀的手下也來了。

戴知秀總算也是滇軍將領,滇、桂兩軍又駐紮省城多年,巡警部哪敢得罪,連忙低頭哈腰稱是。

“鬼仔譚”正在低頭思量對策,突然聽到下面又一陣大吵大鬧,然後看到很多乞丐打扮的人衝了進來大廳。龔千石和陳久如也被吵鬧聲吸引,也看了下去,陳久如不解道:“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多乞兒到大寨?”“鬼仔譚”看了一會,忽然高興道:“他們不是乞丐而是關帝廳人馬!”

“關帝廳”就是雄鎮“河南”百年的省城四大洪山之一。當年“七旗開山”被封為“洪德山秉義堂”,弟子門人多為南番順(南海、番禺、順德)等地的貧苦鄉民其後於廣州“河南”的村落群處雜居,漸成氣候。 “關帝廳”弟子因為大多是出身貧苦從南番順鄉下來到省城南郊,而且又為逃避清廷鎮壓所以多以乞丐為生,總堂曾設在廣州“河南”舊關帝廟所以得此別名。

“關帝廳”以行乞為業專門勒索商家、富戶,故老廣有所謂“東山少爺、西關小姐,‘河南’丐幫”,組織深密、部勒精嚴並非烏合之眾。內中雲集南海、佛山、順德和西樵等地洪拳武術高手加上弟子大多是同鄉兄弟、血親相連所以雄鎮廣州“河南”達百年之久即使是“河南”本地軍閥“福軍”也對其禮讓三分。“關帝廳”山主綽號“佛山笑”此人平素低調很少露面於人前。但是今晚卻有點反常,“關帝廳”向來所奉規矩是“無事不過海”,這個“海”就是指沙基和“河南”之間的珠江江面。百年前這裡十分浩瀚,所以廣州省城百姓俗稱為“過海”。“洪德山”對於其他三山向來敬而遠之絕少渡過江面來到廣州“河北”,但今晚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關帝廳”人馬是非常罕見。

龔千石仔細看下去大廳見到大約有十來二十個乞丐打扮之人圍成一圈,將那幾個巡警包圍了起來,就問“鬼仔譚”道:“你怎知道這幫人就是‘河南’關帝廳?”

“鬼仔譚”笑道:“千石兄,你幾時見過有如此神氣的乞兒的,連警察也不怕?”指著那幫乞丐道:“‘關帝廳’內每十人稱為‘十友’為‘一筒’;五筒為‘一索’;五索而為一兩;五兩而為一束。下面這些人看起來都不是普通的弟子職司都應是五兩以上。”

陳久如道:“管他幾兩幾斤,我們現在怎麼辦?下去還是不下去?”“鬼仔譚”道:“當然是下樓了,‘關帝廳’向來甚少在“河北”現身,但是今晚有他們在我們就不用怕巡警留難了。我們一起下去!”龔千石道:“有他們在,我們真的能脫身?”“鬼仔譚”卻是胸有成竹,道:“不用怕,跟我下去就是了。”

說完他對著戴知秀道:“戴長官,看來你要陪我們一起下去了。”戴知秀經過一晚的驚嚇,自已的護衛全部都被解決,哪敢多說,只好連連點頭。

龔千石道:“那這裡怎麼辦?”“鬼仔譚”道:“雖然讓慶魁走脫,但是我們總算是救到了小紅棉,先離開這裡再作打算。”於是“鬼仔譚”就押著戴知秀,陳久如和龔千石扶著小紅棉和那個受傷的大寨阿姑蓮春慢慢走了下樓。

二樓的妓女們和老鴇看到這般情景誰也不敢多說和阻攔,有兩個阿姑看到了蓮春就連忙上來照應,龔千石就將蓮春交給了她們。

樓下大廳的巡警們看到突然被這麼多乞丐包圍,都是如臨大敵,領頭的巡警警目就大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沙膽!”

那幫乞丐毫無懼色,都露出鄙夷的眼神。廣州城的巡警向來就是紙紮的擺設除了收受賄賂、敲詐良民就什麼都幹不了,何況此刻面對赫赫有名的“關帝廳”。那個警目看到乞丐們這種神情就醒悟過來,口氣也軟了下來道:“各位是河南‘關帝廳’的?”

當先一個身材高大的乞丐沉聲道:“丟那性,既然知道還問?”警目頗為吃驚,道:“但是你們怎麼會從‘河南’來到這裡?你們一般都不過海的呀?”

那個高大乞丐冷笑道:“無事不過海,既然過來必定就有緊要的事情了。這個你不用管,你們來這裡又是幹什麼?”語氣驕橫完全不放這幾個巡警在眼內。

那個警目打量了一下這幫乞丐心下開始有些膽怯,他身後的一個巡警就走上前低聲問道:“怎麼了?”警目對著自已同僚道:“今晚真是不走運了,這幫應該都是‘關帝廳’的‘五兩大人’!”他這個同僚也嚇了一大跳,“關帝廳”這麼多五兩執事一起出動,如此架勢的確是非同小可。他們只有區區幾個人,還不夠人家活動手腳的。

高大乞丐看見他沒有回答,厲聲道:“你是聾子呀?沒聽到我在問你嗎?”

警目即時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賠笑道:“我們是來找東山戴公館的戴長官的。”

高大乞丐點點頭,道:“那就不勞費心了,我們也是來找他,幾位可以請回了。”

警目還想再說,但是一想到“關帝廳”的名頭就好像是老鼠見了貓,雙腿發軟,他也知道“關帝廳”的利害,雖然這裡是沙基不是“河南”,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走為上著,連忙就帶著幾個手下同僚匆忙就從大門走了出去。

幾個巡警穿著雨衣一走出大寨大門,就看到門外原來還站著三個人,一動不動,顯然就是這幫“關帝廳”的領頭,更加不敢逗留都雞飛狗走而去,至於戴知秀的下落他們也無心再去理會了。

“鬼仔譚”和龔千石四個人已經走下來到了大廳,那個高大乞丐一看到他們,對著戴知秀立即就道:“這位就是戴長官嗎?”

龔千石心下奇怪“關帝廳”為何從“河南”跑過來特意找這個戴知秀,就看了看“鬼仔譚”。

“鬼仔譚”卻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大門外的大雨。戴知秀看見龔千石沒有阻攔他,連忙就道:“我就是戴某人,不知道幾位是什麼人?”那個高大乞丐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垂手向著大門。大門外那三個人這才走了進來,兩個在前,一個在後,那幫關帝廳的乞丐立刻分成左右兩排讓開中間。

這幾個人還未說話,就聽到“鬼仔譚”高興地叫道:“門外的是潮安的‘潮州柑’嗎?”所有“關帝廳”乞丐一聽到“鬼仔譚”這樣說,個個都大為愕然,不約而同地看著走在最後的那個人。

那個人也愣了一愣,看著“鬼仔譚”,十分狐疑地道:“閣下怎地會認得我?”

“鬼仔譚”看他承認,更加高興,道:“潮安福字山‘潮州柑’大哥,我怎麼會不認得?”

那人聽他這樣說,臉露喜色,道:“在下就是‘潮州柑’,你是什麼人?難道也是福字山門檻內中人?”“鬼仔譚”道:“家父就是香港福字山門檻內‘公腳先’!”

這“潮州柑”左右看了“鬼仔譚”一會兒,然後激動道:“譚伯先的二公子‘鬼仔譚’?”

“鬼仔譚”道:“許大哥,想不到在省城這裡遇到了你!真是太好了!”“潮州柑”衝上前來一把抱住“鬼仔譚”,也激動道:“伯先公在香港一切可好呀?”這樣一來不但所有“關帝廳”的人馬大為意外,連龔千石也有點反應不過來,想不到“鬼仔譚”居然和對方是認識的。

“鬼仔譚”和“潮州柑”兩個人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說了好一會話,“潮州柑”才指著身旁那二人對“鬼仔譚”道:“我為你介紹兩位朋友。”

“鬼仔譚”打量了一下那二人,指著其中一個身材高大之人笑著道:“許大哥你不用介紹,‘關帝廳’的探馬官‘鱷魚頭’我自然認識。”

那身材高大之人略感驚奇,哈哈笑道:“‘潮州柑’,你這位香港來的朋友居然還會認識我?”

龔千石和陳久如都很吃驚,這個“鬼仔譚”看來對省城洪山中人十分熟悉,怪不得剛才他如此胸有成竹。

“潮州柑”道:“我來為兩位介紹,這位是我們潮州福字山在香港的同門,譚少爺。他父親就是省港聞名的粵劇名家‘公腳先’,當年洪勝‘靚公保’前輩一系。”

這個叫“鱷魚頭”的人立刻點點頭,顯然是聽過“公腳先”的大名,肅然起敬,道:“原來也是我們兩粵洪山同宗,那實在是太好了。”轉眼看到龔千石,就道:“不知道譚少爺的這位朋友又怎麼稱呼?”

“鬼仔譚”道:“這位就是‘其昌先生’的拜帖門生弟子----龔千石龔兄弟。”

“鱷魚頭”和其餘在場“關帝廳”眾人一聽到“其昌先生”四個字都齊刷刷地看著龔千石,個個表情都是一片仰慕和敬重,比起先前對那幫巡警的驕橫鄙夷的態度大為不同。

搞到龔千石自已反倒十分不好意思,有點心虛“鬼仔譚”這樣為他臉上貼金,其實他自已連“細眼皇帝”都未見過一面,只好立即和陳久如上前寒暄,連稱“不敢,不敢”。陳久如不是洪山門檻內中人,所以就沒有太多和他們交談。

“鱷魚頭”一手握住龔千石,道:“原來是聞名江湖已久的‘一拜其昌門下千萬‘熱血門生’。小弟綽號‘鱷魚頭’職司本山‘山前探馬’,今日能認識到龔老兄,實在是榮幸之至。”臉上的表情十分真誠就聽得出是個豪爽之人。

“洪德山”與其他三山不同別成一格,所設職位名稱也很是不同,這位“鱷魚頭”擔任的“探馬官”乃是司職對外聯絡、走探聲息。

龔千石聽到他這個外號,心裡卻有些好笑,廣府俗語正所謂有云:“鱷魚頭、老襯底”:意思就是形容某人外表厲害其實不過是虛有其表是個“老襯”、銀樣鑞槍頭。不知道為何他會有這樣一個綽號,但既然能在“關帝廳”擔任要職必定有過人之能。

“潮州柑”和龔千石互相問好之後,指著“鱷魚頭”旁邊那人,對著“鬼仔譚”道:“這位來頭非同小可乃是洪德山先鋒官大人。”那人大約四十來歲生得斯斯文文,衣著並不像“鱷魚頭”和其他“關帝廳”門生那樣破破爛爛,十隻手指又長又白倒像是個“文化人”。

“鬼仔譚”聽到此人居然是關帝廳內高層,心想今晚“關帝廳”必定是有重大事情要圖謀,不然不會連先鋒大人也出動了,腦海中閃動念頭,道:“‘千門八將’、關帝廳的‘提留老正’正南前輩!”

“潮州柑”聽到之後很得意地看著這人,“鱷魚頭”立刻豎起拇指,心悅誠服地道:“譚少爺果然是見多識廣,連我們南大人的出身都知道,厲害。”

那人打量了“鬼仔譚”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道:“我都已經沒有做‘提留正將’很多年了,譚少爺居然知道,果然不愧是‘公腳先’的兒子,省城四大洪山的情況你都很清楚呀。”

“鬼仔譚”連忙對著龔千石道:“這位就是當年名震省城的‘千門八將’之首,‘提留正將’袁華南前輩了。”

這個袁華南除了是“關帝廳”的先鋒官以前還是出身賭檔。傳統廣府賭博有稱“千門八將”者:以“正將”為首單以出神入化的賭術取勝而出名,絕非下三濫詐騙作弊之徒可比在三教九流中地位很高。而“正將”之中又以“提留正將”為最強者是這一行當頂兒拔尖之人。袁華南當年就是“提留老正”之一,但是他覺得這個行當畢竟出身低微,十分低調,所以甚少人知曉。

“鬼仔譚”在香港經常聽他父親“公腳先”講述省城洪山中的出名的大人事蹟,自然聽說過這位傳奇色彩的“關帝廳”千門高手”。

龔千石聽完“鬼仔譚”一說,才留意到袁華南那對手指又長又白,必定是浸淫了數十年的功力。“鬼仔譚”待眾人都引見之後,就問“潮州柑”道:“許大哥你會和‘關帝廳’的朋友為何來到沙基,你不是一向在潮安的嗎?”

“潮州柑”瞪了戴知秀一眼,道:“粵軍已經從福建回師,一個月前克服潮安汕頭等地,現在快打下惠州。我們福字山在潮州的一系自然是支援粵軍打回省城,驅趕‘滇、桂’軍政府了。”說完又對著戴知秀兇惡地道:“蒲你阿摩!你個短命種,你是站在現在的軍政府那邊,還是站在我們粵軍這邊?你說!”

戴知秀這個時候已經恢復神智,一聽“潮州柑”這樣說,才知道原來他是來策反自已來了,這可是稍有不慎就殺頭掉腦袋的事情,一時間嚇得不知說什麼好。

當時回師粵軍已經三路合圍攻下惠州,虎門炮臺在朱執信的策反下也投誠粵軍,如此一來珠江入海口和省城東江的門戶重鎮已在粵軍之手,指日就能沿東江而上,揮師東莞等地。只不過可惜因為虎門炮臺守軍和當地民軍發生衝突,才導致朱執信遇難。

桂派在省城可以說是風聲鶴唳、四面楚歌,雖然口氣還是依舊強硬,發電聲討,但廣州省城內各界社團、學校和各業工人紛紛響應“省城還粵”聲潮此起彼伏。

戴知秀又何曾不知道這些情況,他手下主力部隊大約有兩千餘人駐紮在廣州城東郊的瘦狗嶺。若然粵軍攻打省城,他的部隊必定是首當其衝,擺在他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舉部反正倒戈、一就是早尋退路。他沒有回答“潮州柑”,腦中卻是不停地轉換著念頭。

“潮州柑”不耐煩地道:“你不用再猶豫了,你的換帖結拜兄弟陸文豹已經同意反正,他已經在燕塘駐地宣佈和軍政府決裂了!”陸雲豹之前已經率部離開省城到了燕塘駐紮,但想不到這麼快就宣佈反正。龔千石吃了一驚,對著戴知秀道:“原來你這壽頭和陸雲豹是結拜兄弟?”

戴知秀見被“潮州柑”道破,又看似乎龔千石和陸雲豹是有過節,連忙就擺手道:“我和他不太相熟,不太相熟。”

“潮州柑”冷笑道:“你和他不太相熟,那倒是新鮮事呀。這個‘大山炮’已經投靠了粵軍中的大老,連番號都會改成粵軍看來他比你是快了一步啦。”

戴知秀道:“你究竟和粵軍是什麼關係?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潮州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戴知秀道:“蒲你阿摩,不要在老子面前裝了,你自已看看吧!”“鬼仔譚”一把就那封信搶了過來,開啟一看,然後笑道:“戴長官,原來你早就和粵軍搭上了線,果真是牆頭草呀見機真快呀。”

龔千石接過信一看,原來是此信是粵軍在惠州的總指揮部委託“潮州柑”混入廣州城交給戴知秀的。信中提到戴知秀、陸雲豹早就在半月前和粵軍中高層取得了聯絡,要求投誠,但提出的條件就是增撥軍費和等省城光復後其部能夠駐紮城內。粵軍高層將領經過討論,認為若然陸雲豹和戴知秀兩部能夠反正,那廣州城東面和北面門戶就會不攻自破而且戴知秀的部隊扼守九廣鐵路要衝,所以初步同意了他的要求。

但戴知秀與陸雲豹這兩個傢伙向來是以反覆無常出名,所以粵軍高層都存有戒心,因此委託潮安會黨強人“潮州柑”前來探查虛實,並要盡力促成二人反正投誠。

龔千石看完信就扔給了戴知秀,想不到這個戴知秀現在奇貨可居,若然他真是投誠粵軍,要想從他身上追查那些西關失蹤女工和小童,以及慶隆的下落就大不容易了。

戴知秀看完信,連忙堆笑道:“原來這位潮大哥是自已人,那就好說話了。”

“潮州柑”啐了一口道:“誰跟你是自已人?”

“鱷魚頭”道:“戴長官,現在情勢分明,到這個時候你還要反反覆覆嗎?”

戴知秀眼珠一轉立刻爽快地道:“那還用說嗎?‘粵人治粵’正是我一向的主張。等粵軍回師省城後,我還要追隨孫先生北伐,統一全國恢復臨時約法實現民國共和!”

“鬼仔譚”看到他大義凜然、侃侃而談,毫無做作之色,心裡也十分佩服此人見風使舵、口才了得。“潮州柑”卻道:“空口無憑,戴長官最好寫封回信由我帶回汕頭,讓我有個交待。”

戴知秀知道“潮州柑”是要真實憑證,免得自已反口不認,又聽到連陸雲豹都已經決定反正,於是馬上道:“這有何難,我現在馬上寫下兩封電文草稿,蓋下我的公章。一份由潮大哥你帶走,一份我回到公館後馬上通電全國,如若到時電文不同,上有我的公章我也無從抵賴。”

“潮州柑”點點頭,道:“粵軍攻下惠州後,很快就會進逼省城,到時候戴長官可要大力協助。省城光復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戴知秀想到自已倒戈投向粵軍雖然冒著很大風險,畢竟他手下軍隊數量不算很多,比起在省城內的桂派主力仍然十分懸殊。他和陸雲豹在滇、桂派中都是一向遭受排擠的,尤其是他手下雲南軍隊在省城被一趕再趕,結果被趕去了駐守在東郊的瘦狗嶺,那裡遠離繁華商業中心,沒有“油水”可撈,他的部下簡直是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但是若果粵軍果真能回師光復廣州城重組護法政府,到時候酬庸論功,他自已的部隊能夠回駐在省城內,必定大多“油水”和錢財,一樣可以繼續霸佔省城,想到這裡戴知秀也覺得這筆生意做得過。

龔千石卻是十分惱怒,陸雲豹和戴知秀這兩個小人現在居然成了省城光復的一份子,陳久如看到他的臉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低聲道:“千萬要忍耐,省城光復大業為重呀,想想執信先生的囑託”

袁華南對“潮州柑”道:“既然許兄的任務已成,那就輪到我們‘關帝廳’來問了。”“潮州柑”點點頭,對戴知秀道:“戴長官,我們來陳塘南拜會你,還有另外一事要請教。”

戴知秀連忙道:“各位請講。”“老正南”卻沒有說話,看了看“鱷魚頭”,又看了看龔千石、“鬼仔譚”和陳久如一眼。“潮州柑”立即道:“這三位都是自已人,兩位無須顧慮。”

“鱷魚頭”點點頭,對戴知秀道:“戴長官,向你打聽一個老朋友的下落。”

戴知秀笑道:“不知道問的是哪位?”

“鱷魚頭”一字一句地道:“省城八旗前副都統慶隆。”

戴知秀一聽,本來滿面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還冒出冷汗。龔千石和“鬼仔譚”都有些驚異,“關帝廳”原來也是在找尋慶隆的下落。 “潮州柑”道:“戴長官不要隱瞞了,我們都知道你和慶隆認識,還很有過交情,你究竟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戴知秀搖搖頭,道:“我和他自從辛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面,更加不知道他的下落了。”但是語氣中究竟掩飾不了他的心虛。

“鬼仔譚”道:“既然你不知道他的下落,為何他的弟弟慶魁會來這裡找你?”

“鱷魚頭”驚訝道:“你是說慶魁那傢伙在這裡出現過?”“鬼仔譚”點點頭,就將剛才的情形約略說了個大概。

袁華南越聽就神情越嚴肅,“潮州柑”脾氣急躁登時就發作道:“好你個‘大支野’,原來你手上有召神圖!”一手捉住戴知秀的衣領,道:“你快說,你究竟和慶隆有什麼瓜葛?”

戴知秀嚇得臉色蒼白,連忙道:“潮大哥,不要衝動,有話慢慢說!”“鱷魚頭”也勸住“潮州柑”,“鬼仔譚”道:“許大哥,其實你們今晚來到陳塘南找這姓戴的,究竟所為何事?”

“潮州柑”狠狠地瞪了一眼戴知秀,道:“我們已經找到了那慶隆的下落!” 龔千石和“鬼仔譚”忍不住一起道:“你們找到了慶隆,他在哪裡?”魚頭”對“鬼仔譚”和龔千石道:“他躲在了‘九龍寨城’!”

“鬼仔譚”當場定住,道:“你說他居然躲在了香港地?我怎地無收到訊息?”“潮州柑”道:“因為他已經和英國番鬼混在了一起,所以躲在了九龍城寨這個三不管的地方,自然沒有人能夠找到他了。他手上欠了這麼多洪山弟子的血債,自然不敢留在省城。清廷倒臺之後,天下雖大已無他容身之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跑去了香港,混入了九龍寨城。”

“鬼仔譚”道:“難怪我們西環的‘福字山’找了他這麼多年一無所獲,想不到他原來躲在了對面的九龍城寨,真是狡猾無比。九龍寨城三教九流混跡其中,烏煙瘴氣,他如果躲在其中,真是難找到他呀。他怎麼又會跟英國人在一起了?”

“潮州柑”道:“沙面最近新調來一位英國佬參議叫馬文仙,我得到訊息慶隆就是投靠了這個番鬼佬,搞不好他很快就會混回來省城。”龔千石看著戴知秀道:“這個馬文仙是衝著‘其昌先生’而來,慶隆一定是同他勾結在一起,圖謀不軌。不用問阿貴了,就是為了‘請神咒’!”

戴知秀看見眾人都看住他,更加驚惶,道:“你怎麼又如此肯定慶隆就是躲在九龍城寨?”“潮州柑”笑道:“九龍城寨雖然品流複雜,但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我們福字山的潮州系內一樣有兄弟安排在那裡。”說完看了“鬼仔譚”一眼。“鬼仔譚”倒不知道此事,道:“九龍城寨向來都是無法無天,想不到裡面有福字山兄弟。”

潮州柑點點頭,繼續道:“不錯,本山兄弟也是無意中才探到這個訊息。就是因為九龍城寨最近發生了些怪事。”

九龍寨城最初是前清在九龍的“外飛地”,今天的遺址就是靠近原啟德機場一帶,外至馬頭圍道,也就是當年的九龍灣碼頭。自從九龍割讓於英國之後,清政府唯一的治外之地就是這個九龍寨城,城中之地,地中建城。九龍寨城與油麻地是當年兩大碼頭之地,往來船隻繁多,自然吸引了三教九流的彙集,連英國人也甚少插足,後來九龍城寨在香港重光之後更成了三不管地帶,龍蛇混雜、汙垢不堪,與隔海相望的維多利亞城成為鮮明對比。

“鬼仔譚”和他父親“公腳先”所屬的“福字山”設堂於西環,多以潮汕閩南人士為主,甚少涉足九龍,所以就算是“鬼仔譚”也不知曉“潮州柑”得到的這個訊息。“潮州柑”交遊廣闊,手眼通天,他有一個生死之交,和他是過命的交情,在當年油麻地碼頭叱吒風雲的一位江湖豪俠,大名叫程官水。

此人來歷也是不凡,在當年太平天國“兩粵洪兵起義”風起雲湧之時,死傷最慘烈和首當其衝的就是“七山”在粵西的兩個山堂,幾乎全數就義,只有極少數的弟子能夠逃過官府剿殺。其中碩果僅存的幾位粵西山弟子九死一生之下逃奔到九龍,棲身於當年的油麻地碼頭。 粵西洪山弟子多數是在西江上討生活的好漢,所以與水有緣,於是得以在油麻地碼頭隱姓埋名下去,逃過一劫。而這位程官水就是當年的粵西山堂的後輩,他兩條麒麟臂,神力驚人,專職幫油麻地碼頭來往船隻翻新除舊、抹上桐油防蟲。他每天擔著兩個桐油大桶,於船隻間來往自如、如履平地,名震九龍。江湖上大名鼎鼎,人送外號“桐油程”的就是此人了,又稱“九龍水官”。

省港洪山同氣連枝,兄弟血親相連,“潮州柑”人在潮安,與這位油麻地好漢多年來結為生死之交,時有書信來往。

“潮州柑”向來生性傲氣自負,平生唯獨只欽服一人:就是“細眼皇帝”。這近十年來他不斷打探其昌先生在南洋的訊息,期盼這位七旗元帥能夠重回省城,重振七山聲威,自已定當追隨左右。

他與榮叔一樣都探查到沙面新到任的那位參議馬文仙,在香港暗中調查其昌先生。“潮州柑”擔心這個英國佬對“細眼皇帝”有所圖謀,所以通知“桐油程”,以他在九龍的人脈和地位代為探查一番。

“桐油程”雖在油麻地長大,但是自幼秉承粵西本山前輩教導,念念不忘兩山前輩英烈死難慘況。他也和“潮州柑”對“細眼皇帝”崇拜不已,因此對“潮州柑”的請求自然義不容辭。他立即調動油麻地的所有桐油鋪兄弟在九龍城四周打探,很快就打探出了訊息。

這個馬文仙每日喬裝打扮來往於香港、九龍之間,混跡於三教九流之中。此人談吐了得又精通當地風土人情,很快就和油麻地和九龍城的江湖人物打成一片、如魚得水。

“桐油程”很快就意識到這個英國番鬼殊不簡單,必有重大圖謀,小心探訪之下,發現他在九龍城雜差房的一位“雞仔餅”的陪同下,居然經常前往九龍寨城。“雞仔餅”就是現在俗稱的“士沙”,即士官沙展。當年的華人探長鳳毛麟角,更何況是“雞仔餅”的華人探長頭?(我外公記憶或許有誤,但大約就是如此)。

馬文仙居然要請這位華人探長頭陪同到九龍寨城,必然在那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而且絕對是和“細眼皇帝”有關。要混入九龍寨城對於“桐油程”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很快他和一眾弟子就每天守在城寨內,專等這個馬文仙到訪。

很快“桐油程”就發現了不妥:自從馬文仙到訪九龍城寨之後,城寨內的鴉片“道友”也就是吸食鴉片者紛紛失蹤不見,平常在城寨內的那些私煙檔簡直就是多如牛毛,卻也難見這些鴉片煙鬼的出現。接著“桐油程”的手下兄弟就發現這幫煙鬼原來都聚集在了寨城中心的一間破舊大屋。當年的九龍寨城內就像是迷宮一樣,地形錯綜複雜,經過多年的人口遷入,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破舊小房,層層疊瓦,十足十的貧民窟。“桐油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所在。

而這些鴉片煙鬼之所以全來了這裡,是因為這裡居然有免費的鴉片提供。而且這些鴉片都是上等的“雲土”,是從雲南而來。更令人奇怪的就是,城寨內的那些三教九流竟然無一干涉。“桐油程”滿心狐疑,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必定是和那個馬文仙和那個探長頭有關。而他們之所以這樣做,肯定是要從這幫鴉片煙鬼身上得到些什麼。

沒過多久,馬文仙就離開了香港,應該是前往沙面赴任,但是那些鴉片煙鬼還是繼續蜂擁在那個免費的“鴉片館”,每日樂此不疲,還把油麻地廟街的癮君子都吸引了過來。但是這種好事不可能長此下去,很快那間免費煙館就關閉了,內中的人員也消失無蹤,然後城寨內就開始怪事頻頻,城內開始有小孩無故失蹤。

“鬼仔譚”、龔千石和陳久如聽到這裡打了個突,一起看著戴知秀。

戴知秀連忙甩頭擺手地道:“不干我事,不干我事呀,冤枉呀各位。”然後一臉驚恐地看著龔千石,唯恐又要被痛毆一頓。

龔千石道:“那究竟這事和慶隆又有什麼關係?‘桐油程’又怎知是慶隆所為?”

“潮州柑”道:“因為‘桐油程’見過慶隆一面!十幾年前‘細眼皇帝’大鬧省城司后街總督部堂和光塔街旗營駐地,弄得省城天翻地覆,被省城四山元老逼迫之下只好前往香港躲避。他老人家先在東莞石龍落腳,慶隆收到訊息遂帶手下高手意圖在石龍設伏。幸好風聲走漏,‘桐油程’與一眾在香港的粵西洪山弟子前往護衛,安全護送細眼皇帝到達寶安。一路上他與慶隆交過手,還差點傷在他手下,所以認得慶隆。‘桐油程’多番查探,發現九龍城寨內早就已經有小童和少女失蹤,起初還以為是英國佬所為,但是後來‘桐油程’卻在那間煙館的附近發現了有小童的殘肢和骨渣。”

龔千石和“鬼仔譚”聽到這裡都臉色大變,怒火中燒,這與他們在珠光街的發現一樣,居然有這種心腸帶毒之人忍心對小童下此毒手。尤其是“鬼仔譚”,想不到連在九龍都發生了這等事情。

“潮州柑”看他們這樣憤怒連問究竟,“鬼仔譚”就約略說了一次,只是隱去了“康爺”和“順公”的身份。“潮州柑”點點頭,道:“看來西關和香港的小童失蹤都是一樣,有人要用他們的血肉來煉符油!”

“符油?”龔千石、“鬼仔譚”和陳久如從來都沒聽過這樣東西,均不得其解。

在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袁華南道:“想必你們都聽過‘神御法咒’?”龔千石三人連忙點了點頭,都看了看戴知秀。

袁華南道:“除了‘請神法咒’還有一套‘召神令’,數百年前就傳入兩粵洪山中,源流早就不可考。所謂‘請神法咒’據傳是以南音大戲入密能籲喚山野水陸神物,還有多套符咒圖籙,紛繁無比。我所知有一套符咒乃是以元陽未足的小童來煉造還有以處子少女來煉造陰油都可以籲神喚靈,那些小童和少女失蹤九成就是和此有關。至於召神令的奧秘就只有‘細眼皇帝’才知曉,兩粵洪山之內再無第二個人知道其中的玄機。”

“鬼仔譚”越聽越是驚訝,忙道:“‘其昌先生’所用神咒是這種東西?” “潮州柑”搖搖頭,道:“絕對不是,‘細眼皇帝’何等英雄人物怎麼會做這種陰鷙的事情?”

龔千石突然暴怒非常,抓住戴知秀道:“你先前說用那些西關女工來練的女子陰油就是這種邋遢東西,你這個短命種!”說完一掌就扇過去。“鬼仔譚”連忙將他攔住,道:“慢點動手,他那什麼陰油不是從其昌先生那裡來的!”

戴知秀一聽“鬼仔譚”這樣說,臉上十分震驚,立刻就低下頭不敢說話。“鬼仔譚”對龔千石道:“以後將跟他理會,先搞清楚慶隆的事情。”

“潮州柑”道:“‘桐油程’和慶隆有過生死之鬥、不斷追查此人下落,所以甚為清楚慶隆的底細。這個短命種是唯一會懂得這種沒人性的勾當,所以我們估計八成就是他在九龍城寨搞鬼。”

“鬼仔譚”道:“但是那些鴉片煙鬼又是怎麼回事?”“潮州柑”道:“我們也查不出是究竟是什麼把戲,‘桐油程’知道這個慶隆極難對付,而且看樣子他和那個馬文仙已經有了勾結,所以連忙告知於我。”

龔千石道:“那在城寨中有沒有發現慶隆的蹤跡?”“潮州柑”道:“沒有,慶隆此人非同小可,‘桐油程’雖然已經是千萬個小心,但恐怕已經是打草驚蛇,要找到他是難上加難了。況且九龍城寨內錯綜複雜,就算是‘桐油程’也不敢造次。因此我們才來拜訪這位戴長官的。”

眾人都一起看著戴知秀,看來此人說話不盡不實,一定是隱瞞了許多事情。

戴知秀看見眾人神色不善,冷汗直冒,雙眼轉動不停地思量可有脫身的辦法。他不經意抬頭一望,頓時就眼睜睜地不動。

“鬼仔譚”等人看他這般神情,也一起順著他眼光看上去,看見三樓的走廊處站著個渾身溼淋淋的“影月花”。“鬼仔譚”和龔千石都“呀”地一聲,方才在樓上看見“關帝廳”的人馬出現,怎麼就把她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