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油順”瞪了他一眼道:“為什麼不行?‘洪門四教,茶煙飯炮’。你們兩個身為洪門弟子,難道還怕去這些煙花之地?你知道‘十三行’和‘聯順’很多油水都是全靠大寨的花稅捐而來的。”
“鬼仔譚”雖然自幼在花旗國生活又在香港讀書,算是見慣世面但還有些尷尬,不敢說話。龔千石卻十分坦然,道:“晚輩不是不敢去,只是我身上窮得連個錢刮痧都沒有,怎麼去得起陳塘南大寨的花席酒家呀?”
“豬油順”哈哈大笑道:“你真是笑死老子了,哪有洪山中人混的像你這麼不濟的。陳少爺,你是‘多如樓’少東,難道就沒有錢嗎?”
陳久如嚇了一跳,想不到“豬油順”居然打起他的主意來,在那裡支支吾吾。“豬油順”罵道:“你們三個枉稱男兒好漢,如的不爽快。以為我只是叫你們去陳塘南喝花酒嗎?我是要爾等去查探一下究竟那個戴知秀究竟和什麼人勾結在一起。我思疑當年那個八旗副都統慶隆還未死,正是他與這個姓戴的勾結在一起。”
“鬼仔譚”連忙道:“順公,慶隆就是與其昌先生做對頭那個旗人。此人自滿清覆亡後一直下落不明,原來還未死?”
“豬油順”道:“此人當然沒死,這條契弟當年害死了我們這麼多洪山子弟,血海深仇不能不報。而且昨晚風爐巷那個怪人必定跟他有關,說不定西關這麼多女工和小童失蹤也絕對是這傢伙搞出來的!”
龔千石和“鬼仔譚”對望一眼,不知何以豬油順會如此肯定與那慶隆有關,禁不住他的逼迫,只好答應。
“豬油順”道:“我收到訊息,今晚十點左右,那個戴知秀就會去陳塘南的大寨擺房開花席。若然你們真的發現那個慶隆在那裡,就要想辦法跟著他們,應該就可以知道那些失蹤的女工和小孩的下落了。”
鬼仔譚越聽越奇怪,這位順公年紀高邁又隱居於此陋巷,何以會得到這麼多訊息。但“豬油順”已經不想再和他們說下去,擺手要他們離去。“鬼仔譚”問他要不要去見康爺一敘契闊,“豬油順”卻十分生氣,立刻趕他們走。龔千石、鬼仔譚心下莫名其妙,為何這兩位洪山耆老之間有這麼大的矛盾。他二人算是紅船師兄弟,又在“洪兵起義”中出生入死,必定是其中發生了大事而令到二人反目,再不往來且互相算計。
他們三人只好拜別“豬油順”,悄然回到了沙基迪隆裡。經過商議之後,決定當晚就去陳塘南的“夜月樓”,等候戴知秀前來,然後再作監視,還要解救那落入火坑的小紅棉。
陳久如因怕家人惦記,所以就先回到清平街家中,留下“鬼仔譚”和龔千石在迪隆裡歇息,夜晚再過來匯合。好不容易等到了華燈初上,雖是局勢緊張,但沙基、陳塘南一帶還是繼續熱鬧的夜生活。沙基湧上的疍家人照常出來營生,沙基大街上的賭檔、番攤、字花和煙格喧鬧異常,人流絡繹不絕。而陳塘南和新填地更是笙歌連連,不少尋花客絡繹不絕地來到各大寨和花席酒家尋歡作樂,往往是呼朋喚友,美妙夜色相伴醇酒美人。
龔千石、“鬼仔譚”等到陳久如來到,陳久如還特意為二人帶了兩套新衣衫來換,整束之後就一起經過新填地,到得陳塘南。
陳塘南這個街名現在還存在。當晚的龔千石卻是第一次來到陳塘南街道,首先就看到一彎河道蜿蜒在中,兩邊都是張燈結綵的大寨和花席酒家,遊人如鯽,呼朋喚友,高聲談笑。而那些花席酒家的“執廳”仔站在門口,賠著笑臉在招呼那些熟客入內“執廳”開圍。輕車熟路的尋花客一旦開了花廳,擺了酒席就會吩咐“執廳”仔開局票邀請他們中意的大寨妓女前來陪酒和唱戲。龔千石三個不需尋找離遠就看見了那間“夜月樓”,此所在名震陳塘風月地西關首屈一指的妓院大寨。
“夜月樓”果然氣派不凡,三層高的樓閣,門口照例是青石面、紅檀趟櫳大門,一樓是又高又闊的大廳,擺著十幾二十張八仙桌供客人入內稍微歇息,桌上擺著的都是新鮮的泮塘五秀,還有西洋糖果,居然還有咖啡供奉,中西合璧,十分時髦。大廳的左右就是一個個隔開的獨立花廳,供客人“執廳開圍”,擺放筵席,不斷有雜工、侍應和茶水大嬸進進出出、忙忙碌碌。還有不少的大寨阿姑滿身的胭脂水粉和西洋香水味道,穿著旗袍,婀娜多姿地走進一個個花廳,偶然回眸一笑,直教人勾魂奪魄。
龔千石是從鄉下來到省城的土包子,何曾見過這等旖旎風流之地,簡直系看到眼都花了,呆在大門前不知如何是好。陳久如是新風氣的大學生,接受的都是新思想,來這些風月之地本就十分尷尬,同樣是不知所措。還是“鬼仔譚”從花旗國、香港來的人見慣大世面,走上大門前對著站在大門的一個“執廳仔”問了聲好。“執廳仔”向來就是大寨的招徠客人之用,個個是伶牙俐齒、聰明伶俐,兼且是過目不忘,能記得所有熟客的喜好,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也是十足的勢利眼、“白鴿眼”。
所謂“先敬羅衣後敬人”,他看到“鬼仔譚”穿著一身的西服,梳著的是省城“文明人”的頭,看起來就像是西關的富人大少,亦或就是香港地來的富商,他立刻就滿臉賠笑,好像是認識了“鬼仔譚”好多年一樣,連忙敬菸問好寒暄。
“鬼仔譚”為人聰明絕頂,同此人兩句寒暄,已經知道這個“執廳仔”姓羅,叫羅澄開,綽號叫“籮底橙”,就道:“小姓譚,我與這兩位老友從香港來到省城,一直聽說陳塘南的大寨最是銷魂,所以特地來見識一下,還請羅大哥幫忙引介。”
“籮底橙”會意地笑了一笑,道:“原來譚老闆是第一次來到陳塘南,只管包在我身上。我馬上為三位老闆執個大廳,然後幫老闆您幾位出局票,我們大寨的阿姑,個個曉得吹、拉、彈、唱,多才多藝,保準三位滿意。”
“鬼仔譚”看了看大門裡面熱鬧的大廳,道:“夜月樓聽說是陳塘南最氣派,最‘架勢堂’的大寨,還有很多省城的名人貴客都來這裡消遣,不知道是真是假。”
“籮底橙”一聽就興奮起來,彷彿是有意顯擺道:“那是當然的了,夜月樓名震省城,不知多少的達官貴人都來過這裡,比起東堤、長堤那邊的大寨我們可是厲害多了。”“鬼仔譚”露出一臉不相信的表情,道:“你真是吹水不抹嘴,我就不太相信了。”“執廳仔”如果能招攬了客人開廳,照例是可以分到“口水錢”,多勞多得,全憑個人口才。“籮底橙”看到“鬼仔譚”氣派不凡,談吐不俗,知道是個豪客,一心要巴結,連忙道:“譚老闆,我說的是千真萬確,我們這裡真的有很多省城聞人甚至是軍政要人都來的。”
“鬼仔譚”故作驚奇道:“哦?難道現在省城內軍政府的要人都會來這裡?”“籮底橙”看了看四周的遊人,低聲對“鬼仔譚”道:“這個自然了,每晚十點過後,有不少軍爺大官都會來這裡開廳,很大氣勢的。都是那些紅牌阿姑相陪,等閒人都見不到。”“鬼仔譚”看他上吊,心中暗笑,道:“那在東山的那些大官也會來嗎?”
“籮底橙”看他這樣一問,有些詫異猶豫,沒有說話。
“鬼仔譚”抽出一塊銀元,悄悄遞到他手上,也低聲道:“不怕老實與你說,我們三個今趟上來省城,是想結識一位東山的達官貴人,以後對我們在香港和省城的絲綢生意有幫助。”“籮底橙”一聽恍然大悟,又看到“鬼仔譚”出手闊綽,連忙笑道:“原來譚老闆是想結識戴公館那位。”
“鬼仔譚”奇道:“你怎麼知道?”“籮底橙”道:“這個自然了,近來常來夜月樓消遣的東山貴人,就只有這位戴公館的主人了,幾位又碰巧今日來到,所以我才如此猜度。放心,我會為譚老闆安排在他的那個大廳旁邊,到時候再想辦法與你引薦。”原來這個“籮底橙”就是經常為戴知秀執廳的,“鬼仔譚”暗叫好運,連忙就招呼龔千石和陳久如。
龔千石看見“鬼仔譚”幾下手腳就搞定,佩服得五體投地。三個人在“籮底橙”的引領下入了大門,左兜右轉來到了一個小偏廳處,廳外就是一個小天井,擺放著很多鮮香撲鼻的花卉和盆景,佈置得很有雅味,四周都是清一色的西關傳統花窗雕花,古色古香,坐在其中別有一番風味。
“籮底橙”被“鬼仔譚”打賞過,更加落力,吩咐侍應送上熱毛巾,又叫“茶水嬸”送上香茶和點心,然後就道:“三位既然是第一次來,我就為你們出局票,請幾位大寨的紅牌阿姑來。”
鬼仔譚”道:“那位戴公館的主人什麼時候會來?他會坐在哪裡?”籮底橙”指著天井對面被花窗圍起的大廳道:“戴先生每次都會在那裡開廳,帶著他的隨從和幕僚。等他一來,我會找機會幫你引見。”隨後他就退了出去。
“鬼仔譚”和龔千石對望一眼,兩個人站了起來,打量著這個小天井,看看哪裡有什麼地方可以匿藏起來,到時偷看那個大廳內的情形。
陳久如道:“不知‘小紅棉’又被關在哪裡?”“鬼仔譚”轉頭對他道:“這裡地方那麼大又那麼氣派,小紅棉必然是很難找到。我們不要心急,看清楚了情形再見機行事。”
龔千石“哼”了一聲,道:“大不了再來一次‘火燒大舞臺’,等我放火燒了這裡,趁亂去救‘小紅棉’。”“鬼仔譚”不知龔千石向來是膽大包天,被他這樣一說真正是嚇了一跳,道:“千萬不要亂來,這個‘夜月樓’是陳塘南的名牌,你總算是聯順門檻中人,若在此鬧事,于山主火麒麟臉上不好看。我聽講這位山主也是陳塘南的常客。”龔千石聽了,不由得有些鄙夷火麒麟為人。
他們三個正在說話間,侍應們就將酒菜送了上來,都是些西關地道傳統的菜式,酒卻是西洋的白蘭地酒。省城大寨向尋歡客人榨取錢財可以說是花樣繁多,無所不用其極,上至大寨阿姑,下至茶水大嬸,都有她們的獨門秘方從客人身上儘量撈取錢財,諸如什麼“茶圍錢”、“手巾錢”之類。
而“執廳仔”則通常是利用客人要充面子的特點,儘量點些昂貴的酒菜,什麼紅燒大群翅之類,一個晚上下來往往要花費好幾十的銀元甚至是上百。但是這個“籮底橙”卻不是蠢人,以退為進,沒有亂點貴菜。
龔千石在鄉下已經是有名的“酒筲箕”,貪杯中人,現在看到了洋酒,更加就開懷暢飲。陳久如和“鬼仔譚”心事重重,卻一動不動,就看見了“籮底橙”帶著四個婀娜多姿的女子走了進來應“局票”,正是有名的陳塘南大寨阿姑。
“籮底橙”拿著四個阿姑的名牌遞了上來讓“鬼仔譚”過目,名牌上寫著阿姑的年紀還有價目,如果客人不滿意可以隨時改局,不過要付一定的“車馬費”
那四個女子穿著窄身旗袍,梳著髮髻,媚眼淺笑,龔千石和陳久如都滿臉通紅,只有“鬼仔譚”鎮定自若,點了點頭,“籮底橙”調笑了幾句,就又退了出去。
剩下那四個大寨阿姑都坐了下來,向他們三個敬酒。陳塘南的大寨分三六九等,但是上陳塘的“夜月樓”的大寨阿姑不是那些下三濫之流,最講究儀態,絕不戲謔而不莊重,得體有禮,勸了幾杯之後,就一個個站了起來,然後有幾個樂師走了進來,奏起樂曲。四個女子分別就唱了起來。
歌聲是婉轉溫柔,十分動聽,唱的都是傳統的粵曲大戲,還配以身段做手,十分難得。“鬼仔譚”聽了幾聽,不由得暗歎上陳塘的大寨果然是名不虛傳,這些“阿姑”都是風雅別緻,並非粗淺女子。陳塘風月確實是風流之地,難怪那麼多文人騷客趨之若鶩。唱了好幾段曲,四個阿姑就停了下來,照例就要打賞樂師。“鬼仔譚”態度瀟灑,出手闊綽,那四個阿姑立刻就像蜜蜂一樣圍住了他,反倒沒有理會龔千石和陳久如。
龔千石看著“鬼仔譚”左擁右抱,好不愜意,都十分惱怒,陳久如反而是如釋重負,只因與這些女子周旋對他來說反而是受罪
“鬼仔譚”一面調笑,一面就順便套她們的口風,看能不能打聽到關於戴知秀的訊息。其中一個叫“紅杏春”的阿姑就道:“這位靚仔少爺打聽的那個戴師長,是近來夜月樓的豪客,每次來到對面那個大廳一定是重重打賞,但是他卻不點其他阿姑。”
“鬼仔譚”奇怪道:“是為了什麼?”
另外一個阿姑介面道:“因為他只是迷住我們夜月樓的頭牌‘影月花’。每次來他都要出局票請她。不過她就不是每次都來應票。”
“鬼仔譚”笑道:“想不到陳塘的阿姑也有這麼大牌的,連東山的戴師長都不給面子。”那四個阿姑一說到“影月花”就滔滔不絕,道:“最近她基本上都不應局票,十分古怪。人人都說她中了邪。”
“鬼仔譚”聽得很感興趣,道:“中了什麼邪?” “紅杏春”似乎有點害怕,道:“她已經有很多天都躲在她三樓的獨房不出來,但是晚晚夜深人靜,有人都聽到她的房間傳來笑聲,但是從來沒人看到她的‘契家佬’出現過。”
另外一個阿姑低聲道:“她的阿媽已經問過她好多次的了,但是她一直不肯說。我們都說肯定是泮塘的‘烏龍太歲’勾引了她。”
龔千石三人一聽“烏龍太歲”的名字都嚇了一跳,龔千石道:“烏龍太歲同那影月華有關係?”
“紅杏春”道:“難道客人也聽過烏龍太歲?”陳塘南風月地向來有個傳說,這位“烏龍太歲”最喜的就是女子精水,常常化作人形流連於陳塘風月之地,勾引這些風塵女子,取其精魄而害命。但是這畢竟只是坊間傳說,從來沒人當真,都覺得不過是無聊之人編造故事來嚇人。所以“夜月樓”的姑娘們都認為“影月花”不過是有了自已的“溫心老契”,倒貼“小白臉”。但這正是大寨所不容,所以就說成被烏龍太歲勾引。
“紅杏春”卻煞有介事,說道:“我看九成是真的,因為有茶水阿嬸半夜看到‘影月花’的房間外面有著帶水的腳印,從樓後面的河道一直上來的。”其他的阿姑都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有說已經有姑娘無故失蹤不見,還有的說大寨附近的貓貓狗狗最近都沒了蹤影,總之就是大不尋常。“鬼仔譚”聽得不厭煩道:“不知今晚這個戴師長還會不會來見‘影月花’呢?”
“紅杏春”道:“他今晚肯定要來,因為與他相熟的阿媽已經安排好幫他‘擺房’了。”“阿媽”指的就是妓院老鴇,陳久如一聽“擺房”兩字,就急道:“他要擺什麼房?”“紅杏春”笑道:“那還用問,我們這裡新近來了個‘琵琶仔’,戴師長十分滿意,付了大價錢要今晚‘擺房’,風流快活。”
龔千石道:“那個‘琵琶仔’叫什麼名字?”“好像是叫小紅棉,來了這麼多天被打得死去活來,就是不肯從命,真是是十分‘硬頸’呀,聽說是‘塘魚欄’大戲學堂賣過來的。”龔千石和陳久如聽到差點就跳了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小紅棉竟然是落在了戴知秀的手上。大寨高價買來“琵琶仔”就是要待價而沽,等客人出高價來“擺房”開苞。經常有不願從命的“琵琶仔”就這樣被活活打死。而從命的琵琶仔從此就淪落風塵,落得一身病痛,最後被“打包”送走,就此悽慘死去。
“鬼仔譚”三個都無心再坐下去,如坐針氈,尤其龔千石平生立誓行俠仗義,何況現下入了聯順洪山門檻更應嫉惡如仇,恨不得立即就親手結果了那戴知秀救出小紅棉。真是度時如年,等了好久才等到“籮底橙”前來通報,說那個戴知秀終於來了。“籮底橙”得了“鬼仔譚”的好處,一早就進來透露訊息,說戴知秀已經帶著隨從開了廳。龔千石問道:“那他什麼時候會擺房?” “籮底橙”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待我打聽清楚再回來告訴你們。”三個人如坐針氈,好幾次龔千石想跳入天井前去偷窺,但是“鬼仔譚”卻阻止了他,因為這個戴知秀前來陳塘南必定有帶著貼身護衛而且那些護衛隨身肯定帶有槍械。況且如豬油順所言,那慶隆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在其中,此人既然與其昌先生對頭多年,本事必定高強,若他發覺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等了好一會,直到差不多十二點多的時候,“籮底橙”才回來報信,說是妓院的老鴇已經收了戴知秀的銀元,安排了在樓上“擺房”。
這個戴知秀四、五十歲的年紀,今晚就要做新郎哥來糟蹋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鬼仔譚”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道:“你知道他會在哪一間房嗎?”“籮底橙”道:“當然知道了,整個大寨都知道了。他特意要求在‘影月花’的房間,已經佈置成新房一樣,戴師長還出手很重,打賞了很多呢。”
陳久如道:“他為什麼要在‘影月花’的房間?那‘影月花’怎麼辦?”
“籮底橙”笑道:“我看他就是因為一直得不到‘影月花’,所以特意在她的房間幫個琵琶仔開苞,也算是有個安慰吧,哈哈。”笑聲十分淫穢。“那個‘影月花’因被‘阿媽’說她養了小白臉,所以被單獨關了起來,聽說還要派人去抓她的‘溫心老契’呢 ”
“鬼仔譚”掏出十塊的銀元,遞給“籮底橙”道:“你想辦法安排旁邊一間房間讓我們打茶圍,我還會再賞。”
“籮底橙”看著十塊的銀元,眼睛都快直了,也管不得“鬼仔譚”的要求何等奇怪,連忙轉身就去辦。按大寨規矩,有些客人想商議一些隱秘之事,往往就不開廳,而是選擇“打茶圍”,又叫“打水圍”。就是到大寨內某個妓女的房間喝茶談事,“茶水嬸”供應茶水點心。一般都是客人與相熟的大寨妓女才會這樣做。但是“鬼仔譚”出手如此闊綽,“籮底橙”片刻就將住在“影月花”房間旁邊一個妓女說服,讓出房間由“鬼仔譚”進去。
等到安排妥當,“鬼仔譚”三個就隨著“籮底橙”上了三樓。“夜月樓”果然是規模宏大,二三樓少說也有上百間房間和妓女,而“影月花”因為是紅牌阿姑,所以她的房間自然在三樓頂層。
“籮底橙”引領著“鬼仔譚”進了房間,就道:“旁邊就是戴師長今晚要‘擺房’的新房。”“鬼仔譚”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擺設,正中靠牆處擺了張妓女的花床,角落處是一個大衣櫃,床的旁邊是梳妝檯,除此別無他物,就問道:“旁邊‘影月花’的房間也是這樣的嗎?”
“籮底橙”搖搖頭,道:“‘影月花’是我們這裡的頭牌,她的房間可氣派多了,還有個淋浴室,是專門為她做的。”龔千石聽到也十分吃驚,當時省城一般人家的衛生條件還是很差,西關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自來水,不少居民還是用井水而已,但是這個“影月花”卻竟然有自已的淋浴室,果然是夠氣派。
“鬼仔譚”道:“戴師長入房之後,他那些隨從有多少人?都會去哪裡?”“籮底橙”笑著道:“他帶了八個隨從來,今晚都不走了,各自找了阿姑要風流快活。”
龔千石本想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人,像那個慶隆,但是一來自已也沒看見過慶隆,二來“鬼仔譚”用眼色制止了他。
“鬼仔譚”就問了籮底橙幾句就打發了他走。吩咐他沒有招呼就不用再來,“籮底橙”得了打賞,高高興興地退了出去。剩下三個人在房間裡面商議。陳久如就問“鬼仔譚”有什麼打算。“鬼仔譚”還未回答,龔千石道:“還打算怎樣,等會那個畜牲一進去,我們就衝過去把小紅棉救出來。”“鬼仔譚”搖搖頭,道:“他帶了這麼多隨從來,也不知道慶隆在不在裡面,況且這裡是陳塘大寨,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他就走到靠牆的窗戶旁,開啟了窗戶向外張望。龔千石和陳久如也走上前去,向外看去。窗戶外面是“夜月樓”靠近河道的一邊,可以遙遙看見新填地那邊,而左手邊看過去卻可以看到“影月花”房間的窗戶緊閉,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鬼仔譚”看了一看,就道:“等陣千石兄和我可以爬過去,想辦法從窗戶裡進去。久如兄留在這裡照看,免得有人闖進來。”龔千石看了看兩邊的距離和牆壁,點了點頭。房間外還是聽到十分熱鬧,似乎那個戴知秀還在樓下歡慶,準備上樓擺房,龔千石和“鬼仔譚”見事不宜遲,就從窗戶外面爬了出去,留下陳久如在房間內。
兩個人身手俱佳,很快就爬到了旁邊的窗戶下,“鬼仔譚”從懷中掏出他那把手槍,低聲道:“你有沒有什麼‘架生’?”龔千石掏出把短刀,道:“待會有什麼不對,你儘量不要開槍,只要制住那個傢伙就行了。”
“鬼仔譚”點點頭,向窗戶示意,龔千石用短刀撬了兩下輕易就將窗戶開啟了。兩個人魚貫爬了進去。房間內卻是漆黑一片,並沒有開著電燈,趁著窗外的夜色,隱約看到這個房間果然比旁邊的要大得多,右手處擺著一張大床,花團錦簇,佈置成新房一樣,床的對開有個小房間,估計就是淋浴室。
而房間正中擺著一張桌子,上面都是些新婚的裝飾,看來這個戴知秀今晚真的把自已當成是新郎官了。“鬼仔譚”向大床看去,但是床外有著一層很大的帳幕,根本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也不知道那個小紅棉是否在裡面。
龔千石正想看過去,就聽到房間外傳來很大的人聲,似乎就是戴知秀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了門口。“鬼仔譚”情急之下,指了指對面靠牆的一個大衣櫃,低聲道:“我們躲在那裡,等人走了我們再出來動手!”
兩個人就地一滾,來到了衣櫃前,開啟櫃門就躲了進去。櫃門剛剛輕輕合上,就聽見房門開啟,然後一大群人入了房內,喧譁不已,有人立刻就開啟了電燈,燈光透進了衣櫃。
“鬼仔譚”和龔千石從門縫處看了出去,看見大概有十幾個人在房間內,正簇擁著當中一個四五十歲年紀上下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臉色蠟黃,但是看得出來精神很好,穿著件舊式新郎衣服。有人就道:“長官,今晚是洞房的好日子,我們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那個中年人想必就是戴知秀,拱了拱手,沒有說話。其餘人又說了一陣笑,說是要看看床上的“琵琶仔”,但最後都退了出去,個個臉上都是一臉的淫笑。
等到眾人退了出去,那個戴知秀卻並不著急,居然坐在桌子前掏出紙菸抽了起來,也沒有看過去大床那裡。
“鬼仔譚”拍拍龔千石的肩膀,指了指大床那裡。龔千石順著他手指看去,此時燈光照耀之下,看到床裡面隱約有個人影靠在床頭的架上,頭髮很長,垂在身前,渾身一動不動。
龔千石心中有些害怕,難道小紅棉想不開已經尋了短見?他不由得向後靠了過去,卻覺得有些不妥,他這時候才聞到衣櫃中有股腥臭之味,十分刺鼻。他不由得用手向自已坐的地方摸了摸,但覺觸手溼滑,十分腥膩之感,於是就望向了“鬼仔譚”。微暗的燈光中“鬼仔譚”似乎也聞到了這股怪味,正四處在櫃子裡張望,但是因為實在是太過昏暗,兩個人什麼也看不到。龔千石只是覺得這陣臭味很像是西關的魚欄那種腥臭之味。
這個時候,那個戴知秀終於有了動作,他伸了個懶腰,將手中的紙菸滅熄,一面“哼”著幾句大戲戲文,一面將身上的新郎服脫了下來。然後他就從貼身處掏出一個小瓶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床帳前伸手揭開了帳幕。
帳幕一開啟,就看到一個女子身穿著薄薄的夏天衣衫,正瞪大雙眼看著戴知秀。龔千石在櫃子裡卻清清楚楚看到,那個正是被賣落火坑的“小紅棉”,登時就十分激動,差點就衝了出來。
幸虧“鬼仔譚”一手按住了他。小紅棉在床上雙腳被綁雙手卻是自如,而大腿上透過薄薄的衣料可以隱約看到些許傷痕,顯然是之前被大寨的“阿媽”教訓的緣故。那個戴知秀操著有口音的廣府話笑道:“果然是嶺南風物與北國佳麗不同,真是我見猶憐呀。 他不停地在安慰小紅棉,叫她不要害怕。小紅棉十幾歲的年紀落在這般田地,也聽不懂眼前這個中年人的口音,只是滿臉驚恐,不知道下來就要發生什麼事不斷地在掙扎。
她這樣一掙扎,更加顯得楚楚動人,本就生得很有姿色,戴知秀越看越興奮,他這種軍閥出身,聞香無數早就厭倦了那些庸姿俗粉,看到小紅棉這種清純少女臉上那種表情就可想而知了,說不出的猙獰猥褻直看得龔千石雙目噴火。
戴知秀卻沒有再站在床前,而是走回桌子上拿起那個小瓶子,再從裡面倒了些綠色的液體用雙手抹在身上。這一下真是看到龔千石莫名其妙,他是鄉下土包子自然不能明白,但是“鬼仔譚”見多識廣隱約猜到這個戴知秀的小瓶子內的液體必定是什麼淫褻壯陽之物,不由得也十分生氣。若非他們二人在此,小紅棉就要受這種畜牲的折磨。
戴知秀搗弄完了之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將它攤在桌子上,然後自已手指上用小刀劃了道口子,滴了些血在上面,對著那幅圖唸唸有詞起來。
“鬼仔譚”看到這裡再也不用猜測,明白這個戴知秀必定是供奉了什麼神秘道團秘法,現在是在行法。他霎時間明白為何戴知秀要用小紅棉來“擺房”了,心下大驚,用手對龔千石做了個手勢,意思是隨時準備衝出去動手。
戴知秀做作了一番之後,低頭看了看下身,然後又將那個小瓶子開啟了蓋子,拿到了小紅棉身前。
他一面笑著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小紅棉的口沒有被封,驚怕地看了他一眼,過了很久才低聲道:“小紅棉。”戴知秀早就從大寨阿媽那裡知道,擺明就是明知故問,又道:“小紅棉,你是從哪裡被賣來這裡的?”
小紅棉更加害怕,聲音幾不可聞:“塘魚欄大戲堂。”說完她就向著大櫃子這邊看了一眼。龔千石立刻明白,原來他和“鬼仔譚”剛才爬進來的時候小紅棉早就已經看見,但是恐怕是黑暗之中她也沒有認出自已,不由得握緊手中短刀恨不得衝出去將戴知秀這個淫棍下流種“埋單”。
戴知秀沒有為意,聽到小紅棉這樣回答更加興奮:“好好好,從那個戲堂裡來的小姑娘一定是‘琵琶仔’夠陰氣,太好了太合我要求了!” 說完將那小瓶子遞到小紅棉鼻子下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不會傷害你。”他手中的小瓶子在小紅棉的鼻子下晃了兩晃,小紅棉頓時臉色就變了一變,雙眼緊閉過去,像是昏死過去一樣。龔千石再也忍耐不住,以為小紅棉出事,卻被“鬼仔譚”制止,指了指戴知秀。戴知秀看到小紅棉昏了過去,得意地笑了一笑,然後就一把抱起小紅棉放在了桌子上。小紅棉這個時候卻睜開了眼睛,眼神大為不同,十分柔媚,臉色紅潤粉春,讓人看了十分心動。
“鬼仔譚”看到本來一個清純年少的小紅棉,眼神突然變得如此媚蕩,完全是變了不同一個人一樣,心下暗想:那瓶東西究竟是什麼來路,竟然有這麼邪門的功用?龔千石卻不停地看著他,十分焦躁,只等他的招呼了。
戴知秀本來蠟黃的臉色,在看到小紅棉這樣的變化後,也變得十分興奮,走到桌子前,就要去脫小紅棉的衣服,又將那個小瓶子放在了小紅棉大腿旁邊,似乎會有所用。龔千石不想再等,就要衝將出去。
突然,床帳裡又發出了一聲嬌喘。這一下不但戴知秀嚇了一大跳,連大櫃子裡的龔千石和“鬼仔譚”都吃了一驚。明明小紅棉已經被戴知秀抱到了桌子上,為何在床帳裡還有人?方才戴知秀開啟床帳時,大床上就躺著個小紅棉而已呀。
戴知秀十分意外,也不敢輕舉妄動,顫聲道:“是誰在裡面?”他一面說,一面向著大床靠攏,想看個清楚。但是剛才他抱了小紅棉出來之後,帳幕就自然垂了下來,現在雖然在燈光照射下,裡面的情形還是看得影影綽綽,不甚清楚。只看到帳幕裡出現個淡淡的影子,身材婀娜,像是個女子模樣,一頭長髮垂了下來,也正看著外面的戴知秀。
龔千石看著這個影子,心中已經打了個突,臉色大變。“鬼仔譚”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由得輕輕將櫃門推開,想看個清楚。他向前靠了靠,卻一眼看見戴知秀先前放在桌子上那張紙。這紙原來是張畫像只不過看質地像是紙,正放在小紅棉的身旁,因為燈光就在桌子上方,雖然不是太近但是“鬼仔譚”看得有九成。那張畫像上是一隻羊頭人身的動物或者說是怪物,身上環抱著很多裸體女子,各盡淫褻之態。而象頭人的腳下畫著一大灘像血一樣的液體。
“鬼仔譚”腦海中靈光一動,記得自已好似在哪裡看到過這幅圖畫一樣。再看外面,戴知秀忽然像觸電一樣退後幾步,跟被蛇咬了一樣,臉色變得是有點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龔千石卻看到他手上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精緻的小手槍在手,但是他握槍的手只是不停在抖動。龔千石暗暗稱奇,這個軍頭丘八居然連來大寨“擺房”都要帶把小手槍在身,可見他的仇家也不算少,時刻要戒備。
“鬼仔譚”和龔千石都知道這個戴知秀必定是從帳幕中看出了點什麼危險,以致這樣害怕,但是奇怪的是既然他發現了有危險,卻沒有走出房門去招呼他的護衛上來。恐怕都是與他弄了這些玩意在房間有關,怕讓人知道。
龔千石奇怪他看到了什麼,“鬼仔譚”突然用手拍了拍他,然後指著大床的下邊,顯得十分激動。龔千石覺得他大驚小怪,就漫不經心地看去大床的下邊,看到床底下有五隻手指露了出來,似乎是有個人躲在了大床底下。原來有人比他和“鬼仔譚”還要捷足先登,一早躲在了這裡,卻不知道是什麼人。龔千石就看了看“鬼仔譚”,但是“鬼仔譚”又拍了他的肩膀,再指了指大床下面。龔千石知道他另有所指,再仔細看去,才發覺那五隻手指蒼白無血色,顯然不是生人的手指,而且從櫃子這邊看過去,似乎那隻手後面根本就沒有東西。龔千石打了個冷戰:難道只是只斷手?
小紅棉卻從桌子上站了起來,眼神迷媚蕩,不由自主地脫起她身上的衣衫來。她穿的本就是薄薄的夏天普通衣衫,是大寨阿媽特意幫她換來款待戴知秀的不一會就脫下上衣,露出她雪白的肌膚。以前兩粵女子因為氣候炎熱,大都是面板較北方佳麗微黑,難得這個小紅棉出身貧苦,卻是肌膚勝雪,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現成熟女子風韻,看得櫃子裡的龔千石和“鬼仔譚”眼睛都差點突了出來。
但是如此嬌豔的場面卻在這樣的氣氛下,顯得十分怪異,搞到那個戴知秀一會兒看看小紅棉在桌子上舞動腰肢,一會兒又緊張地看著大床,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十分好笑。突然他終於低呼了一聲,用槍對著帳幕,道:“裡面是什麼人?不要裝神弄鬼!我是戴知秀、戴師長!”他最後這句也十分好笑,人人都聽出來他是色厲內荏,徒具聲勢而已,內心已經是十分害怕。
“鬼仔譚”和龔千石很快就知道他為什麼要槍對著大床了,因為大床的帳幕下襬,伸出一隻腳來,在不停地晃動,好像是在向戴知秀示威。最令人吃驚的是那隻腳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人的腳。那隻腳看上去就像是隻野獸的腳爪,在帷幕下搖來搖去十分悠閒,好整以暇。但在戴知秀眼中看來卻是膽戰心驚,從外面看進去那個人影分明就是個女子身影,何以現在帳幕下卻伸出這樣一個東西來。但是他畢竟是軍旅出身,沙場多年,壯著膽子就慢慢走到床前,用手槍去揭開帳幕。
躲在大櫃裡面的龔千石和“鬼仔譚”也很緊張,都想知道帳幕裡面究竟藏著個什麼東西,龔千石已經隱約能猜到裡面的是什麼東西了,所以握著短刀的手心都滲出了冷汗。
戴知秀的手槍剛剛碰到帳幕,突然被裡面伸出了一條像繩索一樣的東西捲住,戴知秀大驚失色,還未反應過來,房頂上的電燈就在此時熄滅,還聽到了輕微的爆裂聲。頓時原本明亮可見的房間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這一下來得如此巧合,顯然頭頂的電燈不是無緣無故地熄滅的。就聽得戴知秀向後一倒,跌在了桌子旁邊,他本想將手槍奪回,但是掙扎不力,手槍反倒被捲進了帳幕裡面。
“鬼仔譚”和龔千石在電燈熄滅前看得清清楚楚,從帳幕裡伸出來那條像繩索一樣的東西分明就是一條動物的尾巴,頗為靈活。龔千石低聲對“鬼仔譚”道:“我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了,我們趕快出去救小紅棉!”他剛剛說完,就一腳踢開大櫃門衝了出去。“鬼仔譚”看他動作慌亂,也知道帳幕裡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也連忙跟著跳了出去。
戴知秀跌在地上剛剛爬了起來,還是驚魂未定,現在又看見大櫃裡面跳出兩條黑影,真是嚇得魂飛魄散,高聲驚叫。龔千石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著,一拳就照面打了過去,打到戴知秀又撲倒在地。“鬼仔譚”上前用手槍頂住他後腦,低聲喝道:“要命的就不要喊!”戴知秀這時已經知道對方兩個是人,稍微鎮定了點,但性命要緊,腦後硬邦邦的冰涼槍管頂在那裡,連忙搗蒜似地點頭,不敢高叫。
“鬼仔譚”脫下身上的西裝外衣交給龔千石,龔千石連忙披在小紅棉身上,看到她神志不清,還是恍恍惚惚,露出那種風塵女子的表情,不由得對著戴知秀道:“你到底給了什麼東西讓她聞,搞成這個樣子?”
戴知秀被“鬼仔譚”的手槍頂了一頂,但是還是結結巴巴,似乎不敢說出來。“鬼仔譚”從桌子上拿起那個小瓶子,看了幾看,道:“這個究竟是什麼東西?”戴知秀囁嚅道:“那,那,那是女子陰油!”
“女子陰油?”龔千石和“鬼仔譚”雖然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龔千石沒有時間理會,指指大床帳幕,又指指窗戶。“鬼仔譚”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從窗戶逃脫。他有點奇怪,這個龔千石向來橫行無忌、膽大包天,為何卻對帳幕裡那傢伙如此忌憚。
龔千石抱起小紅棉就要走向窗戶,帳幕裡面傳來了陣陣聲響。那聲音既像是女子在低笑,但是再細聽又像是有人口中在咀嚼食物一般。龔千石和“鬼仔譚”對望一眼,都大感好奇。戴知秀卻顫抖著聲音道:“裡面的那個不是人,不是人!它要來害我呀。”“鬼仔譚”對這個戴知秀十分鄙夷,“哼”了一聲,道:“在這裡裝神弄鬼,我偏要看看是什麼來頭。”說完提起戴知秀,逼著他在前頭向大床走去。戴知秀回頭臉色慘白道:“這位兄弟,不要逼我過去呀,裡面的是吃人的怪物呀!”
龔千石笑道:“什麼吃人的怪物,不過就是隻會整鬼作怪的‘水雲仙’罷了!”他其實躲在大櫃時已經開始懷疑是那個“水雲仙”在床裡面搞鬼。“
鬼仔譚”卻不太明白,道:“什麼‘水雲仙’?”但隨即想起龔千石向他提過大舞臺的事情,登時就醒悟道:“是那個東洋人手下的‘水雲仙’在裡面?”
龔千石道:“這東西我們惹不過,還是先從窗戶出去再說吧!”戴知秀已經是嚇得魂魄不齊,連忙附和道:“對,對,對。我們趕快從窗戶出去,我絕對聽從兩位吩咐,有錢給錢,有什麼給什麼!”
他還以為龔千石和“鬼仔譚”是來大寨綁架勒索之人。“鬼仔譚”對他十分厭惡,道:“我來這裡不是為錢,你識相的就跟我們走,我們有話要問你。”他話音未落,從帳幕裡面就飛出件物事來,一下子就砸中了戴知秀的頭。這東西從帳幕裡面出來得又急又快,把戴知秀砸得不輕,一下子跌倒在地。
戴知秀也算是倒黴,剛被龔千石照面打了一拳,打得滿嘴是血,現在又被這東西砸得七葷八素,仰倒在地上,砸中他的東西剛好就掉在他胸口上。“鬼仔譚”此時藉著視窗的微光低頭看去,見到他胸口全是一大片血跡,嚇了一跳,莫非戴知秀這傢伙被砸成這個樣子。
龔千石卻低聲呼道:“那是個人頭!”戴知秀被砸中之後此時也回過神來,剛好看到胸前之物,果然是個人頭,雙眼圓睜正看著自已,嚇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只是口中發出些呼喊聲。“鬼仔譚”立即就將手槍對著帳幕,也是暗自心驚,龔千石同樣是大為驚訝,先前和“水雲仙”交過幾次手,雖然她形似鬼魅,但是從未見她傷過人命,何以現在卻扔出個人頭來?
戴知秀看著那個人頭,突然道:“我認得這個人,他是,他是,他是這裡的護場!”“夜月樓”的“阿媽”、老鴇都有打手護場,為她們懲罰不聽話的妓女,戴知秀經常光顧此地,所以認得。
龔千石十分奇怪,為何這個護場居然死在了“影月花”的房間,床底下的斷手說不定也是這位仁兄的,就對“鬼仔譚”道:“不要開槍,驚動了外面的人我們就跑不了的!”戴知秀醒悟過來,道:“要叫人,要叫人,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裡呀!”
說完他像瘋了一樣就跳了起來想衝去門口,龔千石叫了聲:“躺下!”一腳又將他掃倒在地。可憐這個戴知秀雖是軍人出身,但是酒色過度壞了身子,又被龔千石打倒在地。龔千石一腳踩在他頭上罵道:“你這殺千刀,我現在就幫你埋單!”“鬼仔譚”一面用槍緊張地指著帳幕,一面道:“現在不要殺他,還要追問他那些失蹤的女工和小孩子的下落。”
戴知秀一聽,臉色大變,顫抖著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鬼仔譚”冷笑道:“你晚晚叫你公館的工人去‘風爐巷’倒‘下水’,誰不知道?慶隆也在你公館裡面嗎?”戴知秀聽到他說到“慶隆”兩個字,雙眼一翻,居然昏了過去。
龔千石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何他如此害怕“慶隆”這個名字,帳幕裡那條尾巴卻又突然伸了出來,這次是直撲“鬼仔譚”手中的手槍。龔千石怕“鬼仔譚”開槍,連忙衝上前去,用手中短刀就劈落這條尾巴處。這條尾巴像是有眼睛一樣,在半路向上一抖,“啪”地一聲就打在了龔千石的心口,這尾巴看似柔軟,但是龔千石就好像是被條鋼鞭打中一樣,登時就胸口一悶差點想吐出血來,不由得退後幾步,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鬼仔譚”也大驚失色,龔千石只是一下就被打倒在地,帳幕裡面這東西確實非同小可。
龔千石忍著痛叫道:“這東西絕對不是‘水雲仙’,比‘水雲仙’還要厲害得多,開槍轟它老母啦!”
“鬼仔譚”見他這樣說,本想立即開槍,但是槍聲一響,勢必驚動樓下,到時候戴知秀的手下衝上來,他們三個和小紅棉也一樣完蛋。他握著手槍的手不停抖動,從來未試過這樣危難。
他還在猶豫中,房間外面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喊聲。聽聲音像是把女子的聲音,淒厲無比,好像是臨死前的呼叫一般。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各個阿姑房間都是恩客在纏綿、“擺房”,本是銷魂旖旎的時刻,突然傳出這樣一聲喊叫,真好比是晴天霹靂、旱地驚雷,然後就聽見四處的房門開啟,有脾氣不好的大寨阿姑開始叫罵。
緊接著又聽見接二連三的狂叫聲、驚喊聲,語氣聲調比方才更加淒厲,彷彿是看到些什麼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一樣,然後傳播開去,整個大寨三樓頓時就亂成了一鍋粥。“鬼仔譚”靈光一動,趁著外面吵翻天的時機,對著帳幕內不管三七二十一連轟了五、六槍,他的手槍火力頗為強大,黑暗中看著火舌舞動,彈殼四射,那個帳幕頓時被打成粉碎,垮了下來。
那帳幕垮下來後在大床正中一大團明顯隆起了一部分,不用問就是蓋住了本來藏在裡面的那傢伙。“鬼仔譚”還是用手槍指著那團隆起的帳幕,目不轉睛,對龔千石叫道:“你先抱小紅棉從視窗出去,回去那邊房間會合陳少爺。”
龔千石握刀在手,道:“這東西非同小可,我不能一個人先走。”
“鬼仔譚”急道:“現在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就可以趁亂逃出去呀,別管我了!”
龔千石看著他,語氣堅定道:“難道你忘記順公講的當年‘公樂平’的事情?”“鬼仔譚”打了個突,道:“你是說,這東西就是當年那些……?”心中卻是一百個不相信,也不明白為何龔千石如此肯定的語氣。龔千石道:“要走一起走,我們現在抱著小紅棉衝去視窗那裡!遲了就來不及了。”
“鬼仔譚”看了看躺在地上還昏迷不醒的戴知秀道:“這畜牲怎麼辦?”龔千石道:“管不了那麼多了,逃了命再說。”“鬼仔譚”看到龔千石可是頭一次主動要逃命,那他必定是知道了些什麼,不敢再說,擋在了小紅棉身前,點了點頭。
龔千石一把抱起小紅棉,就要衝向窗戶那裡,回頭一看,看見散在床上的帳幕開始抖動起來,似乎蓋在下面那東西要掀開帳幕爬出來。
“鬼仔譚”用槍對著那團帳幕,慢慢向視窗靠攏。帳幕下卻先爬出了些像頭髮一樣的東西,慢慢地向床邊移動。
龔千石不敢再看,連忙衝向視窗,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心中一涼,看到視窗外正慢慢升了個黑影上來,貼在窗戶邊上,在看著自已。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看這窗外的黑影就知道絕對不是善類,這黑影竟然是漂浮在窗戶之外,不斷在飄上飄下,說它是人真是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
這條黑影看見龔千石和“鬼仔譚”慢慢地伸長身子,似乎想要從視窗鑽入來一股腥臭之味撲鼻而來。
龔千石和“鬼仔譚”呆在原地,真是不知如何是好。龔千石斷然道:“我們從門口衝出去!”“鬼仔譚”道:“衝出去會碰到姓戴的手下,豈不是更糟糕?”龔千石怒道:“好過在這裡前後受敵,遲早瓜‘老襯’呀!”
“鬼仔譚”想想也是,轉身就衝向房門,邊走邊看去大床那裡。大床的帳幕已經慢慢升起,有個人形形狀的東西緩緩站了起來,正在不停地抖動,似乎想要掙脫罩在身上的帳幕。龔千石扶著小紅棉緊跟其後,也顧不得看視窗那條黑影是否有追過來。快要衝到房門的時候,房門卻猛然被人撞開,有個人迎面衝了出來,差點就和“鬼仔譚”撞個滿懷。“鬼仔譚”以為是戴知秀的護衛發覺情況有異前來相救,舉起手槍就要射擊。
卻聽得此人大聲叫道:“繆郎,繆郎,你是不是已經來了?”“鬼仔譚”卻嚇了一跳,來人居然是個女子。房門被撞開,外面三樓走廊上的燈光透了進來,可以看見這個女子衣衫不整,滿臉血汙,甚是可怖,只是不停地四處張望,神色緊張,完全沒有理會“鬼仔譚”。
這個女子突然衝了進來,令到“鬼仔譚”大出意料之外,連忙放下手槍,道:“你是什麼人?”地上昏迷不醒的戴知秀卻被這女子的呼喊叫醒,一個打挺跳了起來,對著女子道:“影姑娘,你是不是找我呀?”龔千石喝道:“找你個大頭鬼,沒聽到人家說是找繆郎。丟那媽,捉住這個壽頭一起闖出去!”“鬼仔譚”明白龔千石是要戴知秀做人質,於是一手將他夾住。戴知秀卻毫無反應只是對著那個女子,滿臉的愛戀之情。“鬼仔譚”頓時明白,這個必定就是戴知秀每次來大寨苦苦追求的陳塘南紅牌阿姑“影月花”。
但是他不明白,明明那個“籮底橙”說她已經被老鴇關了起來,怎麼現在又來了她自已的房間?
而房門外更加混亂,不斷看到有大寨的妓女和嫖客跑過房門,大呼小叫,叫聲淒厲,彷彿是有什麼怪獸在追趕他們一樣,而旁邊房間的陳久如卻沒有過來,不知道他有沒有出事。
“鬼仔譚”對著“影月花”道:“影姑娘,這裡沒有什麼繆郎。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影月花”卻沒有理會他,雖然是滿臉血汙,還是能看出姣好清秀的臉龐,果然不愧是陳塘南紅牌阿姑,難怪戴知秀對她神魂顛倒。“影月花”也是一臉痴痴呆呆的表情,怔怔地看著“鬼仔譚”和龔千石的身後。
龔千石看見她這樣的眼神,心中打了個冷戰,自已身後除了那個怪異黑影再無他物,莫非她的什麼“繆郎”居然是那東西?他心中靈光閃動,老覺得“繆郎”這兩個字耳熟,突然想起了在風爐巷“豬油順”唱的那首南音歌調,裡面主人公的就是“繆郎”?而且“繆郎”所愛的正是位多情的歌妓。但是身後這個黑影怎麼也不可能是那個繆郎吧?龔千石大叫道:“鬼仔譚!向後面開槍!然後衝出去!”
“鬼仔譚”也已經會意,反手就對著龔千石身後那個已經爬進了視窗的黑影連開兩槍,他的槍法果然了得,子彈堪堪擦著龔千石和小紅棉身邊射了過去,但是卻沒有打中那個黑影。那條黑影似是被槍聲嚇了一下,沒有再向前走。
“鬼仔譚”抓緊時機,收好手槍,一手拖著已經變了花痴的戴知秀,一手拖著“影月花”,當先一馬衝出了房門,龔千石抱起小紅棉也緊隨其後。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怪叫,在大床上被帳幕罩住的那個人形物體騰空躍起,直撲向龔千石。龔千石聽到背後風聲,情知不妙,心下被這一聲怪叫嚇得膽戰心驚,連忙向左邊一閃,那物撲了個空,但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龔千石百忙之中轉身看去,看見那帳幕已被掀起,露出一張怪臉。這怪臉說不出的怪異可怖,臉頰兩邊滿是鬃毛,一頭散亂的長髮披了下來,三角眼,一口像是怪石嶙峋的牙齒,全是烏黑。
但細看下去,這張怪臉雖然恐怖,還是能依稀辨出是個女子相貌,更加顯得說不出的彆扭。龔千石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這般的模樣,心裡都不知道是怕呀還是驚奇,總之就定在原地,居然忘了逃跑。
“鬼仔譚”看到他這般光景,真是又急又氣,想跑回來救護,但是他兩手都拖著個人,又怕戴知秀和“影月花”兩個人走脫,一時間也趕不過來。
那怪臉女子看著龔千石懷中的小紅棉,突然嘴角露出一陣獰笑,兀地伸出手來就要抓向小紅棉,似乎小紅棉才是她的目標。龔千石看到那手指又長又細,指頭上的指甲尖似利刃,哪裡還是什麼人的手指,分明就是猛獸利爪,難怪那個大寨看場護院會無端死在這房間,說不定就是被這怪物女子所殺。
龔千石連忙挺起手中短刀就刺向那隻怪爪,這怪臉女子橫了他一眼,反手一掃,龔千石的胸口衣衫頓時就被劃了一條道子,衣衫粉碎,還傷了皮肉。龔千石看到她如此厲害,驚道:“她和風爐巷那怪人是一夥的!順公當年碰到的那些東西!”他話音未落,怪臉女子又是兜頭一爪劃了過來,神速驚人,完全非人所為,眼看龔千石整塊臉就要遭殃。
但是這怪年女子的手爪猛然停在半空,沒有劃了下來,然後渾身打起了冷戰。龔千石死裡逃生,定神看去,原來視窗進來的那黑影不知什麼時候撲上了她的背部,雙手纏住怪臉女子的頸部,像是副貼身膏藥一般,粘得鐵實。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龔千石不敢再遲疑,扔下短刀,抱住小紅棉,落荒而逃,奔出房門外。“鬼仔譚”道:“我們快點衝下樓,離開這倒黴大寨!”此時三樓所有房間內的妓女和嫖客都跑到了二樓,但是不知為何全停在二樓沒有再向下走,個個向上張望,好像是在看什麼東西。“鬼仔譚”和龔千石也無暇理會,就衝向樓梯。
就聽到二樓有人高聲叫道:“戴長官在上面被人夾持,不想死的馬上放人!”看樣子是戴知秀那些個護衛守在了二樓,而那些跑下二樓的阿姑和恩客們就是被這些護衛持槍恫嚇,不准他們離去,恐防“鬼仔譚”和龔千石的同黨趁亂逃去。
龔千石不由得罵了句“丟那性”,三樓這裡已經是走投無路,偏偏這些個戴知秀的爪牙又守在了二樓,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二樓的大寨阿姑們被堵在那裡,個個花容失色,紛紛對著那幾個戴知秀的護衛道:“大爺呀,上面有個瘋子殺死了我們一個姐妹,你們快上去捉人呀”常言道“三個女子就一個墟”,何況這麼多“阿姑”,七嘴八舌,鶯歌燕語,吵到那幾個護衛不知如何是好,聽到有瘋子在三樓殺人,既是奇怪,又擔心自已長官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就難逃其責,一時間也不敢衝上來。
“鬼仔譚”低聲道:“那些阿姑說什麼瘋子殺人,這裡有什麼瘋子?”
龔千石苦笑道:“恐怕除了影月花房間裡面那兩位,這裡還有個不知什麼東西,不然剛才為什麼這裡像是‘倒瀉籮蟹’一樣?”“鬼仔譚”一聽連忙又掏出手槍,四處戒備,但是也知道自已子彈所剩無多,要是再多一個像那怪臉女子一樣,他和龔千石幾個今晚就真的要在這陳塘大寨“埋單”了。
正在彷徨間,卻聽得頭頂有人低聲叫道:“鬼仔譚,看上來這邊!”龔千石和“鬼仔譚”連忙看了上去,見到原來他們所站的這裡居然有道轉梯子, 梯的上面是個小亭閣,陳久如正探了個頭出來對著他們兩個打招呼。兩人真是喜出望外,絕處逢生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滾帶爬,又拖又抱,好不容易將戴知秀、影月花和小紅棉都弄了上去。
上到了這個小閣亭子,一陣清爽的涼風吹來,龔千石和“鬼仔譚”渾身冷汗,當場就精神了很多。這個所在十分不顯眼,若不是陳久如在這裡,他們驚慌中都未必能夠發現,因為這轉梯設計得十分巧妙,與三樓走廊溶成一體,顏色也相似,似乎是精心為之。
這個亭閣於大寨之頂,在上面可以看到天上夜月當空,正是月夜溶溶,繁星點點,憑欄期間,清風徐來,往下能遍覽陳塘風月夜色,還能遠眺珠江,果然是獨居心思,別有一番風雅。
鬼仔譚終於明白為何這大寨叫做“南塘夜月樓”,恐怕就是同這個頂樓亭閣有關。“鬼仔譚”道:“久如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呀?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久如看了看下面的動靜,就道:“剛才我在房間等你們的訊息,卻突然聽到外面人聲嘈雜,以為是你們出了事,就壯著膽子出去檢視。結果我就看到有個茶水阿嬸在對面一個阿姑的房間外面大喊大叫,然後旁邊幾個房間的阿姑就衣衫不整地出來喝罵,接著走到那個房間門口向內一看,都嚇得差點昏倒在地。很快所有人就都丟鞋扔褲地逃跑下去二樓,我看到你們那個房間似乎也有動靜,剛想去看,我就看見。。。”
龔千石看到他沒有說下去,就急道:“你看見了什麼?”
陳久如抽了口涼氣,道:“我看見,我看見之前在珠光街遇到的那個大頭綠衣巡警在對面的房間探了個頭出來,正好看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