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昭寧身後的春雪悄悄張大了嘴。
她明明記得老爺在門口時還對小姐凶神惡煞的,怎麼一會的功夫,態度就天差地別了呢?
春雪心中有諸多不解,但還是悄聲道:“小姐,我去泡茶。”
沈昭寧點點頭:“去吧。”
月光下,沈成仁緩步走來,他端詳著昭寧的臉,溫聲詢問道:“方才的氣可消了?”
沈昭寧回過神,朝沈成仁微微行禮:“父親哪裡的話,昭寧何時生氣了?”
沈成仁故作嚴肅:“你看你,還想騙爹爹。”
“剛剛在錦春堂的來龍去脈,我都有所瞭解。”
“我知道此時是你祖母開錯了口,你走之後,她就意識到自已的問題, 讓我給你託句話。”
“你祖母年事已高,她向來喜歡操心,有時候只是關心則亂,你不要與她計較,畢竟父親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
站在她這邊?
沈昭寧挑了挑眉,想起他在門口時的話,心中不免冷笑一聲。
她沒有表露,只是低下頭,乖巧應道:“父親說的是,昭寧作為孫女,應該多體諒祖母。”
“方才在錦春堂,的確是我衝動了。”
“還望父親替我向祖母道歉。”
沈成仁見她態度軟了下來,眉眼稍稍舒展:“你這說的什麼話?”
“你乖巧懂事,你祖母疼你都來不及。”
“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讓父親進去瞧瞧你的新院子。”
“這閣中的擺設物件都是今日換的新的,你看看可有不喜歡的?”
沈昭寧點點頭,往旁邊讓了讓。
“多謝父親關心,這裡的佈置昭寧都很喜歡,只是......”
沈昭寧皺起眉,眼底閃過幾分糾結。
沈成仁捕捉到她眸中的情緒,關切道:“昭寧這是怎麼了?”
沈昭寧咬著唇,臉上浮起幾分為難:“父親忽然把院子騰出來,不知洛歌妹妹會不會因此傷心。”
沈成仁笑容一僵,趕緊道:“她怎麼會傷心,她知道你回來要住朗月閣休養,便趕緊收拾好東西搬出去了。”
“再者她現在需要習字,茂竹軒僻靜,適合她沉澱。”
沈昭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洛歌妹妹如此懂事,看來那日應該是無心之失。”
“父親,洛歌妹妹若是將佛經抄完了,就不要關她禁足了吧,她喜動,若是悶久了會憋壞的。”
沈成仁有些驚訝:“你不怪她了?”
不過這佛經......
沈成仁想起她憊懶的模樣,本來舒展的眉又皺了起來:“你性子向來溫軟,若不是她這次太過出格,你怎會被逼成這樣?”
“她性子太過囂張跋扈,若是放任自流,日後定然會給家中闖下大禍。”
“昭寧,這次還是聽爹的,好好挫了挫她的銳氣。”
昭寧無奈嘆息:“那就只能聽爹的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春雪恰巧泡好茶,端著茶盞走了過來。
“主君請用茶。”
沈成仁笑著接過,目光掃視一圈,頗為滿意道:“為父知道,你向來喜歡生意盎然的顏色,所以就特意將這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留給了你。”
“連洛歌吵著鬧著求我,我都不肯給。”
沈昭寧笑容淡了幾分:“多謝父親掛念。”
若她前世沒來過,她還當真以為沈成仁只給她留了。
前世宮中凡有賞賜,沈成仁都會把珠寶首飾和上好的布料留給沈洛歌。
每隔一年,她房中的軟煙羅都會更換一批。
沈洛歌喜歡銀紅色,因而年年的銀紅軟煙羅都留給了她。
思及此,沈昭寧愈發覺得沈父這遲來的“偏愛”有些可笑。
“昭寧怎麼不說話?”
沈昭寧回過神,唇邊的笑意斂起:“只是想到母親了。”
“我記得母親在世時,也喜歡著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
“外祖父知曉,便每年悄悄託人送來。”
“那時候,母親還以為是父親特意尋來的。”
沈成仁面色微凝,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太自然。
他虛偽地嘆息一聲,似是在惋惜:“岳父向來疼愛你母親,當初他雖對我頗有微詞,但心中還是會掛念你們。”
“只可惜啊,他老人家一時糊塗,害了整個崔家。”
沈昭寧斂眸,長袖下的手攥緊,平靜道:“父親確定是他糊塗害了崔家,而不是被人構陷嗎?”
沈成仁臉色驟變:“昭寧,你在胡說什麼?”
“崔家一案乃聖上親鑑,你莫要胡亂猜測!”
沈成仁低聲吼著,心中莫名有些後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慌亂:“昭寧,你告訴爹爹。”
“你是不是在盛家聽到了什麼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