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閣,燈火通明。
沈昭寧踏上長廊,就瞧見在裡面忙忙碌碌的幾個小丫鬟。
春雪站在旁邊,一邊清點禮單,一邊拿著硃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那硃紅色的花瓶,不是小姐喜歡的樣式,要換。”
“臥室的佈置太過清冷,要添點顏色鮮亮的配飾。”
“這個時節,花瓶中應插荷花,荷花清香,有助小姐休養,這梔子太過濃香,小姐夜裡聞了會睡不著。”
“房間的香爐要換,小姐休息的地方要再添一張軟榻和一架屏風。”
春雪一邊嘟噥,一邊和旁邊的侍從交代。
等一切記錄地差不多了,她將紙條捲起來,遞給侍從:“一切要更換的東西,我都記在上面了,麻煩你跑一趟,讓管家儘快辦好,最晚不超過明日上午。”
侍從恭敬地接了過來,喏喏道:“好,我現在就去。”
收好紙條,侍從折身就往外跑。
見沈昭寧站在門外,侍從停下腳步,衝她行了個禮:“二小姐。”
沈昭寧點點頭:“慢些走,晚一點也沒事。”
侍從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謝小姐關心。”
語罷,侍從就快步往外走去。
明月高懸,冷銀色的月光灑進室內。
春雪聽見外面的動靜,趕緊迎了出來:“小姐,您回來啦。”
“剛才廚房送來了晚膳,您坐下嚐嚐。”
經過方才那麼一遭,沈昭寧已經沒什麼胃口。
她擺擺手,看了眼室內的丫鬟,溫聲詢問道:“她們幾個怎麼樣?”
春雪道:“手腳都很利索,這幾人話不太多,幹活的時候都很主動。”
“您看,這才來沒多久,東西都擺放整齊了,室內室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小姐,您真有眼光,不過,您是怎麼做到看一眼就能挑出來的?”
春雪滿臉崇拜地看著她,一雙圓眼被月光照得格外水亮。
沈昭寧笑道:“你當我是火眼金睛?當然是先前有過接觸。”
“那個柳綠,本是大房的三等丫鬟,因為一些事,被大房趕了出來,在宅內做起了灑掃丫鬟。”
“這次她之能過來迎接,估計也是被臨時喊過來湊數的。”
春雪一臉驚詫:“大房的丫鬟?那她是做了什麼事才被趕出來的,咱們要不要多注意一下?”
春雪壓低聲音,頻頻往裡面看。
沈昭寧揉揉她的腦袋,無奈笑道:“當然是我能接受的事。”
“你可記得四年前?”
“四年前盛京大雪,沈洛歌去找堂兄玩,這個柳綠當時就是在旁邊伺候的。”
“那時沈洛歌要打雪仗,又一定要爭個輸贏,就喊這個柳綠站在原地,任她拿雪球砸。”
“柳綠一開始還忍著,後面沈洛歌越玩越興奮,直接從那水缸裡撈了塊厚冰砸她,柳綠害怕,就往旁邊躲了一下。”
說到這裡,春雪已經有了點印象。
“小姐,我好像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咱們本是要偷偷去找大小姐的對嗎?路上碰到柳綠被趕出來,您還給她遞了帕子擦眼淚。”
沈昭寧笑著點點頭。
其實上一世,她也記得這個柳綠。
祠堂失火,春雪身死那日,只有柳綠一人上來,給她遞了塊手絹。
“小姐,人死不能復生,您節哀。”
“不管如何,接下來的路,您還得走下去。”
那個時候的柳綠,似乎也受了傷,她腳踝骨被倒下來的木樁子劃破,一截木頭斷在她面板裡,自此之後就落下了病根。
有年她回沈家,正好瞧見柳綠一瘸一拐地在門口掃落葉。
見她回來,柳綠還跑過來,衝她喚了一聲:“二小姐。”
沈昭寧記得的人不多,柳綠也算一個。
“好吧,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春雪想起她可圈可點的表現,眼底流露出幾分認可:“既然小姐喜歡,那我們全留下。”
“只是小姐,咱們留人在朗月閣,不需要請示嗎?”
沈昭寧挑眉:“不是請示過了嗎?”
春雪茫然地眨眨眼:“什麼時候?”
沈昭寧:“之前在門口,當著父親的面。”
春雪目瞪口呆:“那也算嗎?”
“小姐......我記得主君當時的臉色,好像很不好。”
沈昭寧挑眉,像是想不起來:“臉色很不好嗎?我怎麼記不起來。”
“沒關係吧,父親現在疼愛我都來不及,定然不會與我計較。”
沈昭寧坦然說完,伸手就拉著春雪,打算往屋內走。
可還沒邁出步伐,春雪就掙開了她的手,朝她身後福了福身。
“奴婢春雪見過主君。”
沈昭寧停下腳步,就聽見身後之人朗聲大笑:“好!”
“二丫頭說得不錯,為父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與你計較?”
“金管家,你現在吩咐下去,讓人把這些丫鬟的契書拿過來,交給二小姐保管。”
“另外,再安排四個婆子,四個粗使丫鬟過來,這朗月閣的小院有些寬敞,若是人少了,就打掃不過來。”
中氣十足的聲音引起昭寧的注意,她聞聲看過去,剛好對上沈成仁的視線。
“父親,您怎麼來了?”
沈昭寧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
他剛剛不是還在錦春堂嗎?
難道自已沒走多久,父親也跟過來了?
沈成仁負手而立,聽見昭寧這麼問,不由得挑了挑眉:“怎麼,為父還不能來看看你?”
沈昭寧搖搖頭,剛想否認,沈成仁就哈哈一笑,繼續開口:“我來看你,一是怕你這人手不夠,想給你多調幾個丫鬟婆子使喚。”
“二是來向你道歉,之前在門口是父親不對,還希望我們寧丫頭不要放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