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你還處處維護她，我就不懂了，你從前不是看不上這個女兒嗎？怎麼，如今她從忠勇侯府回來，你就又看得上了？”

沈成仁汗顏：“母親說的這是什麼話，昭寧是我的女兒，我怎會看不上？”

“從前是我忙於公事，沒時間管她，現在有時間了，當然得好好教養一番，不然將來她嫁人了，豈不是讓她夫家看笑話？”

說到嫁人，沈老夫人臉色緩和了些許。

“你還知道她要嫁人，方才我就教訓兩句你都不肯，就她這脾氣，以後哪家公子哥敢要她？”

“你是不知道，這丫頭處處頂撞我，我做不過就提了一句讓她喊柳氏作母親，她就又哭又鬧，恨不得把我這間錦春堂拆了。”

沈成仁無可奈何：“母親，你就少說兩句吧。”

“你當昭寧還是從前那任人搓扁揉圓，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嗎？”

“此事往後就不用再提了，柳氏之事，你也不用操心。”

沈老夫人不樂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成仁只覺心累：“這些您都不用管，你只需知道，往後好好待昭寧便可。”

他轉身準備離開，可看到沈老夫人空蕩蕩的餐桌時，還是沒忍住，長嘆了一聲氣：“我當母親喚昭寧來用晚膳的，原來您只是為了訓一訓她。”

“您日後沒事，就不要傳昭寧過來了。”

沈老夫人百口莫辯：“我又怎麼了......”

她張了張嘴，本想再說些什麼，可後者完全不聽她的，三兩步就出了門。

見人走遠了，沈老夫人全身像被卸了力氣般，癱軟在錢嬤嬤懷裡。

“你說我這是遭了什麼罪？生出這麼一個不懂體恤老孃的兒子，養了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骨孫女。”

錢嬤嬤扶她坐上紫木椅，嘆氣道：“您也別怪老奴說話難聽，您這次啊，起手就錯了。”

“今早在正廳，二姑娘的態度您又不是沒見過，她從小沒養在您的跟前，和她一母同胞的大姑娘也沒在她身邊，先前呢，無人照顧她，亦無人關心她，她才會處處隱忍退讓，為自已搏一個生機。”

“可前幾日您也聽說了，四姑娘手底下的僕人，因為一碗梅子湯就跑到二姑娘的住處大鬧一場。”

“二姑娘身子都沒恢復好，就被這些刁奴欺負，便拉下臉，頭一次發了脾氣，誰知那四姑娘得了訊息，喊打喊殺，帶著一堆丫鬟婆子就過去了。”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四姑娘做事情不管不顧，把人逼到絕境，險些害死了她，至此她才會性格大變。”

“老夫人您且想想，二姑娘打小不識水性，若是那日沒有盛將軍，二姑娘是不是就這麼淹死在湖裡了？此次回來，您本應該多關心關心她，但您提到柳氏，不就是戳了二姑娘的痛點了？”

沈老夫人被說的有些心虛，她捂著胸口深深撥出一口氣，無奈道：“我本來也沒有訓她的意思，是她一句又一句，把我脾氣激起來了。”

“我當然是知道她可憐，可她也不能仗著自已幼時受過苦，就如此不敬我吧？再說了，四丫頭不過就是莽撞了些，她這個做姐姐難道就不能包容一下她，就算是要鬧，她就不能再忍一忍，等她父親來了再說嗎?”

錢嬤嬤伸手給她捶肩膀，聽著沈老夫人的話，嘆氣道：“您呀，心底還是喜歡四姑娘的。”

沈老夫人聲音弱了幾分：“可四丫頭聰明乖巧，又是個嘴甜的，我喜歡她不是應該的嗎？”

“這二丫頭的性格簡直隨了她娘，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錢嬤嬤趕緊打斷她：“老夫人，您現在都是尚書之母了，怎麼說話還似從前.......”

沈老夫人趕緊擺擺手：“你快別說我了，我都被你訓一天了。”

“丹淑，你向來有主意，就告訴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錢嬤嬤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老夫人啊，您就好好管住您這脾氣，不要再像今天這般了。”

“老奴瞧啊，二姑娘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主意大，日後來了，您就關心幾句便可。”

“您常說四姑娘聰慧，可老奴覺得二姑娘日後定有所作為。”

沈老夫人不贊同地嘀咕道：“你這是非要和我反著來.......我誇四丫頭，你就誇二丫頭，哪家做主子的，能像我這般憋屈。”

錢嬤嬤按摩的手一頓，她搖搖頭，嘆息道：“既然老夫人不瞭解老奴的良苦用心，那老奴就走吧，明日啊，老奴就和主君請辭，收拾包袱告老還鄉。”

沈老夫人趕緊拉住她：“丹淑，丹淑，你瞧你，我這裡缺誰都行，就你不行。”

錢嬤嬤可是她的主心骨，她如今年紀大了，有時思緒不清醒，還得錢嬤嬤這樣的明白人留在身邊，時時點她一二。

只是今日，她確實有些衝動了。

沈老夫人想到二丫頭那嘴臉，心中就生出幾分不悅。

她是祖母，這丫頭就不能多讓讓自已嗎？

“老夫人，您有時候就是這刀子嘴傷人心，日後二小姐來了，您可不能這樣了。”

“對了，方才您不是問嘉定郡主是何人嗎？”

錢嬤嬤俯下身，靠到沈老夫人耳邊，低聲道：“主君說的嘉定郡主，就是那盛家二小姐。”

沈老夫人一臉詫異：“你怎麼知道？”

“此事我都是頭次聽說。”

錢嬤嬤笑了：“此事難道不好猜嗎？二姑娘這幾日就住過忠勇侯府，又沒接觸過其他家的千金。”

“再者，盛小將軍前不久才得勝歸來，天子剛嘉賞完他，他的妹妹卻還沒有封號。”

“這盛二小姐自幼又是養在皇后身邊，她識大體，懂醫術，今年三月還當街救過人，百姓提起她，都是讚不絕口。”

“前幾日主君還說過，封號就是這兩日的時間了，我猜啊，約莫是剛剛送完二小姐回家，盛府那邊就有訊息了。”

沈老夫人聽完，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她攥住錢嬤嬤的手，顫聲道：“丹淑啊，這沈老夫人要不你替我做吧，我這成日拎不清事，著實是心慌啊。”

“你說我今日是不是對二丫頭太兇了？要不你等下差人幫我送點東西過去慰問一下，就當是我這個祖母低頭了。”

錢嬤嬤道：“老夫人，奴婢今生能伺候您，是奴婢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還有，您是老夫人，自然也不用低頭，稍後老奴帶著東西去二姑娘那打點一二，你不用擔心，好生歇著才是。”

沈老夫人安下心，往錢嬤嬤肩上靠了靠：“還好有你在。”

“這錦春堂有你打理，我就放心了。”

錢嬤嬤低下眉，溫聲道：“老夫人哪裡的話。”

“一切都是老奴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