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遙一怔。
談墨白一眼望進他眸底,一字一句道:“阿遙,還有兩天的考慮時間。”
“我、我知道了,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宣遙眼神閃躲,落荒而逃。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回房間,把自已摔在床上,臉色漲紅,心跳加速得令人慌張。
兩天後她該怎麼辦?拒絕談墨白麼?
宣遙很清楚,如果她真的不願意,談墨白絕不會勉強她。
他太安靜,像朵不引人矚目的小蘑菇,哪怕受了傷,也只會默默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舔舐傷口。
他有一顆柔軟但充滿防備的心,無人能走進他眼裡,但倘若一旦被他所重視,便會傾盡性命來深愛。
可他的心門只會敞開一次,假使小心翼翼鼓足勇氣伸出的手被拒絕,就會立刻縮回自已的保護殼下,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探出來。
宣遙鬼使神差地,不願意見到他被拒絕的模樣。
可如果答應......
難道真的要和小白結婚?
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事。
從記事起,宣遙就知道自已是格格不入的怪物,沒有人類會喜歡一個殺不老不死、沒有感情的怪物。
恐懼、疏遠、議論、尊敬、厭惡,充斥著宣遙前半段人生。
她,乃至所有的守序者,都不怕死,或者說,不敢死。
死是解脫。
而他們身上揹負著全人類的命運,沉重到足以壓垮任何人,他們的命不屬於自已。
這樣毫無自由、毫無人格可言的她,真的能擔負得起談墨白的喜歡嗎?
宣遙不知道。
她想了想,開啟手機,在社交平臺註冊了一個賬號,發帖詢問——
主題:家人們,有人向我求婚,到底該不該答應啊?
正文:如題,樓主因為職業原因四處漂泊,屬於是過了今天沒有明天刀口舔血的孤兒一個,目前無房無車但存款七位數;
向樓主表白的男人又帥又高,身價上億,最主要是性格安靜溫和,很對樓主胃口。
因為他身世悽慘總是被暗殺,樓主救過他好幾次,所以他可能對樓主產生了感情,直接向樓主求婚了。
但樓主朝不保夕,連命都不是自已的,肩上揹負得太多,總感覺不能給他幸福,所以現在就是非常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PS:樓主目前和他同居中,兩天後就要給出答覆,家人們能不能幫樓主分析分析到底咋整!
宣遙發完貼,草草去洗了個澡,吹乾頭髮,回來開啟手機。
她發帖也只是想緩解一下焦慮,並沒有真的指望不知內情的網友幫自已解決麻煩。
但出乎意料的,這個帖子竟然沒沉,不過半個小時,就點贊上萬,數千條評論。
宣遙看了一眼,才知道原來是自已招仇恨了,幾個高贊回覆基本都是在嘲諷。
【說吧,小說叫什麼名字,我看還不行嗎】
【推文博主?這麼老套的狗血言情早就不流行了,換個套路吧】
【想問問小妹妹上今年上幾年級了?刀口舔血、身價上億、暗殺相救、求婚同居......不得不說現在小學生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笑死,要是有高富帥喜歡我,別說表白,原地拉屎讓我擦屁股我都願意】
【樓主我有個朋友想知道辣個男人的微信】
【我沒想到都21世紀了居然還有殺手這玩意兒,法律在哪裡?道德在哪裡?良心在哪裡?地址又在哪裡?!】
宣遙:......
沙雕網友,誠不欺我。
她翻了幾頁評論,大概是因為內容太誇張,網友也大多都在調侃,少有真正提意見的。
正要退出,眼角忽然撇到一個剛剛發表的評論。
【樓主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喜不喜歡,而是以後對方會不會痛苦,已經說明樓主的心了】
底下很快就有跟帖。
【沒錯沒錯,只有喜歡,第一反應才會是對方的感受而不是自已的,當局者迷,我看樓主分明就是愛慘了】
【以後的事以後說,樓主都說自已朝不保夕了還在乎那麼多幹什麼,既然對方都不怕,就說明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在一起是苦,不在一起更苦,不如在一起先過幾天快活日子】
【樓上姐妹說得在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頂不住就大家一起玩完,怕什麼】
回帖一條接一條,都在勸她想開點。
宣遙猶豫再三,在這條評論底下回了一句:【我明白了,謝謝大家,我想我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隨後給每條評論散了財。
【......臥槽!?】
【我看樓主是新人,問的問題還這麼弱智浮誇,我以為是專門引流的......】
【這一下散的財堪比十個百萬博主的收入了,樓主豪氣!】
【我靠靠靠靠,我不會搞到真的了吧!】
【草,看來億萬帥哥男友也是真的了,我做錯了什麼一開啟小紅薯就被喂一嘴狗糧,屍體有點不舒服,先埋了,你們繼續聊吧】
宣遙笑了下,心情比剛才好多了,看時間不早,就關燈上床睡覺了。
眼睛剛閉上,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
......等會,她剛才上樓的時候好像忘了什麼事。
談墨白是不是還在樓下!?
......
宣遙下樓的時候,輪椅上的青年已經在昏暗的燈光下睡著了。
因為姿勢不舒服,他的眉微微蹙著,淡色的薄唇輕抿,透出一股微不可查的委屈。
雪白的膚,墨色的發,如畫的容顏朦朧不似真實。
宣遙悄無聲息靠近,微微彎腰,在離他一尺不到的地方停下來,眼眸似墨筆,仔細將他的輪廓描摹刻印。
談墨白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面露痛苦,薄唇不停地呢喃著什麼。
“小白?”
宣遙擔心,伸手想推醒他。
指尖尚未觸及,就被噩夢中掙扎的青年死死攥住。
“阿遙!不要走!”
談墨白倏然睜開雙眼,驚恐地喘著粗氣,臉色慘白,額間冷汗直滴。
宣遙望著他驚懼地渾身顫抖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刺痛一瞬,放緩了語調:“我在這裡呢,我不走,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談墨白眼睫輕顫,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