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鎮南,醫館外。
應聲走來一箇中年男子,一手挎著紅木藥箱,一手擦著額頭細汗,大步跑到近前,氣吁吁地抬手敲門。
“父親,快開門!”
不多時,醫館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停在門前,將門拉開了一道縫隙。
“景雲?你怎麼回來了?”
“進屋再說。”
方景雲推門而入,回身探出腦袋,左右觀瞧一番,然後縮回身子,關上房門。
見狀,門內的老郎中的臉上露出喜色,“恢復了?”
聽到父親問話,方景雲用力地點點頭,“等了這麼多年,總算輪到我了!”
說著,方景雲激動地坐在地上,雙手抑制不住的抖動著,脫下右腳鞋襪。
只見他右腿上,原本已經消失了的半截小腿和右腳,此刻竟又奇蹟般的復原了,就好似......本該如此。
“好好好!”
老郎喜上眉梢,連連點頭,緊接著,他又突然想了什麼,臉色變了變。
“景雲,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先回家躲躲!”
“不急,不急。”
方景雲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捧著自已失而復得的右腳,一時間難以自拔。
“白日裡,那個外鄉劍客又送來了病人,此時就躺在後堂,他說過晚上還要來的,你快回去!”
老郎中的言語,使得方景雲直接炸了毛,連鞋都顧不得穿,翻身而起,三步並兩步的衝向後門。
看著自已兒子略有些跛腳的身形,老郎中跟在後面,臉上的喜悅再一次濃郁了幾分。
之所以還有些跛腳,是因為痼疾多年,已經習慣了瘸拐行走,此番痼疾初愈,一時之間難能適應,慢慢多動,假以時日自會習慣。
咔嚓!
天雷炸響,白光映照出了兩張神色各異的臉龐。
父子二人身形一頓,回頭看了看正門,又轉過頭相互對視一番,然後暗暗鬆了口氣。
好在那個青衣劍客還沒有來,倒是顯得有些風聲鶴唳了。
“快走,快走。”
聲音未落,後門砰的一聲四敞大開。
幾乎同一時間,屋簷下赫然多了一道形如槁木的瘦高身影!
額前垂下幾縷凌亂的髮絲,一雙異色眼眸冷漠異常,透著難以接近的寒意。
一抹猩紅逐漸從眼角溢位,順著冷峻的面龐滑落。
滴答!
血珠落在了烏黑長劍上,霎時間,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席捲了的整個醫館後堂。
“二位,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說著,刑堯翻腕,將劍身上的血珠抖散,邁步踏進房門。
無錯書吧直到這時,醫館內的父子二人方才發現,刑堯身後竟然還有人。
只見一碩大的身軀略微佝僂,伸手扶住牆體,把黝黑的腦袋探進屋內。
緊接著,他輕輕一蹦,整個壯碩身軀瞬間擠進門框,單腿立在門前,緩緩直起腰來,如同龐然大物般,將醫館後門擋的嚴嚴實實,竟是比門框還要高出一個腦袋!
被突然出現的兩位煞神的目光籠罩,父子二人有些口乾舌燥。
待爺倆挪動視線,看到黑大漢裸露在外的殘缺小腿時,二人頓時渾身一僵,就好像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不敢動彈分毫。
他們喉結滾動,發出“嗬嗤嗬嗤”的聲音,所有話語都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之前能和對方面對面的坐在一起,侃侃而談,那是因為對方有求於自已,且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可現在不同了。
㙓松子缺失右腳,像被某種野獸撕咬扯掉的,小腿處留下的陳年疤痕猙獰異常。
與之前方景雲斷腿處的疤痕,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需要我幫你們回憶回憶嗎?”
刑堯拄劍而立,靜靜地等待對方做出回應。
他從不認為鄉人都是淳樸善良的,也不認為對方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倘若換做是自已,想必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找個替死鬼轉移“傳染病”。
但如果對方找替死鬼,將目標放在了自已一行人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此時此刻,顯而易見,對方已經把“傳染病”轉移給了㙓松子。
良久,老郎中顫顫巍巍走上前來。
“好漢想知道什麼?”
刑堯淡淡道,“關於瘟神的一切。”
“我會把知道的都告訴您,不知好漢能否先放過景雲離開?”
刑堯平靜的看著對方,隨口道,“不能。”
聽了這話,老郎中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但他沒有更多的選擇。
說與不說,只是他們父子倆單方面的態度。
放與不放,還得看身為勝利者刑堯的態度。
老郎中深深呼吸,緩緩道來。
“那個東西是姚文昌引來的,醫好了自已的斷腿,卻害了整個三俠鎮。”
“白日裡,也是老夫騙了您,不是朝廷不讓走,而是那個東西不讓走,我們出了鎮子,兩天不回來,便會生病。”
“朝廷也並非不想管,而是管不了,我們為了活命,也只能重新回到三俠鎮,來拼一拼運氣。”
“但是一個小小的三俠鎮,又能有多少外來人?一個月的時間又能帶走多少疾病?”
“即便是被外來人帶走了,來年也會有新的疾病出現,傳來傳去,不還是都讓鄉民得了去。”
眼見老郎中又陷入了抱怨階段,刑堯直接打斷了對方。
“過後我自會去找了解,先說說別的,比如......‘傳染病’的轉移辦法。”
聞言,老郎中略微一怔,片刻後方才接話道,“我們哪裡有什麼轉移辦法,不還是靠著沒日沒夜的在街上游蕩,期望那個東西能多看我們一眼。”
刑堯微微蹙起眉,側眸看向㙓松子的斷腿。
“那這又是什麼情況?”
老郎中似乎沒想到刑堯會這樣問,側頭看向一旁的方景雲。
方景雲亦是滿臉疑惑,看了看㙓松子,又挪動目光看向刑堯,隨即恍然大悟。
“好漢一定是誤會了,這只是巧合,其實我的殘腿不是被外鄉人傳染的,而是十幾年前被姚文昌傳染的。”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那個東西每每降臨,我都會去街上游蕩,足足十幾年啊,今年好不容易熬到頭了,卻不成想又恰巧傳染給了這位好漢。”
說罷,他對著㙓松子抱了抱拳,以表歉意。
聞言,刑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只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