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什麼不想著搬離三俠鎮?”
聽到刑堯的言語,老郎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從對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態度明顯發生了對他們有利的轉變。
“我們又何嘗沒有想過離開,只是朝廷不讓啊。”
說著,老郎中彎下身子,坐到木椅上,緩緩道來。
“人口的大量流失會帶來諸多惡果,別的不說,單是來年的徭役賦稅就沒了著落。”
“況且難民本就為數眾多,朝廷又怎麼會讓我們輕易離開屬地。”
“有錢的早就已經搬走了,而當時選擇留下的大多數人,如今再想走,便會被當做流民處理。”
“在這個世道上,被當做流民就只能等死,而瘟神降臨後,大多隻會降下一些肢體殘疾的疾病,不是很致命。”
“如此一來,我們還不如留在三俠鎮,拼一拼誰更幸運。”
刑堯揮揮手,打斷了老郎中的訴苦。
“你之前說這些疾病會傳染,那你兒子是被傳染的,還是像這個小丫頭一樣是第一例?”
“是被傳染的。”老郎中回道。
“被誰傳染的?住在哪?”刑堯追問。
中年郎中在一旁插話,“是個腿部受傷的外地人,是我親手幫他塗抹的藥物,也親眼看到了對方斷肢上的疤痕,和我斷肢處的疤痕簡直一模一樣,除了是被傳染,還能是什麼?”
刑堯點點頭,沒再言語。
這幫人知道的線索有限,而且大多都是以埋怨訴苦為主,問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但同時,這也令刑堯背脊發涼。
回想以前遇到的邪祟,雖說邪門,卻也有跡可循。
可瘟神,在這有著一千多人口的小鎮,神不知鬼不覺的散佈了十幾年的瘟疫,且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就足以說明其可怕之處。
最扯淡的就是,殘疾怎麼傳染?
莫不是真的是一隻看不見的邪祟?
還是說......對方真的是神?
刑堯無意識地攥緊左手。
雖說自已現在有了超自然力量,可面對只存在於言語中、看不見且摸不到的東西,他也只能乾瞪眼。
無錯書吧“道爺,我是不是病了?”
聽到雲丫頭的聲音,刑堯立即展開眉尖,露出一絲笑意。
“沒有,就是有些上火了。”
“上火?”
雲丫頭說著,忽然抬眸,“道爺連說謊都不會,我是吐血了,不是流鼻血,怎麼可能只是上火哩。”
刑堯故作兇狠,“道爺我說你上火,就是上火,還敢頂嘴,找打不是。”
看著刑堯抬起手,作勢要打,雲丫頭抿了抿嘴唇。
面前這位道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對方不會真的打下來。
但這一路行來,孃親不斷告訴她,道爺有更重的事情要做,不要去打攪。
她雖然好奇,卻最聽孃親的話了。
可即便處處小心,她還是給這位道爺添了許多麻煩。
譬如剛剛,她一睜眼,便瞧見道爺苦著個臉,想必正為她的病情苦惱吧。
想著,雲丫頭挪動目光,看向一旁。
“道爺,咱們回去吧,我想孃親了。”
“好。”
刑堯沒有拒絕,上前兩步,輕輕抱起雲丫頭,轉身出了醫館。
老郎中都說了,雲丫頭已經病入膏肓,藥石難醫。
所幸自已身體中這股超自然力量並非一無是處,起碼延續了雲丫頭活下去的時間。
“二爺,咱們回客棧嗎?”
聽到身後傳來王富貴的聲音,刑堯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沒心情伺候你。”
“二爺,我不會干擾你們的。”王富貴說道。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不要想著試探我的忍耐度。”
說罷,刑堯頭也不回的朝著客棧走去。
王富貴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了,這讓他不得不產生懷疑......對方會不會就是瘟神?
可仔細想想,這事又不大可能。
且不提對方的有多菜,光憑瘟神出現的時間點就對不上。
早在十幾年前瘟神便出現了,當時的王富貴還不足十歲,怕是難有作為。
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刑堯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賭,去賭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是好是壞,何況對方本就是一個騙子。
“......”
一路疾行。
刑堯回到客棧,一行人早已在前廳等候多時。
他簡單敘述了一下事情經過,又藉著話頭,向老闆和老闆娘詢問了一些關於瘟神的線索。
但對方知道的還不如老郎中知道的多。
沒了交談下去的慾望,刑堯付過房錢,轉身抱起雲丫頭,向後院走去。
“道爺。”
聽到老闆略帶驚慌的聲音,刑堯停下腳步。
“道爺,最近外面不安生,我們也打算關門歇業,房錢我只收你們幾個的,用不了這麼多。”老闆自後面說道。
刑堯搖搖頭,“瘟病是從你這家客棧開始,便是敞開門接客,估計也不會有人來,錢先收著吧,稍後再議。”
帶著眾人回到客房,刑堯把雲丫頭輕輕放在炕上。
他拿來包裹,取出所剩不多的【五藏炁】,放在鼻尖,吸服入體。
左臂上縈繞的蠕動白光,自行恢復速度極為緩慢。
【五藏炁】的作用也不是很大,但雖然聊勝於無,卻可以緩解身體中的虛弱感。
一連吸服七八個,直待腔子中生出些許戾氣,刑堯方才停下。
他深深吸氣,暫且壓制住暴躁的情緒後,轉頭看向趙姓婦人。
“去準備熱水,毛巾,大碗。”
說著,刑堯又把視線挪向宋姓婦人。
“你先帶著娃娃們回客房歇著吧。”
“道爺,我也可以留下幫忙。”趙姓婦人哽咽,雲丫頭是她孩子,自是不肯離去。
“我又何嘗不想讓你留下,但我需要安靜,你在這裡哭哭啼啼的,我很難靜下心來。”
刑堯嘆氣過後,接著道,“快去吧。”
宋姓婦人再也按捺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刑堯抬手扶住額頭,另一隻手揮了揮。
“哭能解決問題嗎?如果能,我不介意跟著你一起大哭一場。”
聞聲,宋姓婦人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帶著一眾孩童出了房門。
不多時,趙姓婦人回來了,一手端著水盆,一手捧著兩個青瓷大碗。
見到青瓷大碗的瞬間,㙓松子心中逐漸生出些許不安。
他先是看了看二師兄,又看向對方腰間挎著的烏黑長劍,最終把視線挪向青瓷大碗,隨即猛然一驚。
“師兄,外面不安生,我去看看那三匹馬。”
說罷,㙓松子邁開步子,向著屋外匆匆走去。
鏘!
長劍出鞘的剎那,聲音如同徹骨冰寒,使得㙓松子腳下一個踉蹌。
“師弟,我請你吃幾個【五藏炁】,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刑堯的聲音像是冰雹一般,無情的打在了㙓松子的心上,但他還是不願相信。
“師兄,你準備大碗做什麼?”
刑堯回眸看去,嘴角上揚,露出了整齊森白的牙齒。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