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1章 竹徑通幽處14

前有狼後有虎,戚綰剎時陷入進退維谷之地,她不由面上生出細汗,兩股微顫。

這時,疏竹顏走了上來,擋在戚綰面前,也擋住了疏越風駭然的視線。

他解釋:“父親,他是夏陽戚氏後嗣。”,但疏竹顏並未談及戚綰名喚。

疏竹顏出言,登時讓疏越風勃然變色:“他尚築基!可是你放他進石堡?!”

滿地廢墟,只有戚綰和疏竹顏倆人,且戚綰還是個不成氣候的煉氣期。能造成這滿目荒唐,明眼人都知,必少不了疏竹顏的手法。

疏越風大怒,呵斥聲震得匆匆趕來的一行人面露惶恐。唯有疏竹顏面色不改,聲音平靜:“是我放他進去的。”

此言一出,四下死寂。

“你說什麼!!”,疏越風作勢起掌劈向疏竹顏。疏啟明眼見愛徒受訓心疼不已,趕上前道:“宗主,懲罰之事再議,眼前還有寒玉未處理啊!”

提起鎮宗寶劍,疏越風回過神來。他被氣昏了頭,竟忘了此次要事。他一側目,旋即睜目欲裂,青筋暴起,不發一言,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疏啟明循著他的視線,看向插在戚綰腳邊的寒玉。

不好!

銀白的劍刃沿邊沾染一縷血色,而戚綰掌心正裂開一道口子,這番光景不言而喻啊。

戚綰與寒玉結契了!

那把脾氣硬得像塊頑石的古劍就這樣認了主,還是一位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萬籟噤聲,換息不聞。

要知道疏越風當初為了與寒玉結契逼退修為也未能如願,現如今戚綰輕而易舉便當了寒玉的主人,這不是明晃晃在打他的臉嘛!

疏啟明唯恐疏越風做出某些出格之事,趕緊指派兩名門生將戚綰送回靜室,等候戚氏家主將其接回門。

此時將戚綰送走才是上策啊,棲竹疏氏怕是留不得這等不安分的人。

戚綰也沒料想到寒玉會主動與她結契,準確來說,是逼迫她結契!一晃眼的功夫,她就變成了他宗寶劍的主人,這事擱誰家,誰家主人不大動干戈捅死那個肇事者啊!

而且,那把人人眼紅的寶劍纏人得人。戚綰不願手執它,它不惱也不怒,絲毫不像外人所言那般泯頑不靈,只是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生怕她跑了似的。

戚綰被押下去時,回頭望了疏竹顏一眼。

他腰佩鬱離,擋住眾人的背影很熟悉,可又感覺彆扭,好像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戚綰心裡想著事,步履不由放慢。登時,身旁的門生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力度極大,戚綰險些栽倒。

“快些走,快滾回夏陽去,你在這隻會把竹徑通幽處攪得雞犬不寧!……啊!你怎麼吃裡爬外啊!白養你這麼多年!”

那位門生還未收回手,身後的寒玉便使來一道劍鋒,將他的手背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門生氣不過,欲與寒玉交手,又膽怯,拔出的劍僵住半截。好在,戚綰開口了:“這位師兄,竹徑通幽處禁止私鬥。”

豈料,原本就心有火的門生不領情,一人怨懟道:“你也配說這話,你自已犯家規也就罷了,惹得竹顏師兄也害了禁。”

另一人氣道:“你就是個害人精!自已捅的禍,讓竹顏師兄替你背鍋!”

兩人左一句竹顏師兄,右一句竹顏師兄,讓戚綰意識到了問題。“兩位師兄,疏竹顏他……!”

“走走走!趕緊回你的夏陽去!”其中一位不耐煩的趕道。這次倆人都沒敢動手推搡戚綰,防著身後的寒玉一個不順眼又往他們身上劃道血口子。

戚綰被趕回竹間,一人一劍關在一起。寒玉認了主已是板上釘釘沒跑的事,哪怕抓戚綰打一頓也是不可改變的事。

戚綰盯著案几上安靜躺著的寒玉,它開了靈智,通人性。剛開始見面時發燙鳴叫生有異樣,可自從認主後便始終保持著默然,僅僅只是跟著。

“寒玉?”戚綰試探喚道。

果然,銀劍豎起等候發落。

“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寒玉還是立著,不知是不是沒聽懂戚綰的話。

反倒是戚綰苦笑起來,她是魔怔了,看見什麼都覺得熟悉。

她看著寒玉劍柄上的竹紋,想必疏竹顏在藥泉時便知道她腳踝上的護環與寒玉有關。

鬼使神差下,戚綰問了一句毫無理頭的話:“你認識疏竹顏嗎?”

本是句無心的自問,豈料得到了回覆!

寒玉劍首側點了點,像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戚綰眼前一亮,道:“你認識他!”

寒玉又是側首一點。

戚綰一拍腦袋,翻了個白眼,笑她愚笨問個蠢問題:“你怎麼會不認識疏竹顏呢,他可是鬱離的主人啊!話說,你和鬱離還真像,像孿生靈劍,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

這時,寒玉劍首繞了個圈。

突然發出的新話勢讓戚綰一愣。“……你說的是鬱離?”

這時,還沒等寒玉反應,屋外傳來足音,聽聲音還不止一個人。

戚綰開門,撞見金綺拉扯著尉遲穆匆匆往這邊趕。

“戚綰!戚綰!……出大事啦!!要死要死啊!”,金綺撒開腳跑來,焦急道,“……大事不好啊!”

戚綰看尉遲穆一臉沉重,也知道出大事了。可等半天也不見金綺出下文,叉著腰喘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個字,急得她快給他跪下了。

好在,尉遲穆嫌棄地嘖聲後,道:“疏竹顏出事了。”

“什麼?!”戚綰惶然。

雖然她知道疏竹顏總歸逃不脫處罰,但懲罰重到連尉遲穆都一臉凝重,此事恐怕非同小可。

“怎生說?!”戚綰急道。

金綺搶道:“竹顏兄犯了宗規啊!要死了,我只知道犯了宗規是要逐出宗門的,可他可是棲竹疏氏的獨嗣啊!……這這這,難不成疏氏想絕後?”

戚綰甩門而出:“不行,此事因我而起,我要去找他!!”,寒玉緊跟其後。

門外通風報信的倆人一驚,愣神的功夫就讓戚綰跑遠了,眼見將要踏臨岔路口。

金綺跟上,忙勸道:“你現在可是禁足期啊,不可離開你的靜室!……自古無後為大,竹顏兄肯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狗屁禁足,我的腳生在我身上,要走要留在我!”

金綺一把扯住戚綰,攔道:“你現在去就好比去舔疏越風的劍鋒啊!他心高氣傲,苦心修煉這麼多年。兩把絕世好劍一把認了疏竹顏,最後一把被你搶了!他最後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躲他還來不及,怎生往他眼前晃悠啊!”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不夠他剁豬肉來得起勁。”

這話不僅沒澆滅火,反而將火勢扇得更旺了。戚綰語氣堅決:“正如你所言,疏竹顏才會難逃此罰!事因在我,怎讓他人受難?!”

“你你你又不聽話!反正我勸也勸了,不聽就是你的事情了!”金綺張望一番,低聲道,“……出門左拐走大路,右拐的小徑有人守著。在悔思殿。”

倆人交換一個眼神,心領神會。

金綺折返,關上那扇被甩開的竹門,糾結道:“去了被罰,不去難受。難全啊。”

尉遲穆頓了幾息,轉腳往左邊走。“哎,你去哪?”金綺趕緊跟上,瞭然於心,“你們都不聽話,我是勸不動了!……那加我一個,我也要去……”

.

悔思殿的竹林外,一圈圈弟子遠遠望著軒昂威沉的高牆。他們面色沉重,緘默而望。

直到一片素寡中奔來烈烈如楓的豔麗,人群沸然嚷了起來。他們厭惡那身紅衣,張揚又放肆;可他們又總會被不羈的紅衣所吸引。

眾弟子只是狠狠地盯著戚綰,不願上前與她搭話。不知是心生厭惡,還是心懷忌憚。他們沒見過寒玉,可俱熟知寒玉的聲名。

此時的鎮莊之寶詭異得很,森森然散發著寒氣,說它是滅莊兇器還比較貼切。

戚綰越過人群,沒有和虎視眈眈的弟子們打招呼。就算她開口詢問,也不會有人願意搭理她。她此時在竹徑通幽處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失敗嗎?也還好,她又不是財神爺,做不到人人皆喜之。難過嗎?些許,她向來不在乎虛名美譽,可此時她是有些芥蒂。

戚綰不得不承認起初是她多疑。但,疏竹顏從未為難過她,相反,她受夢境困擾處處針對排擠疏竹顏。屢次小打小鬧拉他墊背就算了,這次萬萬不該讓他背上汙點。

兩座石像旁的門生一見戚綰,如臨大敵。兩人執劍交橫,抵在戚綰面前。

厲聲喝道:“殿內行刑,閒雜人等不可入內!”

“兩位師兄,受刑的可是你們的竹顏師兄?”

聞言,兩人臉色俱惡,瞪向戚綰:“你速速離開!這裡最見不得的人便是你了!”

戚綰僵硬賠笑:“你們知道的,你們的竹顏師兄是被我拖累的。我進去就是說理去的,不能讓他無辜揹負莫須有的罪名不是?”

倆人對望一眼,稍有猶豫。登時,一股疾風從殿內的門縫隙裡襲來。

是刑罰開始了!

此時不論理什麼都無用了。其中一位門生回首驅趕戚綰,道:“請你離開此地,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眼見戚綰要硬闖入殿。他們正想運氣將她逼退,不料,遠遠跟在戚綰身後的寒玉率先迸出劍風,齊齊將未出鞘的劍氣擊退。

劍氣繞過戚綰直擊那道交橫的劍門。霎時,守門的門生一併被衝飛倒地。

戚綰見沒了阻礙,也顧不得什麼竹徑通幽處的家禁,撲赴階臺。殿內盪出陣陣厲風,風力帶著煞氣,極為可怕,也不知道里頭什麼情況。

戚綰奮力將緊鎖的高門推開縫,往裡一鑽,一股帶血腥味的狂風撲面。

戚綰回頭,瞳孔驟張!

疏竹顏跪於正堂,一襲白衣血跡模糊。他的身旁立著疏越風,只見疏越風手持生黑刺的長鞭,黑黝的鞭子從疏竹顏挺拔的背脊呼過,引出糊糊的血泥。

泥濘的後背辨不出是破爛的衣布,還是稀爛的血肉。戚綰粗粗一掃,不敢細看,可匆匆一瞥卻看到了不屬於皮肉的瀝黑。

那條鞭子淬了毒?!

為何落在身上這麼詭異?

疏越風揚起的鞭子不慎偏移的方向,擊打在地,竟浸出一條鮮豔的血蛇,一如戚綰鮮紅的身影。

戚綰一進門,正堂裡的人便發現了她。

疏越風看清來人,更是面色黑沉,恨不得揚鞭揮向她。一旁的疏啟明最先開口,他訓斥道:“你果真是目無尊法,無法無天!誰讓你進來的!快些出去!”

疏啟明哭著臉,兩顆圓溜溜的豆目顯得更小的。他看起來比疏竹顏的親生父親還要心疼不已。

戚綰還未從眼前的一幕收神,身體卻下意識先行一禮。

她聲音有些飄浮,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震到了:“風篁君,景道君,與寒玉結契並非我願,我願意盡我所能將其還回,能不能免除疏竹顏的刑罰。”

靈劍難尋,而上古神劍更是千載難逢,世間又有幾人可以做到像戚綰這樣的。這番豪言要放在外頭那會是段佳話,可擱在這那就會是臨終遺言。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擠兌疏越風的。

果然,那揚鞭之人手筋暴突,叱一聲豈有此理,鞭條一甩,風嘯一起就往殿外去!

這矛鞭看著就非俗物,戚綰那等不入眼的術法根本不夠看,要真是呼在她身上,難保她不會一鞭嗚呼,倒地昇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