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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孤身闖暗鄉

為吃剩的糕點折腰的馬兄一騎絕塵,馱著戚綰往戚子桑消失的方向趕。

甫一深入村子內部,戚綰便收起了餌料,留馬兄一馬淌著哈喇子呆頭尋找。

街上寂寥空蕩,家家木門緊閉,沒有狗吠雞鳴,沒有婦人的交頭談足亦沒有孩童的嬉戲玩樂。

冷清得讓戚綰有些不習慣,她四處掃蕩發現,該村子甚是潦倒,幾乎每戶瓦頂稍有缺漏。門扉破損,堪堪能守住,一陣狂風過堂就能將其衝破,而有個別屋戶竟是用麻布冒充家門。

戚綰生疑,這個村落怎麼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而且街上時不時傳來的臭味更是濃郁。

又行過幾丈,她注意到有些房屋卻大有不同,它們修繕得簡樸溫馨,全然不似先前看到的那些危房。

但,其門窗卻被好幾塊木板斜釘死封,上面依稀可見道道暗色的劃痕,這是……防賊?

戚綰狐疑:這個村落貧富差距這般大嗎?可是相隔僅幾丈,為何會出現如此大的變化?還是說這座山村發生過什麼事情?

戚綰閃現沒幾歇,糊紙破洞的窗子後面探出許多顆眼珠子,她們好似在注視著戚綰這位外來客。

戚綰能極速引起村裡人的注意實屬正常,她一身丹紅色闖入灰撲撲的鄉野之地,格外扎眼。

既然她們沒有打算現身,戚綰也不主動上前詢問,任由她們打量。

這座村子好生奇怪,街邊空寂寂的,連張供行人歇腳的地都沒有。邪風陣陣,像座受詛咒的小村子,瘮人得很。

戚綰拖拽著馬兄走了一小程,一家用布簾做門的村戶終是探出一個腦袋,是一位年紀稍小的婦女,她問戚綰:“小公子,你是哪裡來的捏?怎滴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棲竹疏氏管轄南方,這邊的女子說話音調吳儂軟語,嗲聲嗲氣的,輕輕柔柔就好似江南的煙雨天氣。

戚綰聽著也裝起了腔,她行一禮,拉長音調:“這位姐姐,我從……東土夏陽而來,趕路至此,”她抬頭看了看天上不見日頭的陰天,討好地笑道:“漂亮姐姐能不能賞口水喝捏?”

那位年輕婦人聽見小少年誇她漂亮,發出了鶯鶯燕燕的啼笑,方才臉上密佈的愁雲都散開了不少。

她看向那位俊俏的小少年,那雙杏眸彎彎甚是討喜,他的衣服髒亂應該是趕了很遠的路。

婦人點點頭,掀開布簾,輕柔道:“那你快些進來吧,一碗水而已別介事,倒是你別嫌棄咯。”

戚綰揖禮謝過,邁入那戶破敗的家門想探探口風。她鼻息一頓,屋子內不通風,裡面瀰漫著揮之不去臭味極濃極重,好像是死老鼠腐爛的味道。

這道殺傷力極強的氣味,還是戚綰誤闖一家落難商戶的膳房,不幸聞到的。

村裡的那些怪味莫不是從這間屋子裡傳出來的?

她凝神屏息,在婦人轉身倒水期間,細細觀察了一番屋內佈設。當真是可以說破爛不堪,聞者落淚,聽者悲傷。

竊賊來了都無從下腳,那些稍有良知者,也許還會往裡新增家用。

物件少得可憐,帶腳的木具還俱殘條腿,上邊劃痕咬痕遍佈,甚至角落裡還殘留不易清理的汙漬,看起來像風乾的血跡。

這間屋子發生過見血事件嗎?她沒敢深思,因為女人已經轉回身了。

不多時,年輕婦人捧著一隻破角的瓷碗,裡面盛的水還算清澈。戚綰敢肯定這是她家頂好的用具了。

她將完好的沿邊面向戚綰,怕他劃了嘴,輕聲道:“小公子,喝完水就趕緊出去吧,這座村子不安全的呢。”

戚綰接過瓷碗,一鼓作氣,一碗涼水入肚。

她擦擦嘴角被她潑了一半的水,問道:“漂亮姐姐,這是為什麼呀?我一進來便發現了不對勁,這片村子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戚綰說著話,卻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面對戚綰的詢問,愁雲密佈的女人瞬間紅了眼睛,低頭輕拭眼角泌出的淚花,嗚嗚不語。

也正是她低頭的動作,不慎露出了一截脖頸,戚綰看到了青紫的肌膚上生滿暗紅的咬痕,像是舊傷還未痊癒新傷又起。

戚綰剛想凝神細看,聽到身後傳來足音,她轉首瞧見一個垂髫孩童。怯生生地站在門框邊,四肢裹著繃帶,臉頰赫然印刻著好幾個牙印。

見紅的牙痕幾乎佔據了小孩的半張臉,應該是成年人的牙口。是誰?如此狠心對一個垂髫孩童下重口!

“孃親。”軟軟糯糯的女童聲響起。

小女孩怯生生的探出小腦袋,看見戚綰親切的笑容後膽子稍微大了些,小心翼翼地挪著小腳步,欲上卻不前。

戚綰蹲下身子,從懷裡掏出清晨在集市買的羊乳糖,伸向小女孩,並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嚥了咽口水,抬頭看向她的孃親,見她孃親並沒有反對,腆著臉移到戚綰跟前。

戚綰見女孩手肢好似受傷了,貼心替她去掉糖紙,喂進她的嘴裡。

而後,在小女孩卸掉戒備之時,順勢輕輕抱起了她,戚綰心下一顫。懷裡的小女孩竟輕得像張紙片,一陣風便可將她吹飛了。戚綰緩緩顛著她,逗她趣。

婦人瞧著女兒呵呵地笑,笑得眉飛色舞,一記苦悶泛上心頭,她也很久沒有和人交談了。

她看著一臉陽光的少年不禁開啟了話匣子:“這個村子在一個月前發生了怪事,起初,大家都以為是什麼小毛病也沒放在心上。”

戚綰深究道:“姐姐說的怪事是何事呢?”

“起初,村子裡出現個別男人喜歡吃生肉的現象,大家以為是忽然興起的癖好也沒在意。但是漸漸的這種癖好越傳越廣,幾乎村子裡的男人都喜歡吃生肉飲鮮血。”

戚綰不敢苟同,這茹毛飲血的不是鬼便是魔,活人哪能沾惹這等癖好。

女人接著說:“又過了半個月,村子裡的男人像是患了狂犬病,遇人就想咬。他們說牙齒像鑽了蟲,癢得厲害。再後來他們的意識逐漸不清,竟連……孩子都不放過!”

說到這那位女人嗚嗚抽泣起來。

照她所言,她們身上的咬痕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所致。

戚綰凝神並沒有聽到屋子裡存有第三個人的存在。這間屋子只有她們娘倆,那她口中的罪魁禍首去了哪裡?

這麼說來,這間屋舍破敗也是有跡可循。當家之主變成了一個遇物就咬的瘋子,持家重擔就全落在嬌滴滴的美嬌娘肩上,還外加時刻提防著變成瘋子的男人,生活確實不好過。

思之於此,她想起了那些完善的房屋,輕聲問道:“姐姐,可是村子裡的部分男子染上了怪病?”

聞言,那名婦人點點頭,不解道:“說來也奇怪,這病好似不會傳染。可為何只有一部分男人染上了惡疾?”

戚綰挑眉,無語片刻:這病……還要看碟下菜,它倒是個挑口的,有個性。

看婦人的傷口累積已久,卻並沒有被傳染上,想來這病應該不具傳染性。

而只有村裡的男子患病,病因應該是針對男性的,但又只有部分男性染上怪病,這病情估計隱藏著特定性。那這特殊性會藏在那裡呢?

戚綰問道:“姐姐,為何不見您的丈夫?”,要想解除病因,沒有病人可無從下手啊。

“今早來了幾個顯赫仙門的弟子,他們讓我們無事不要出門。好將那些患了病的男人們都引到村尾的空地,一同教化渡氣,說是什麼染上了怨氣。”

天際的訊號想來是那幾位棲竹疏氏的門生髮出的,那戚子桑也定在村尾處了,她要趕過去瞧瞧戰況如何:“姐姐,那處空地可有什麼特別的標誌?”

“有的,那長了一棵老榕樹。”

戚綰不知此人所言孰真孰假,以她所見應當不虛,她決定趕往村尾與戚子桑匯合商討一番。

她悄悄往將小女孩衣兜裡塞幾顆羊乳糖,並將小女孩放下,揖了個告別禮,感謝對方的款待,甫轉身離開便聽到女人的略帶焦急的聲音。

“小公子,你可是要去村尾?”婦人不是沒看出來,這位小少年一直在套她的話,原以為他是好奇心作祟,現在看來他竟是要摻和進這等怪事中。

那可如何是好呀,他瞧著瘦小得只有被咬的份。

戚綰一凜,心道您看人可真準。她擺擺手,臉不紅的撒謊道:“哪能呀,姐姐放心,我不會的。”

說完,逃出了那間腐爛味能將她溺斃的屋子。她騎上馬兄,掛起餌料,顛著屁股往村子的深處探去。

她四處張望,既然是生長在一片空地的老榕樹,樹冠定會高高支在半空。

隨著馬兄的奮力追趕,她看到了黑瓦雲上冒出頭的綠冠,手上立馬調了個方向。

就在這時,她聽到耳後傳來利劍破風的凌厲聲,她回眸看去,驀然發現一道白衣翩躚的閃影,帶著破竹之勢從她的頭頂劃過,攜著利風攪亂她額間鬢髮。

戚綰不小心走了神,眼角瞥見紅色的鬃毛蹭近糕點,旋即木條一弓。

一個不留神險些讓馬兄得逞,準確來說是已經讓它鑽了空子。馬嘴死死銜咬衣袋釦子,與戚綰開展拉力戰。

彎弓的枝條瞬息繃直,剎時,銜接糕點那端的衣袋彈了出去!

糟糕!

飛出的缺角糕點,在空中劃出一道線,直奔御劍飛行的人。

那人閃開後,頓停了幾息,這才讓戚綰稍稍看清,此人的背影是個男子。

男人微微向下側首,隨即冷冷收回視線向前飛去。彷彿知道地下的怪人對他構不成威脅,他不屑於正眼看人一般。

“嘶!”戚綰不由驚歎,儘管被對方投來含有傲睨的意味,但她不得不承認方才自已有被那驚鴻一瞥的瞬息驚豔。

豔是刀削側顏,目光冷峻。驚則是那道白衣斐然的背影!

腦海裡憶著那道白衣翻飛的側影,心頭一緊!是她的噩夢,正是夢裡魂牽夢繞的身影啊!這傢伙是疏竹顏沒跑了。

而疏竹顏消失的方向,也正是她計劃前往的地方。嘶,戚綰頓感牙疼,跑到犄角旮旯都能遇到。

她切一聲,會飛了不起啊?隨後點了點手中末梢空無一物的枝條,最終不得不認命:會飛真的了不起啊!

戚綰搖了搖頭,落地徒步趕往村尾,看樣子是決定棄掉那隻披著馬皮的驢子了。反正目測樹冠的距離,這腳程也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