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昭儀早早梳洗好等在外頭,這兩位宮妃陪著皇帝用早膳,卻是宮中難得一見的奇景。
陸缺因為沒睡好,神色怏怏,皇帝仍舊那副一板一眼的嚴肅模樣,榮昭儀對皇帝實在沒什麼好臉色。
待他終於上朝,陸缺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真相只有一個!走,我們去拜訪皇后。”她拉起榮昭儀的手,宛如柯南附身。
榮昭儀也不磨嘰,提起裙子就跟在陸缺身後。
無錯書吧自從她入宮,少有這般自在的時候了。
“美人,陛下吩咐,您不得踏出逢雪宮一步。”小太監小跑著跪在二人身前。
就因為昨天稍微晚回來了一會兒,還真是謹小慎微。
陸缺頓住腳步,不耐煩到:“那你把皇后娘娘請到我這兒來,就說……我要賠禮道歉?”她隨口說著。
心道哪有皇后來拜訪嬪妃的呢?她不過是想支開這些小太監。
誰料不過半刻鐘,皇后的鳳輦就停在了逢雪宮外。
看著憔悴卻仍舊端莊的皇后,陸缺一面行禮,一面內疚。
皇上不分青紅皂白禁足她這中宮皇后,好容易得知沉冤昭雪,結果結束禁足當天,本該宿在她那兒的皇帝卻去了入宮不久的美人宮中。
什麼狗血劇情。
陸缺的頭垂的更低了。
屏退眾人,她一五一十講述了心中疑惑。
畢竟宮中攏共就這麼幾位嬪妃,皇后與她們相處最久,瞭解也最深,若是說抓兇手,必得是掌管宮中大小事務的皇后更在行。
皇后一向溫婉,聽罷陸缺一席話,又瞧了瞧面頰帶傷的榮昭儀,抿著唇思緒半晌。
“宮中大小事務,確實皆由我過目,可是樁樁件件,難以細究。”她放下茶杯,又言到:“我確鑿此毒絕非榮妹妹所下。從東宮到後宮,榮妹妹雖然行事高調,然而心性單純。其餘諸位姐妹,也皆是跟隨陛下數年了……”
她喃喃自語一番,忽地蹙起眉頭:“宮中若要如此行事,且能天衣無縫嫁禍他人,並不只有妃嬪……”
陸缺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眼睛猛地一睜,不由自主望向旁的榮昭儀。
榮昭儀摩挲著茶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哈?居然是太監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太監宮女毒殺我、嫁禍他人,並不能得到實質性的好處。”陸缺委婉的提醒。
“那就是宮女太監背後的人……是……是……!”她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
在座三位後宮女子,皆默默無語。
是呢,毒殺一個平安王送來的美人,嫁禍給當朝皇后,然後再裝模作樣的揪出所謂的幕後主使榮昭儀,這一切,不正是……借刀殺人嗎?
再聯絡前朝詭譎雲湧,皇后姓宋,乃丞相嫡女,榮昭儀姓餘,乃餘氏嫡女。若后妃齟齬,前朝宋氏餘氏豈能相安?
而如今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想來,她也不過是平安王送進宮的臥底罷了。
原來日日夜夜睡在身旁的枕邊人,肚子裡想的都是如何算計利用。
陸缺捏著椅子把手,秀眉微蹙。
好在這一切,還只是猜測。
“我就知道!”榮昭儀猛地站起身,掀翻了手邊的茶杯。
雖然這樣盛怒,可微微顫抖的身軀,暴露了她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罷了。
外頭候著的宮女慌不擇路衝了進來,正巧瞧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當斷則斷,陸缺迅速跪倒在地,嘴裡大聲嚷著:“榮昭儀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演的十分精湛,外頭立馬又衝進來幾位宮女太監,學著她的模樣高喊恕罪。
總之這件事在半日之內傳遍了後宮,內容無非就是嬪妃間的一些雞毛蒜皮拈酸吃醋。
她們都明白,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陸缺雖然被禁足,但是皇后和榮昭儀卻一刻不停的動用母家人脈,徹查此事。
午膳晚膳,照常是在陸缺宮中,只是晚上就寢,陸缺卻死活不肯與皇帝同榻而眠了。
她意見堅決,不讓她去外間的暖塌,她就要去東廂房。
無法,皇帝只得允了。
雖然是睡在外間,但陸缺心中依然覺得膈應。輾轉半夜也沒睡著。
天將明未明之時,才勉勉強強睡著。
等她醒來,差不多已是午膳時間。
服侍的宮女一面替她梳洗,一面說著今日榮昭儀和皇后都派人來過。
榮昭儀送了一盤子點心,皇后則是送了一盆花來。
看著分量極為感人的點心,陸缺心道就算是榮昭儀在點心裡塞張紙條,她都得找兩天。
而皇后送的花卻是一盆並蒂蓮。
本來深秋便少見蓮花,這一盆水靈靈的蓮花,是皇后從御花園暖房裡搬出來的。
“皇后娘娘說,這蓮花最與美人相襯。”宮女說著,將最後一支髮簪插進陸缺的髮髻。
“娘娘沒說別的?”陸缺站起身,繞著蓮花轉了一圈,到底沒看出什麼端倪。
“奴婢聽說,這並蒂水蓮極為難得。非要以其他蓮花為肥料,養上數十載,才能開上這兩朵呢。”
非要以其他蓮花為肥料嗎?陸缺撐著下巴,思緒被拉出去好遠。
正是發愣之時,卻見佈菜太監宮女一齊湧了進來。
她不自覺站起身,卻並未見到皇帝。
太監解釋皇帝公務繁忙,今日便不陪美人一道用膳了。
陸缺心裡直打鼓,她真害怕皇帝已經看穿一切。到時候,別說她,是不是連皇后和榮昭儀都要遭殃。
吃罷午膳,陸缺隨手摸了一個點心,一口咬下去,“咔嘣”什麼東西硌了牙。險些沒把她的牙齒崩壞。
顧不上疼痛,她立馬將那半塊糕點掰開。
本來以為會是什麼情報,定睛一看。
半塊虎符上頭還沾著點心渣子。
我的老天爺!陸缺急忙把這虎符塞進袖中,眼見四下無人注意,又急忙把糕點吞進肚裡。
這丫頭片子,膽子不小啊!若是正巧旁人吃了這糕點,豈不是……
陸缺不敢往下想,只是搖了搖頭,面色如常的掰開第二塊糕點。
嗯,是正常糕點。她把被分屍的糕點塞進嘴裡,許是吃的太急,被噎得七葷八素。
只是為什麼忽然把虎符送到她這兒來。
陸缺把手縮排袖子裡,摩挲著冰冷堅硬的虎符,只覺真是個燙手山芋。
可惜現在還在被這狗皇帝禁足,不然她高低去問問清楚。
灌下兩杯茶水,再去瞧這白玉瓷盆裡的並蒂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了,想來皇后心中已有答案。
她微微仰靠在軟椅裡,袖裡揣著虎符,心裡亂作一團。
點開人物面板,還是老樣子,什麼都沒變。
這樣的日子,真的不好熬。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變成了枕邊人的刀下冤魂。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真是君心難測。
倚在椅子裡沒一會兒,陸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許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這一覺她睡得極沉。
喚醒她的,不是夢中光怪陸離,而是一紙聖旨。
昏昏沉沉被扶著跪下接旨,緩了半晌,才從宮女口中反應過來,如今她不再是雪美人,已成了與榮昭儀平級的雪昭儀了。
她第一反應不是高興,反倒是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虎符。
也不曉得這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雖說晉了位分,但是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晚膳時,陪著皇帝吃那一大桌子好飯菜,然後例行公事般謝恩。
緊接著,皇帝會批上幾個時辰的奏摺,天黑透了,才停筆。
彼時陸缺早就在暖塌上睡得入迷。
第二日,正是百無聊賴只能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頭小太監來傳,榮昭儀來送賀禮。
“快請!”陸缺屏退一眾宮女,從枕頭裡掏出來虎符藏在袖裡,焦急的來回踱步。
“恭賀妹妹。”榮昭儀剛走進來,便說著。
陸缺一把拉住她的手,正欲言語,卻見她身後跟著個小宮女。
“你先出去,我與榮昭儀有些體己話。”陸缺拉著榮昭儀坐下。
卻見那宮女慢慢吞吞,似乎並不情願。
直到榮昭儀開了口,她才行了禮退出暖閣。
把那被捂出溫度的虎符掏出來,陸缺問:“這東西怎麼在你手上?你給我做什麼?”
榮昭儀立馬捂住她的嘴:“這可關乎我餘氏一族性命!”
她拿起那枚被擦得鋥亮的虎符,說著:“父兄向來寵我,卻不知這深宮之中,步步維艱。”
榮昭儀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這物什,我早就收到了。父兄說皇帝早有猜忌之心,若他日難以為繼,不若另立……”
言及此,陸缺倒吸一口涼氣。
好傢伙,這是我能知道的嗎?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立……誰?”
“還能是誰,逍王是個草包,自然是平安王。”榮昭儀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行吧,感情平安王真是把自己送進宮來找那方小章來了。
眼見榮昭儀氣定神閒,反倒是陸缺坐立難安。
“此事皇后娘娘知道嗎?”
她又問。
“皇后?陛下可是宋氏一手扶植起來的,豈能與我餘氏同心。”榮昭儀說罷,又將那虎符塞進陸缺手中:“你是平安王的人,必定不會叫我們失望。”
陸缺腦子一陣陣的疼,什麼跟什麼啊這都。
“那上次的事情,查到哪兒了?”她乾脆也坐下,倒了杯茶水。
“還在查……畢竟是宮裡的事情,餘氏不好入手。不過,皇后那邊可有訊息了?”
“昨日皇后娘娘差人送了一盆並蒂蓮。”她指了指一旁,那嬌貴的蓮花雖然在暖閣裡,卻是不及昨日精神。
“蓮花?”榮昭儀撇了撇嘴,“送這做什麼,華而不實。”
“這蓮花,非得用其他蓮花做肥料才能開花。”陸缺說著,碰了碰那花瓣兒。
“那又如何,到底不過是盆花。”
“皇后娘娘這是告訴咱們,上次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了。”她搖了搖頭。
“這如何得知?”
“花開兩相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陸缺說罷,站起身,仍舊喝茶。
“你是說,這事確實是他……”
“沒錯,而且和平安有關。想來餘氏與平安王走的太近了些……因此陛下動了殺心。總之,你快些讓家中婦孺收拾細軟躲躲吧。”
“躲?我餘氏內眷便有三百餘人,能躲到哪兒去?這狗皇帝,若非他步步相逼,豈能走到今天?”榮昭儀臉上漫起憤恨,繼續說:
“如今北地戰亂,除了餘氏,瞧瞧這滿朝草包,還有可用之人嗎?”
她美目橫視,怒不可遏。
“北地戰亂?什麼時候的事?”你這訊息未免太靈通了吧?陸缺咬著唇心道。
“自從陸家被滿門抄斬……北地無人鎮守,便亂了。你身在王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榮昭儀語氣裡頗有些得意。
這就是將門的底氣嗎?她心中感慨,不愧是父兄寵著長大的將門嫡女。
“那你可知道,陸家……為何被抄斬?”陸缺小心打聽。
說不定這一問,就能找到完成主線的方法了。
“哼,無非是狡兔死、走狗烹……不過,你可知前段時間刺殺皇帝的陸域是陸家的養子,不知為何如此拼命……”
“什麼!?”陸缺驚的一下子站起來,絆倒了身後的軟椅。
“不止陸域,他們家那位傳聞中國色天香的陸家小姐,聽說也是抱養來的。只等到了年紀送進深宮……只可惜沒這個福分。”
榮昭儀見她如此驚詫,不緊不慢的又透了好些口風。
陸缺已經當場呆愣住了,原來什麼報仇主線,都是在放屁。那這遊戲主線任務到底是什麼啊?
“你很關心陸家?”榮昭儀見她魂不守舍,抿了一口茶。
“只是好奇,我竟不知有這般內幕……”她扶起軟椅,又沒骨頭似的坐下。
想來榮昭儀知曉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陸缺實在好奇,於是繼續發問:“先帝養女魏雪姬,你聽說過嗎?”
聽到這兒,榮昭儀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以為平安王一定告訴過你,你……和那位雪姬公主,半分不像。”
半分不像?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陸缺幾乎要被這過載的資訊撐破了腦袋。
“但是你跳的那支舞,卻是雪姬公主獨創。”榮昭儀歪著頭,似乎在回憶。
所以……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不明白。
這幾日憂心勞神,她早已是神情恍惚,今日再得知這些零碎的資訊,好像什麼都知道了,又好像……什麼都還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