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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相

送走榮昭儀,陸缺失魂落魄的倚在軟榻上,兩眼睜著,沒焦距的望著滿屋華飾。

一些東西藏得很深很深,她必須要弄清楚。

從榮昭儀這裡得來的訊息,未必就是真相,她還需要另一面的證明。

站起身,慢慢踱到院裡,寒風愈發冷峻。

這幾日,連天空都不肯放晴,一直昏沉著,沒有半分好天氣。

確乎要入冬了。

她扶著宮女的手,在這一方小院裡來回踱步。

是了,她現在被困在這裡,沒法子出去。

定下心神,她難得讓宮女奉來紙墨,安安靜靜臨了兩個時辰的佛經。

直到太監打起簾子,皇上帶著滿身寒意走進屋內。

她仍舊八風不動,一筆一劃寫著字。

“今日怎麼想起來寫字了。”皇帝並沒有怪罪,解下外袍,揣著手走到她身後看起字來。

陸缺一副被驚到的模樣,低眉斂目,半蹲下身子行禮到:“陛下恕罪,臣妾想著前日惹惱了榮昭儀和皇后娘娘,因此今日想著抄寫佛經,為兩位娘娘祈福。”

難得見她賣乖,皇帝也覺得甚是新鮮。

見皇帝心情不錯,陸缺立馬蹬鼻子上臉:“只是抄經祈福,到底不夠誠心。不若臣妾明日去兩位娘娘殿裡謝罪。”

她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仰起臉,眼睛眨也不眨看著皇帝。

皇帝豈能不知她的心思,想來罰也罰了,不若就解了她的禁足。

但是仍舊存了些逗弄的心思。

皇帝沉吟片刻:“雪昭儀能有這番心思,甚好。”他順手扶起陸缺,坐到案前,細細觀摩著那頗有些力道的字跡。

陸缺把不准他的心思:“那……陛下的意思是?”

“嗯?”他抬起頭,看著燭火下她紅潤的臉頰,一副疑惑的模樣。

阿西,狗皇帝,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是吧?

陸缺面不改色,溫柔小意的走到皇帝身後,輕輕替他捏著肩。

“陛下,臣妾的意思是,我不想天天待在逢雪宮了。”

她一字一句,笑容不改,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哦?那朕可得好好跟你算……”

“陛下,軍中急報!”

皇帝捏著陸缺臉頰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便見一侍衛慌慌張張衝了進來。

此時不知道到底是侍衛更尷尬,還是皇帝更尷尬。反正她陸缺自我感覺良好。

那封沾著血跡和泥濘的軍報已經黏在一起,花了些功夫才展開。

陸缺也不避諱,眼睛直瞪瞪望著那字跡潦草的軍報。

可是夜色太暗,燭火不夠明晰,加之血漬侵蝕,陸缺攏共就看見“告急”兩個字。

不出意料,今晚皇帝必夜不能寐。

有了解除禁足的恩典,她才不慌不忙的退了出去。

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陸缺從未覺得寒冷是如此之好,簡直是提神醒腦的利器。

也沒心思去窺探屋內的談話,她邁著輕巧的步子,徑直往皇后的寢宮去了。

一刻也等不了了!

正是請宮女前去通報,陸缺立在皇后椒房殿門口。

天早早的晦暗下來,此刻只得見宮道各處微微燭火,忽閃明滅,一副寂寥模樣。

“雪昭儀,娘娘請您進去說話。”大宮女在前頭小心帶路,低聲說著:“娘娘讓我提醒一句,太后也在。”

這不趕巧嗎?陸缺兩眼一抹黑,她入宮以來,還沒見過這位太后。

而想必自己入宮以來的“豐功偉績”早就傳到她老人家耳朵裡了。

她垂著頭跟在大宮女後頭,不過是見招拆招,這太后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進了正殿,她瞧見主位上絳紫色的衣襬,想也沒想,先行了個禮:“臣妾參見太后。”

然後扭身又朝旁的碧璽色衣角行禮:“參見皇后娘娘。”

“噗!”旁邊忽然漏出一聲笑。

大宮女見狀,急忙拽了拽她的袖子。

陸缺不明所以抬頭看時,卻見主位上不過搭了件絳紫色的靠褥子,旁的那碧璽色衣裳的才是太后。

她退後一步,又結結實實行了個禮:“臣妾參見太后。”

恰一抬頭,一張年輕的過分的臉出現在視野之中。

眼前一身碧璽色的太后,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和皇后差不多年紀。

膚白如雪,眉心一點紅痕,貌若桃李。說是豔絕後宮也不為過。

這是……太后?

一萬個問號在陸缺心中奔騰而過。

卻見那太后捂著嘴再度笑出聲,她站起身牽起陸缺的手:“原來這就是雪昭儀。”

立在一旁的皇后笑意不減:“是了,這就是雪昭儀。”

陸缺懵懂站起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和皇后差不多年紀的太后,這是什麼魔幻劇情啊。

被提線木偶一般拉著手坐到椅子上時,陸缺才慢慢緩過神。

她眼睛幾乎是不由自主被太后眉心那一點紅痕所吸引,只覺分外熟悉。

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皇后關切的聲音:“雪昭儀來訪,可是有要事?”

陸缺眼睛胡亂撇了一眼太后,忙說到:“多謝娘娘所賜並蒂水蓮。”

皇后笑容微微一頓,得體的回到:“自家姐妹,不過一盆水蓮罷了。”

“這秋日水蓮,可是珍貴的很。”太后忽然插話,她笑吟吟的拿起茶杯:“也無外乎韻沉(皇后閨名)愛打理些花花草草。”

皇后仍舊溫婉:“雖然珍貴,但是哪比得上後宮姐妹情誼。若是母后喜歡,臣妾暖房裡還有許多,今日就差人送去。”

陸缺見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只是端著茶杯老老實實聽著。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慢慢湧了上來,陸缺使勁嗅了嗅,只覺這茶湯清亮,茶香宜人,腦中覺得有些熟悉,又實在記不清在哪裡聞到過。

“皇后娘娘,不知這是什麼茶,竟這樣好聞!”她舉著杯子慢慢嘬著。

“這也奇了,想我不久前才賞了你一包,怎麼,這麼快就吃完了,又討茶來了?”皇后笑的眉眼彎彎,打趣到。

“啊?什麼時候……”陸缺徹底糊塗了。

“也是……許是落水的時候,弄丟了茶葉。無妨,我這裡別的沒有,茶葉倒多。”皇后也不計較,反而又讓大宮女取了一包茶葉來。

她叮囑到:“這次可別又往那玉湖池跑,上次若非陛下碰巧瞧見……”

陸缺揣著那包茶葉,看著上頭“安神”二字,眼前陣陣發黑,明滅的燭火似乎也開始搖晃。

落水……她確實記得宮女們曾和她講過,當時醒來只聽說是陛下救了自己,可偏偏自己什麼印象也沒有。

恍惚間,只覺頭痛欲裂,她顫著手去夠桌上的茶杯,一個不穩,那茶杯應聲而落。

她俯下身子去撿滿地碎片,耳邊是各種驚呼和關切。

可一切都好像在薄膜之外,她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看不見,直到眼前一黑,直直墜往深淵。

醒來時,滿身都是暖融融的觸感。

張開眼,卻是龍鳳圖案在簾帳上纏繞蔓延。

一瞬間她就回了神,看著巴巴10點體質和旁邊紅閃閃的“體弱多病”buff,陸缺恨得牙癢癢。

她張開唇想要喚人,嗓子卻啞的厲害。

“雪昭儀,雪昭儀醒了!”候在外頭的小宮女見她醒來,立馬高呼到。

她掀開簾帳,端起尚且溫熱的湯藥。

陸缺一嗅見這中藥,便料想其中苦味。

於是極為抗拒的撇過頭:“不喝。”

正在僵持,外頭隱隱約約亮起來,打著燈的宮女閃到一旁,太后和皇后先後走了進來。

褪下外袍,皇后方才問道:“可好些了?”

宮女為難的拿著藥碗:“雪昭儀精神似乎大好了,只是不肯喝藥。”

陸缺啞著嗓子:“我沒有生病,我不想喝藥。”她掙扎著要坐起來,太后先一步把她按了回去。

“確實沒什麼大病,只是氣血不足,寒氣入體而已。”她細心的替陸缺掖了掖被角:“不喝藥也罷,只是身子要好好養著。”

只要不喝藥,我寧願天天做引體向上。

陸缺點點頭:“多謝太后、皇后娘娘費心。”

她本想回逢雪宮,可皇后說陛下待會就來,她身子還沒好,還是先別挪動了。

陸缺被迫躺在這兒,半邊頭仍舊是痛的。

可是躺著什麼事也做不了,只是滿腦子一些胡亂思緒。

回憶起上次玉湖池落水,明明時間並不久遠,卻模糊的好像上個世紀的事情……

想著想著,就疲乏了。她翻了個身,準備繼續想。

忽然鼻尖嗅見一股苦澀的花香,一盆開的明媚燦爛的菊花正巧開在案旁。

“雪美人,只當做了一場黃粱夢便好。”

‘雪美人,只當做了一場黃粱夢便好。’

!!!

劇烈的頭痛幾乎要把她淹沒。她掀開被褥,赤著腳走向那盆菊花。

一朵開的極好的菊花被她捏在手心。

是了,她的冰箱裡,還有幾罐沒喝完的菊花茶……

她……

那些被強行抹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捏碎了手心的菊花,那金燦燦的花瓣散落一地。

“雪昭儀!雪昭儀您怎麼下床了!”幾位宮女急忙扶住她,她攥著菊花,被抬到床榻上。

沒有落水,沒有人落水……記憶的最後,她未說完的話,隨著後頸一陣劇痛,消散在空中。

一切彷彿都明晰了起來。

手裡的殘菊悄無聲息的滑落到地上,她捧著宮女塞給她的湯婆子,兩眼怔怔。

原來陸域並不是什麼反賊……難怪。

那在宮中見到他、在榮昭儀處知道他的身世,也就說得通了。

回憶起他二人不甚明晰的談話,陸缺想,原來他們早就布好了局,他們什麼都知道。

只有她,傻乎乎的好奇謀逆的哥哥為什麼還活著。

顧不上陣陣發暈的頭,陸缺開啟人物面板。那些閃閃發光的綠字好像都在嘲笑她。

原來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是安排好的。

無論是那場鬧劇般的畫舫盛會,還是她玩笑一樣的陸氏遺孤的身份。

她能平安在宮中活到現在,無非是因為皇帝知道,她陸缺,鬧不出什麼天翻地覆。

她只是一個排遣的小玩意兒,只是皇帝手中的一個小把柄。

陸缺裹緊柔軟的錦被,只覺通體發寒。

她從來都覺得,這遊戲裡只有她是上帝視角,其他人統統不過是NPC罷了,而如今,這些所謂的NPC,卻視她為螻蟻。

那種來自於玩家的傲慢,被擊得粉碎。

閉上眼,皇帝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透過這萬千宮牆,正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急忙睜開眼睛,狠狠喘了兩口氣。

這裡只是個遊戲!這些人都不過是既定的程式!

攥緊手裡的被褥,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一切,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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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端來熬的稠稠的燕窩,陸缺瞧了一眼,又撇過臉去。

旁的宮女趕忙上前使了眼色,將燕窩端走,命小廚房另做了粥。

精神和身體都極度疲憊,她恍恍惚惚又要閉眼,一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讓開!”

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響,簾子幾乎被來者掀飛。

榮昭儀那張明豔的臉出現在陸缺視野之中。

伴隨著深秋的寒,她一面換下身上的披風,一面問道:“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說著,她湊近了耳語:“是不是皇后……不對,太后欺負你了?”

陸缺撐著身子,慘淡的笑了一下:“她們幹什麼欺負我,我又沒什麼。”

榮昭儀見她臉色灰白,神情憔悴,不由上手摸了摸她的臉:“瞧瞧,前幾日還活蹦亂跳,今日怎麼就成了病西施。”

陸缺看見她元氣滿滿的模樣,心道:難怪皇帝從前專寵榮昭儀,這樣明媚鮮豔的笑,深宮裡,獨她一份。

“喜鵲!來!”榮昭儀朝著她隨行的宮女招了招手。

那面生的宮女小心朝二人行了禮,一雙芊芊素手搭在陸缺腕上,竟是把起脈來。

“這可是我父兄從南郡帶來的神醫!”她得意的仰著頭,“父兄怕我在宮中遭人暗害,我的吃食都要經過她手。”

“小姐……”喜鵲面露難色,言語之間頗為躊躇。

“你直接說吧。”榮昭儀收起笑容。

“雪昭儀身體本就虧損虛寒,不知為何日日服用柴胡,致使寒氣愈重而體虛難愈。”

“怎麼會?哪個庸醫給你開的藥?”榮昭儀皺眉問道。

“我已經很久沒喝藥了。”陸缺搖搖頭,想起這些日子,三餐都是同皇帝一道吃的。又猛然想起那碗毒燕窩,心中已有定奪。

“那是誰給你下的藥?”她站起身,“想來逢雪宮的宮女太監,手腳也未必乾淨,不若全部打進牢獄,到時候知道的不知道的,沒有不招的!”

陸缺搖了搖頭,伸手去拽她的衣袖。

她拉過榮昭儀的手,用手指慢慢在她掌心描摹了一個字。

榮昭儀怔怔呆在原地,片刻,彈簧似的跳起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