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太監立馬又為陸缺盛了一碗。
“我真的吃不下了,陛下。”
陸缺說著,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秋衣頗有些厚度,此刻竟也被撐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罷了,可惜膳房熬了一夜的乳鴿湯。”
說著,皇帝將那碗湯放回桌上,站起來往暖閣裡走。
那些宮女見此,又如來時一般,井井有條的收拾起殘羹剩飯。
“別別別!”
一聽說熬了一夜,陸缺趕忙阻止。
可惜這些宮女皆是狀若未聞,手腳麻利的收整這些飯菜。
眼見那海碗幾乎沒被怎麼動過的鴿子湯被端走,陸缺一著急,端過皇帝剩的半碗湯,咕嚕咕嚕灌了下去。
後悔,現在陸缺就是很後悔。
雖然這湯表裡如一,清淡的彷彿沒放鹽。但鮮美的讓她想把舌頭吃掉。
她三步並作兩步,趕上皇帝。
“晚上還能喝到這湯嗎?”陸缺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嘴角掛著一圈油漬。
皇帝偏過頭,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這湯須得一夜的功夫,豈是回回能嚐到的。”
陸缺長長嘆了口氣,正要窩進暖塌,卻被拽住。
“雪美人,宮中可要處處注意儀容。”
一張頗大的帕子覆住嘴巴,輕柔的替她擦拭一番。
春困秋乏,真不是騙人的。
陸缺倚在暖塌上,看著坐在案前批改奏摺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時,又沉入夢鄉。
睡之前,一個嚴肅的問題圍繞著她:皇帝哪來的這麼多奏摺?
想想看,一篇奏摺長篇大論,那些百官並不是天天寫,做皇帝的卻要天天看。
多累啊!
自從她病了那一遭,皇帝將批奏摺的地方遷至她的暖閣,到如今竟成習慣一般。
“陛下,雪美人睡著了。”侍奉在旁的太監悄聲低語。
皇帝轉頭就能看見她毫無美感的睡相。
半張臉貼在軟枕上,壓出紅痕,嘴巴微張,口水匯成一灘。
全然不似什麼官家小姐,也不像青樓花魁,更不能說是什麼後宮嬪妃。
添上一層被褥,陸缺在夢裡似乎很不滿,難受的歪了歪身子,卻依然睡得香甜。
“陛下,公子來了。”
太監微微欠身,退到後頭。
門簾被掀起,倏忽落下。
帶著一身寒意的陸域半跪在案前。
他瞥了一眼一旁暖塌上睡得沒心沒肺的陸缺,又低下頭。
“陛下,鎮北線人來報。”他說著,呈上一張薄紙。
“鎮北生亂,劉欽躬叛國,百姓充奴。北蠻恐南襲夏郡。”
紙不大,密密麻麻每個字都傳達巨大的資訊量。
夏郡與鎮北並不接壤,卻是南攻王朝最好的路徑。
想來北疆野心,並不止一個鎮北,而是整個王朝。
“三個月……”皇帝拿起紙張,看著它在燭火上燒成菸灰,低聲嘆息:“只要夏郡堅持到年末……”
陸域站起身,面色凝重。
他攤開懷裡的地圖,夏郡和鎮北的位置被劃了兩個紅圈。
兩地之間,隔了松原與方渡二鎮,還有一條二十米寬的河溝。
秋末冬初,天寒地凍,北疆鐵騎本就不畏寒,加之河面結冰,若取夏郡,如探囊取物。
“可恨!這偌大一個王朝,竟找不出一個可用之人!”皇帝用力錘了一把軟椅,一聲悶響,並未吵醒不遠處的陸缺。
“陛下,餘氏倒有幾位猛將……只是……”
“只怕他們到時候反咬一口朕!”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立馬 否決這個提案。
無錯書吧沉默半晌,皇帝揮了揮手。
那一爐香已經燃盡,繚繚白煙卻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陸域悄無聲息的退下。
此時天色已暗,燭火點點,平添幾分暖意。
山一樣的奏摺還未批示完畢,服侍在旁的大太監也屏息凝神,不敢打攪。
長長一道呵欠聲打破了寂靜。
陸缺貓一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睜眼卻見滿屋燭火,驚詫到:“艹!”
聞聲,皇帝微微偏頭。
陸缺急忙捂住嘴,又趕緊鬆開,訕笑到:“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回顧這一天,她是吃了睡、睡了吃,豬都沒她這麼能睡。
果然早上睡不飽,一天沒精神。
卻見皇帝案前仍舊一大摞奏摺,心中不禁肅然起敬。
現代人也許只是996,當皇帝那是597啊!
趿拉著鞋站起身,連灌兩杯冷茶,陸缺慢吞吞的往皇帝身邊走過去。
“陛下累不累?”
帶著睡氣,她好奇的探身望了一眼攤開的奏摺。
那螞蟻一樣密集的字,簡直讓她差點犯了密集恐懼症。
聳聳肩,她接過太監手中的墨塊:“陛下我們晚上吃什麼?”
清淺的墨香混雜著龍涎香鑽進鼻子,倒使她精神了一大截。
“陛下這樣日以繼夜的工作,晚上一定要多吃點!”她睡得飽,心情就好,也不顧皇帝不搭理她,自顧自說到。
“陛下,你天天來我這兒睡覺,是不是因為在別的嬪妃那兒睡不好啊?”她一臉八卦的俯下身,歪頭看著提著硃筆的皇帝。
可惜皇帝似乎心情不大好,蹙著濃眉,只顧在奏摺上寫寫畫畫。
陸缺自討了個沒趣,也不氣餒,把墨塊交還給太監,抓起旁的點心就開始大快朵頤。
“這是什麼?”沾著點心渣的手不由分說伸向一角暗黃色的圖紙。
只是微微扯了一下,緊接著下雨一樣,桌上噼裡啪啦落下來十幾份奏摺。
“對不起對不起……”陸缺一面說著,一面趕忙蹲下身,撿拾這些已經批示完的奏摺。
底下墊的那張泛黃紙張也顯出半邊,只一瞥,便看見上頭山川湖海的標註。
原來是份地圖。
正是心不在焉的整理散頁的奏摺,一行硃批無意落入眼裡。陸缺的手微微一顫,那些剛剛理好的奏摺又稀里嘩啦全跌到地上。
“呼……呼……”她大口喘著氣,嘴角尚存星星點點點心渣。
她慢慢往後退著,身旁太監、皇帝看不見的地方,滿屏的紅色警告。
“警報!警報!強制進入支線,倒計時……三、二、一。”
冰冷的機械音剛落,皇帝關切的聲音便傳入耳際。
“怎麼了?”他扶起神色惶恐的陸缺,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的奏摺。
鮮紅的硃批映入眼簾:餘氏罪證確鑿,擇日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