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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奇遇

一連過了七八日,皇帝好像把她忘了。

原本殷勤的嬤嬤宮女也稍有懈怠。

唯獨陸缺一身自在。

“雪腴姑娘!”正是午後最悶熱的時候。

一位嬤嬤頂著大太陽疾步趕來。

陸缺迷迷瞪瞪張開眼,慢悠悠從躺椅上坐直。

“陛下今夜點名要姑娘侍寢。”那嬤嬤臉上被歲月鐫刻出的皺紋擠在一起,白齒也迫不及待從這張老臉中鑽出來。

陸缺點了點頭,示意宮女賞了些銀兩,準備翻個身繼續睡午覺。

那嬤嬤急迫拉住她的手,對一旁服侍的宮女疾言厲色:“還不快去給姑娘準備準備!”

隨後轉過臉溫言道:“雪腴姑娘可別糊塗,過了今夜,您就是正兒八經的小主了。”

陸缺困得厲害,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抬起眼:“多謝嬤嬤費心。”

她已經很不耐煩了。

暖洋洋的下午,被人攪了清夢,任誰都會不爽吧?

可那嬤嬤似乎沒什麼眼力見,仍舊在她耳旁喋喋不休。

想到這裡是深宮,陸缺決定忍一忍。

“……並非老身賣弄,這宮裡的大小事宜,老身也看了許多年了……姑娘您雖然才貌俱佳,可畢竟年輕……”

眼看這位嬤嬤越說越過分,頗有些邀功僭越之意,陸缺揉了揉腦袋,再度從躺椅上坐起。

她扶著躺椅的把手,緩緩站起身,目不轉睛看著唾沫橫飛的老嬤嬤。

被這樣直勾勾的盯著,老嬤嬤語速漸漸慢了下來,直到那兩片翻飛的嘴唇徹底合在一處。

“嬤嬤說的累了?”陸缺似笑非笑盯著她,把手邊的茶水遞給她。

那嬤嬤喜笑顏開的接過茶水,託著茶杯灌了兩口茶,不停說些奉承的話。

見她毫無芥蒂的拿過就喝,陸缺心中已有思量。

她又讓宮女拿了些銀兩,把這位嬤嬤體面的送出儲秀宮。

耳根子方才清淨片刻,便有公公來賀喜。

少不得又打發好些銀兩,才把這些人送走。

幸而平安王不是個吝嗇的,銀兩首飾從不短缺,只是一點不告訴她該去哪裡尋那枚印章。

反正不管晚上皇上怎麼說,她咬死不承認自己是陸缺就行了。

懷著忐忑又有點認命的心情,陸缺早早坐在床沿上等著。

此刻儲秀宮花香四溢,宮女們猶嫌不夠,又點燃幾支芬芳的線香。

“阿——湫!”一個大大的噴嚏,把臉上敷的粉都吹掉不少。

她皺眉道:“別點了,都要悶死了,開窗透透氣。”

那小宮女掩唇一笑,正要說什麼,一扭頭,卻猛地跪下身:“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陸缺心中一驚,屁股不由自主從床上彈起來,小學生似的站直身子:“皇上。”

說罷又趕忙添上一句:“皇上萬福金安。”隨即彆彆扭扭行了一禮。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小宮女這才如釋重負。

陸缺卻仍舊不敢抬起頭。

這宮中被燭火照的宛如天明,她就算想擋臉也擋不住。

腳步聲好像落在心裡一樣,他踩著金紋皂靴緩步上前。

伸出手抬起陸缺的下巴。

那張臉毫無遮掩的暴露在明晃晃的燈光下。

眉心一點不規則的紅色胎記豔麗如許。

良久,皇帝才收回手:“歇息吧。”

???這就過關了?

陸缺稀裡糊塗的爬上床,稀裡糊塗的裹著被子,最後連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旁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若非有宮人來宣,封她為美人,她幾乎要覺得昨日侍寢是一場夢了。

美人這個位分說高也不高,但偏偏越了兩級。

她並非正經出身的妃嬪,這等品階,肯定是會惹人不滿。

正想著,小宮女附耳道:“小主,今日皇上特地免了您的請安呢。”

……不帶這麼坑人的。

第一天侍寢就不去請安,不知會落得什麼名聲。雖然她也不咋在乎名聲就是了。

看了看外頭高懸的太陽,想必現在請安是來不及了,她乾脆就著被窩的餘溫,倚在床上翻些閒書。

沒有手機電腦,消磨時間是很難的。

唯有那些妙趣橫生的話本野史,能給她帶來一絲安慰。

正巧看到先帝時期的民間野史,據賣書的介紹,先帝時期的宮中秘聞,她敢說不刺激他就敢退錢。

“明文宗有一養女,名曰魏雪姬,是為玉澤公主……”

“年十七,膚如凝脂,以才貌驚絕著稱。出生時眉間帶一點殷紅胎記,米粒大小,見之皆稱奇……”

陸缺越看越不對勁,怎麼好像是在說她的翻版呢?

不對,自己是這位公主的翻版才是。

她緊張的繼續往後翻。

看來賣書的果真沒騙她。

這位玉澤公主,年僅二十便香消玉殞。

在此之前,當今聖上曾不顧倫理求娶,其皇叔平安王亦是傾心於她。

總之攪得整個前朝後宮人仰馬翻。

垃圾文案,毀我人生!!

什麼三流小說的爛俗替身梗!

陸缺狠狠把手中的書往床外擲去,心中愈發疑惑。

若她長得像已故的玉澤公主,為什麼宮裡人見到她沒一個吃驚的?

難道是她眼力太差沒看出來?還是這群人訓練的太好,把驚訝都掩飾的極好?

等等,先帝為什麼要收一養女為公主?

她手腳並用爬到床沿,撿起那本書拍了拍灰,皺著眉繼續看下去。

先帝無女,北征途中偶然救下襁褓中的玉澤公主,當時先帝尚未為人父,因此全憑周皇后做主,收其為養女,賜名:魏雪姬。

好隨意,怎麼感覺這野史也不知道內情的樣子。

征伐途中不知要遇到多少難民,為什麼偏偏收了魏雪姬作養女?

要說先帝發善心,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其中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幕。

憑著多年宮鬥遊戲的直覺,陸缺抱著書開始發散思維。

難道是私生女?

不對不對,就算玉澤公主的母家再不堪,也不可能給親生女兒一個養女的身份。

編造母家不是皇室一貫的作風嗎?

即便把玉澤公主的母親安排成一個民女、宮女,也不至於讓先帝只收其為養女。

朝中忠臣孤女?

也不對。

收朝臣孤女為養女是件值得百官歌功頌德的事情,沒必要遮遮掩掩。

想破了腦袋,陸缺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直到又有太監來宣,今日侍寢的仍舊是她。

紅燭搖曳,薰香撩人,陸缺戰戰兢兢躺在床內側。

“今天天氣真好。”

她不敢去看身側的皇帝,可實在被憋得難受,凝望著簾幔上垂下來的流蘇,沒頭沒腦說道。

“宮裡的東西挺好吃的,就是葡萄忒酸。”

即便是同床共枕,即便能感受到身旁人的溫度,陸缺仍舊覺得不安。

除了她自己的聲音,一切都靜悄悄的。

安靜的讓她覺得窒息。

“陛下為什麼叫我‘雪腴’?”我又不胖?陸缺微微偏了一下頭。

一雙眼正目不轉睛望著她,她好像被這眼神燙傷,猛地回過頭,繼續看著那一動不動的流蘇。

“那個,我聽說宮裡曾經有一位公主,名魏雪……”

一隻手覆了上來,遮住她的嘴。

識時務者為俊傑,陸缺閉上嘴,僵直著身體盯視懸在簾幔的流蘇。

流蘇似乎被她盯得不自在,輕微的晃動了幾下。

皇帝收回了手,坐起身。

他不再看向一旁的陸缺,紅燭燈滅,簾帳被宮女輕巧放下。

陸缺漸漸感到睏意,她依舊不敢挪動身子,就這樣麻著半邊身子睡著。

第二日,她勉勉強強被宮女喚醒。

昏昏沉沉裡猛地想起來還要給皇后請安。

於是強打起精神。

即便是急匆匆的趕路,然而等到椒房殿,依然是數一數二的晚。

所幸皇帝妃子不多,挨個行過禮,又被皇后溫和的叮囑幾句,也就散了。

所謂娶妻娶賢,這位皇后的確算得上是賢明大度,既沒有給她使絆子,也沒有話裡話外敲打她。

昨晚上睡得很不好,又是早起,陸缺神色怏怏慢慢往自個兒宮裡走。

她現在半個身子都是痠麻的,只盼今晚能安安心心睡個舒坦覺。

結果傍晚時分,那太監又來宣她侍寢。

一連十日,日日如此。

對於皇帝來說可能就是換了個地方睡覺,但是對於陸缺來說,簡直就是雀佔鳩巢。

皇帝睡在旁邊,她是翻身不敢、起夜不敢,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於是白日裡愈發憔悴,眼下掛了兩道明顯的青痕。

“雪美人也該好好保養身體,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看著一身素簡的皇后,陸缺呆滯的點點頭,心道若是不用請安我還能多睡幾個時辰。

“本宮這裡有江南進貢的安神茶,妹妹每晚睡前喝一盞,可以舒緩身體。”

“謝皇后娘娘賞賜。”陸缺搖搖晃晃接過茶,一股清爽的香氣立馬湧進鼻腔。

她狠狠吸了兩口:“這個好香。”

“皇后娘娘賞的,自然都是好東西。”一位嬪妃在一旁搭腔。

由於陸缺的位分不夠,所以來回請安都是步行。

捧著那罐安神茶嗅了又嗅,她自覺精神好了許多。

於是步伐也不似往日急促,反倒有心情慢慢往回走。

“那邊好像有個水池子,咱們去瞧瞧?

“雪美人,那是玉湖池呢。”

陸缺不管宮女說什麼,一心只想往那邊走。

“就是個人工挖的小池子,還什麼玉湖。”

她失望的看著眼前的水池,除了水邊的水草,裡面連條魚都沒有。

順著水池繼續往前,是幾座精緻的亭臺樓閣。

正是早間,除了灑掃的宮女太監,再沒有別人。

沿著雕欄玉砌慢慢走,此刻空氣清爽,鳥雀相鳴。

這使困在宮中數十日的陸缺也覺得有些自由的興味。

隨手摺下一支盛放的菊花,攏在鼻尖聞了一下。

一股子中藥味。

好像冰箱裡還放著幾罐菊花茶,她好久都沒喝了……

對啊,對啊,這只是個遊戲。

菊花順著衣襟滑落,花瓣散落滿地。

“我要回去。”她喃喃自語,“我回不去。”

幾乎已經塵封的屬性頁面、人物頁面被一一點開。

在這宮裡,她的體質已經不知不覺中下降了十點。

而陸域的名字依舊亮著,和皇帝、逍王、平安王一樣,他還沒死。

她遠居深宮,對於外頭的訊息,宛如一個失聰失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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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是還在牢獄?還是被人救走了?

一陣風徐徐吹過,滿園菊花微微瑟縮顫抖,太陽剛冒出來。

“雪美人,風大了,回去添件衣裳再來逛園子吧。”

小宮女低聲提醒。

陸缺繼續往前走,連踩過那朵跌到地上的菊花都沒意識到。

乾癟的菊花孤零零躺在路邊,不一會,就被揮舞的竹掃把掃走。

那一枝開的極好的菊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清晨。

但是沒關係,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新鮮的花。

她打發宮女先回去,自個兒漫無目的瞎逛。

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園子盡頭。

抬眼盡是淒涼荒蕪,盡是枯黃雜草,這一處想是少有人來,因此並未移植什麼時令的花草。

她撫了撫臺階上的灰土,就這麼大大咧咧坐下來。

此處連灑掃宮女都難得一見,是個再好不過的清淨去處。

不知從哪裡撅了一根樹枝,她彎著腰用樹枝在潮溼的泥地裡寫寫畫畫。

這樣漫無目的的浪費時間,感覺還挺不錯?

一陣輕微的細細簌簌,陸缺以為有蛇,神經瞬間緊繃。

不對這是秋天怎麼會有蛇?

她剛一放鬆,一道男聲模模糊糊傳入耳際。

陸域和皇帝的人物面板微微閃爍了兩下。

陸缺心中驚詫,在這裡,遇見皇帝和他造反的哥哥?

“……安排妥當……只要……”

“他想必早已沉不住氣。”這道男聲更加清晰一些。

“……一切安好?”

“你,唉,罷了罷了,我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多謝……定當……”

她豎著耳朵,一動不敢動,只盼能聽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可以確定的是,皇帝好像和陸域並沒有什麼芥蒂。

她聽的太入神,忘了手裡的木棍還戳在地面,一個重心不穩,身體前傾,木棍“咔擦”一下斷裂。

而她本人則臉朝地,狼狽的滾進剛剛刨的鬆軟的泥地裡。

一道掌風從身側襲來,她尚未反應,就被一把拎起,掐住頸脖。

“阿缺?!”

“陸缺?”

她尷尬的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問清楚二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打的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