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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入宮

“本王不會殺你,但你,要為本王做事。”

平安王半蹲下身,把紙扇遞給陸缺。

“我一不會殺人二不會放火,你要我幹嘛?色誘嗎?”

陸缺正熱的心煩氣躁,接過紙扇唰唰扇風,全然沒把這把珍貴的扇子當什麼稀罕物件。

“陸姑娘猜的很準。”平安王嘴角噙著笑:“這紙扇啊,若不能扇風,再名貴也是無用之物。”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平安王:“若論扇子,還得是蒲扇來的爽利。”

片刻,一頂軟轎不知從何處冒出來。

陸缺毫不客氣隨著平安王鑽進涼爽的轎中。

軟轎裡面擺著冰鎮的時令瓜果,陸缺見此,也不管禮儀,抓了一把冰,就往臉上敷。

帕子被擲在一旁,擼起袖子,她恨不得把整張臉埋進盤子裡。

待到身上的暑氣終於消了,陸缺才癱坐在一顛一顛的軟轎中。

渾身筋骨好像都是軟的,她也不管這轎子往哪裡去的,此刻只想倒頭睡去。

含了一顆冰鎮葡萄在嘴裡,忽地眉頭一皺,將葡萄吐到手帕上。

“怎麼這麼酸?”她皺著一張臉看向端坐在另一側的平安王。

“陸小姐吃過更甜的?”

“反正是沒吃過這麼酸的。”陸缺嫌棄的吐了吐舌頭。

“果真是‘宰相肥,天下瘦’。”平安王若有所思望了她一眼。

完了,給她從沒見過面的便宜老爹又添了一筆黑料。朝廷上供的葡萄不如陸丞相千金吃的葡萄甜,她已經料想到會怎麼謠傳了。

幸好她老爹一開始的設定就是已經死掉了。

一陣風颳過,轎簾被掀起一角,熱浪湧進這涼爽的轎子裡。

外頭正是下午日頭最毒的時候,草木奄奄無力,空氣似乎都停滯了,正是不知身在何處。

“你不怕你手下人中暑嗎?”陸缺好奇的把腦袋往外伸去。

平安王只是閉目養神。

“你準備把我獻給誰啊?不會是什麼老頭子吧?”

她被憋得無趣,繼續問道。

“喂,你不會想要謀權篡位吧?”

平安王似乎被吵得受不了,微微蹙眉睜眼:

“陸小姐,謹言慎行。”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要讓我怎麼色誘啊?”

陸缺扯著轎子內的流蘇裝飾,百無聊賴。

“到時候你自會知曉。”

行了幾個時辰,轎子忽然停下。

平安王轉性一樣,拉起陸缺的手,扶她小心下轎。

此處應是某個避暑行宮。

高大的牌匾上寫著“捧雪”。往裡十來步,草木蔥鬱,又是幾道月牙門。

平安王牽著她往裡走,淙淙細流從腳下的石橋走過,豔麗的金魚甩著尾巴,各色假山羅列在寬敞的院裡。

再邁過一道門,遮天蔽日的樹蔭出現在眼前。只見一個十來人合抱粗的樹幹橫在這裡,抬眼,蔥鬱的綠簡直像遮天蔽日的巨傘。

這是個好地方。

陸缺一面東張西望,一面任由平安王領著她往裡走。

身旁的人忽然停下腳步,陸缺急急剎住車。二人在一間照不到陽光的屋子面前停下。

“以後你就住在此處。”

我是吸血鬼嗎?這麼見不得光?

陸缺順手推開門,一股陰涼之氣撲面而來。

屋內陳設簡素雅緻,只是頗為陳舊。但看得出保養的很是不錯,入眼之處沒有一絲灰塵。

她細細觀摩這間屋子,猜想此處一定住過其他女子。

待平安王走後,來了兩個服侍的小丫鬟。

她們量了陸缺的尺寸,說是要置辦新衣。

又吩咐陸缺無事絕不可走出這間院子。

就是說,曬不到太陽我會缺鈣的。這間院子在參天大樹的庇佑下,連藍天也看不見。

晚上沐浴罷,兩個丫鬟徑自闖進來,不由分說往陸缺渾身上下抹了一些冰冰涼涼的藥材。

於是日後便日日如此。

待到百無聊賴在這裡待了月餘,她幾乎已經適應了日日看不見陽光的日子。

畢竟夏天嘛,此處簡直就是天然的空調房。

這月平安王再沒露過面,直到今日他又派了兩個老嬤嬤來。

這兩個老嬤嬤也像兩個丫鬟一樣,閉口不言。

她們每日早晚都要用什麼顏料在陸缺眉心點上一點。

因為身體沒什麼不適,體質也沒有下降的跡象,陸缺也沒有怎麼反抗。

又過了月餘,天氣不似剛來的時候那般炎熱了。

平安王終於露面。

丫鬟們盛裝打扮陸缺,將她請到了平安王面前。

兩月未見陽光,此刻忽然邁出這小院,陽光有些晃眼。

她伸出手去遮擋陽光,猛然發覺手臂色白如雪。

伸起另一隻手,嬌嫩的肌膚在陽光下甚至於白的刺目。

原本陸缺也不黑,是正常的健康白,現下卻幾近若鬼了。

她想要回去照鏡子,可是丫鬟從兩旁攙扶著她,令她不得回身。

平安王立在院裡的水榭樓臺之間,他全然不似王侯,只著淺青色的衣袍,執一素扇。

見到陸缺,上下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

“如此方才配得上‘欺霜傲雪’四字。”

“這玩意,沒毒吧?”陸缺摩挲這自己的手背,直到那快嬌嫩的肌膚泛出紅色。

“陸姑娘放心。”他展開摺扇,素白的扇面上唯獨角落一方極小的方印。

“你……你要我怎麼色誘?”陸缺警惕的望著他。

“你只要替本王尋來一樣東西,本王就放你走。”平安王沒有多看陸缺一眼,他凝望著腳下的流水,撲騰的錦鯉,緩聲說道。

他把扇面伸到陸缺眼前,那指甲蓋大小的章印落在扇面右下角,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這方印章,本王找了很多年了。”

那小巧的章印上只有一個字:雪。

“這印章長什麼樣子?”陸缺只看一眼,就抬起頭。

“是塊……瓷質印章,純白色澤,長三寸許,方圓形制。”

陶瓷材質的印章?這也太少見了。

陸缺覺得這個應該不難找。

她開始好奇,到底是誰得了這塊印章,以至於平安王都沒法拿回來。

千萬不要是逍王就好。

夏日唯獨剩一絲餘熱,淺金色的太陽給天際鍍上一層亮。

陸缺累的幾乎跌倒在院子裡。

上次平安王來過後,命她練一支舞。

一支翩然若仙的舞。

雖然觀者覺得美,可跳舞的人卻是受盡折磨。

饒是她先前有些練舞的經驗,也遭不住這種高強度的訓練。

唯一可以欣慰的,就是練舞的日子裡,舞技和體質的數值蹭蹭往上漲。

中秋佳節,陸缺早早被丫鬟吵醒。

她坐在妝匣前任由她們擺佈,困得一個哈欠連一個哈欠。

一套裝飾下來,時間就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時辰。

期間嬤嬤只許她吃了幾塊糕點。

現餓的頭昏眼花,被搬上軟轎,搖搖晃晃不知往何處去。

她只知道要獻舞。

卻不知要獻舞給何人。

輕紗的裙襬鋪滿的轎子,額頭上叮哩咣啷的額飾冷冰冰的。

自從到了平安王的那處宅子,她再沒見過鏡子,也不知道現在的妝面是什麼模樣。

也許是餓的緊了,有人扶她下轎時,腳步已經虛浮,眼前也似蒙了一層霧一般,晃晃悠悠。

她一言不發被帶到一處小院,院裡已經站了不少盛裝的舞女,大都一樣裝飾。

看來是一場中秋大宴。

她倚在柱子旁打量著這些嘰嘰喳喳的年輕女孩兒,院裡浮動著甜膩的胭脂香氣,濃的讓人幾乎難以呼吸。

眼看天色尚明,她已經餓的眼冒金星了。

“請問……有吃的嗎?”她拉住一個過路的小舞女。

那舞女見她面無血色,將她扶到一旁坐下:

“你是平安王進獻的舞姬吧?別急,我去後廚找找有什麼吃食。”

那小舞女片刻便回來了,袖裡攏著幾塊冷糕點。

“多……多謝。”陸缺狼吞虎嚥將那糕點嚥下,想要打點些銀兩,卻發現身無分文。

於是隨手拔下一支髮簪:“多謝你,小妹妹。”

“我要你的髮簪做什麼?你可是和她們一樣,為了舞姿輕盈沒有用飯?”

小舞女在她旁邊坐下,小心指了指一旁身段裝飾都鶴立雞群的女子。

她們各個纖細修長,身上的舞裙打眼一瞧,緞光流彩,十分耀眼。

陸缺被糕點噎得說不出話,只得搖了搖頭。

“早就聽說平安王養了一個貌若天仙的舞姬,沒想到今日居然捨得將你送進宮。”

“進宮?這裡是皇宮?”她好不容易嚥下糕點,還沒來得及抹嘴,便低聲驚呼。

“你……不知道嗎?”小舞女攏了攏裙襬,好奇的看著她。

我要知道我肯定不會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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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缺覺得自己一露面,估計就會被皇帝扣押。

然後到陰曹地府和陸域……不對!陸域還沒死!

這麼久了,她這便宜哥哥仍舊活著?

難不成皇帝非得抓到她才肯罷休?

陸缺毫無芥蒂的用潔白如雪的紗裙抹了一把嘴,心裡亂糟糟的。

就好像一幅3000塊的拼圖,她現在拿在手裡的只有區區數十塊,剩下幾千塊還不知落在何處。

“你怎麼把口脂抹掉了!”小舞女驚呼一聲,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奔到一間屋子裡。

屋子十分簡陋,唯獨有些色彩的,便是窄窄的妝匣。

她坐到桌前,看著模糊的銅鏡,裡面的少女燦若春陽,膚若凝脂,眉間一點紅,中和與生俱來的疏冷,更添三分柔媚。

小舞女很是熱心的幫她添上口脂,殷紅的唇色嬌豔欲滴,卻與一襲白衣相得益彰。

“這就好啦!我幫你把髮簪戴回去。”

小舞女接過陸缺手中的髮簪,那飛鶴僅僅往雲鬢上一插,鏡中人又揉了一分冷清。

她撫了撫自己額前的玉石,雖是淺黃顏色,可細看卻流光溢彩。襯得眉心一點紅更加鮮妍。

思考半晌,陸缺從袖中掏出帕子,遮住半張臉。

“你不喜歡這口脂嗎?”小舞女咬著唇惴惴不安。

她搖了搖頭:“我很喜歡你的口脂,可我不喜歡這張臉。”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了!

她沉吟片刻:“皆道紅顏誤江山,國破豈怨賣笑人。”

小舞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聽了個半知半解。

“我叫巫蝶,你叫什麼名字?”她岔開話題。

“我叫陸……”陸缺聲音嘎然而止,“我自為賤籍,姓甚名誰,並不由得自己說了算。”

巫蝶同情的點了點頭:“那我就叫你姐姐吧?”

華燈初上,院裡的舞女們登時忙碌起來。

女孩子按照次序排列整齊,不時便有公公來宣。

一時十幾個女孩子魚貫而出,一時又有不少女孩子從側門進來,匆匆換過衣飾等在這院裡。

陸缺被一個年齡不大的宮女單獨帶到一處,等了許久,似乎月亮已經升上樹梢,才一公公來喚她。

怎麼有點小學兒童演藝的緊張感。

陸缺跟在公公和宮女身後,心道若是皇帝認出她來,豈不是要毀了中秋夜宴?

還是平安王要借中秋夜宴把她獻給某位持有印章的權貴?

還沒想好答案,她已經立在了一眾宮妃大臣面前。

幸而夜色深,她幾乎看不清端坐高臺的皇帝的面貌。

想來皇帝也是看不清她的。

絲竹管絃一齊奏響,陸缺幾乎遵循肌肉記憶,跟著樂聲起舞。

輕紗瀰漫,月色明朗,恰一陣風掠過,伴著額間微微閃爍的玉石,恍然如月神降臨。

一曲舞罷,果不其然,那皇帝問她姓名。

“民女斗膽請聖上賜名。”她依照平安王的劇本演下去。

然後她就稀裡糊塗被帶到了儲秀宮,得了“雪腴”這個意義不明的名字。

“小主莫怕,過了今晚,您就是主子了。”宮中的老嬤嬤一面替她梳理長髮,一面安慰一直在發呆的陸缺。

所以平安王那傢伙是把我獻給了皇帝!!!

坑人也不帶這麼著的吧?

深吸一口氣,陸缺摸了摸已經卸妝的面頰,心中說不出的煩悶。

她被扶到浴桶裡,那些伺候慣了宮妃的宮女也不由讚歎她的肌膚。

“小主真是天生麗質,這面板比豆腐還白嫩。”

在屋子裡捂出來的,給你你要不要?

她任由這些宮女擺佈,一句話也不懶得說。

直到被扶到床榻邊,外頭忽地一位公公來傳:皇上在椒房殿歇下了。

還好還好,陸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蓋上被子,不理會宮女們的嘆息聲,翻身睡去。

因為昨夜皇帝並沒有給她名分,所以她不用早起去椒房殿請安,睡了個大好覺。

雖然昨夜皇帝未留宿,但是因為是皇上親自賜名的舞姬,宮女也未敢怠慢。

至少白天她過的還算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