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往常一樣翻出一盒冰淇淋,盤腿坐到VR遊戲機前。
她順手戴上VR眼鏡,點開位列第一的遊戲。
古香古色的載入畫面上浮現一絕色女子,正在拼命往前奔。
身後是數十隻緊追不捨的狼。
這是……什麼遊戲?
她好奇的退出去,本該寫有遊戲名的地方一片空白。
她猛地摘下VR眼鏡,眼前卻不是熟悉的房間。
淺青色的幔帳鋪了滿眼,濃重的草藥味燻得她頭疼。
“施主?”一道人聲從身側傳來,她頭痛欲裂,聽的並不真切。
“施主,該喝藥了。”一隻粗陶碗出現在眼前,聞起來就苦澀不已的藥汁在碗中盪漾。
“你是誰?這是哪裡?”
陸缺不顧眼前天旋地轉,掙扎爬起。
卻是一位僧人立在旁側。
“姑娘莫急,這裡是慈安寺,小僧是寺內僧人空懷。”
陸缺只覺腦內一片混亂,接過溫度正好的湯藥,顧不上苦澀一口灌進嘴裡。
這湯藥似乎有些助眠的功效,剛剛服下,便又覺昏昏沉沉,闔眼睡去。
“有勞餘將軍。女施主已經醒過來了。”見陸缺入睡,僧人走到外面小院一男子身旁。
男子正扇著藥爐的火,爐上草藥咕嘟咕嘟作響,不知已熬了多久。
“是我該多謝空懷大師。”男子站起身,眼下青黑,胡茬叢生。
“女施主已無大礙,餘將軍不如先歇息片刻。”空懷洗淨那隻盛過湯藥的碗。
男子往屋內瞧了一眼,道了聲謝才回房歇息。
一覺不知又睡了多久。
陸缺再醒來時,身上已經出了一身汗,頭痛的也不那麼厲害了。
屋裡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古樸的桌旁端坐一位僧人。
他背對著陸缺,在燈下低聲唸經。
陸缺輕手輕腳的坐起身。環顧四周。
想來這裡真的是一座寺院,除卻濃濃的藥味,依然能嗅見若有若無的檀香。
“空懷大師?”她輕聲喚到。
空懷背影微微一動,然後站起身,並未回頭。
“施主可大好了?”
“我覺得身體輕鬆不少。多謝空懷大師救命之恩。”
“搭救施主的並非小僧。”空懷搖了搖頭。
陸缺現在腦子還不大清醒,只覺一切朦朦朧朧,於是下意識問:“那是誰?”
無錯書吧“是皇城督管統領餘淵餘將軍。”
??我認識這麼一個人嗎?
她隱隱約約記得餘氏在京城是一個大姓氏,難道是之前的客人?
不對,阿玉……阿玉與餘氏暗通款曲,難道他們已經抓住她了?
她想要細究,可是腦袋又暗暗疼痛起來。
一碗湯藥被遞到眼前,陸缺下意識接過。
“姑娘?”一道陌生的男聲令她一驚,手中的藥碗也沒拿穩,“砰呲”全灑到了地上。
“姑娘不必驚慌。”來人的語氣似乎比陸缺還慌亂些,“姑娘可還記得畫舫盛會?”
陸缺用力眨著眼睛,看眼前這位餘將軍,在暗淡的燈光下,他的容貌和當時她救下的那名侍衛相貌漸漸重合?
“五百兩?”她下意識開口。
餘將軍確實是她,很是高興的模樣,一把抓住她的手。
“是我,當時若非姑娘相救……”
陸缺一個激靈,甩開他的手,尷尬的往裡移了移。
“是我造次了,只是能再見到姑娘,實在太過激動。”
“一命抵一命,這次你救了我,咱們就兩清了。我也不要你的五百兩。”
陸缺不是很喜歡眼前相貌堂堂的餘將軍,一方面是她身份特殊,另一方面則是這位餘將軍身份特殊。
那餘將軍見她態度冷淡,有些悻悻:“姑娘大病初癒,是該早些歇息。”
陸缺胡亂點點頭,待他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位皇城督管統領,看樣子不知道她的身份,可是若坐以待斃,她被逮捕只在朝夕。
想離開此處,可身子卻綿軟而無力。
只得很不安穩的闔眼到天明。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推開了她的房門。
伴隨著濃郁的藥味,以及掩在藥味中的檀香氣,她猜想這是那位空懷大師。
她睜開眼,慢慢往外看去。
一碗藥冒著白煙,立在桌上。
而空懷早已不知去向。
今日更比昨日鬆快些,她慢慢坐起身,穿著鞋子走到桌旁,將苦澀的藥液嚥下去。
也不知昏睡幾日,現下腹中頗有些飢餓。
夏季清晨涼爽的風隨著她開門的動作溜進屋裡,一掃滿屋的病氣。
看著下降了五個點數的體質,陸缺嘆一口氣,決心自己去後廚找點吃的。
她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這裡似乎分外偏僻,一路上除了兩隻貓,什麼都沒遇見。
扶著牆緩緩而行,終於到了一處門檻。
側耳細聽,外頭確有人聲。
跨過門檻,一下子熱鬧起來。
早上灑掃的小沙彌,端著藥材篩選的小沙彌,揮著棍棒練功的小沙彌。
欣欣向榮。
“小師父,請問後廚在哪裡?”她拉住一個小和尚,輕聲詢問。
小和尚見她面生,一臉病容,默不作聲在前面帶路。
七拐八繞,才終於聞見飯菜香。’
她掏出一把碎銀,想要塞給小和尚,小和尚後退一步,搖搖頭徑自離開。
做飯的和尚膀大腰圓,身旁幫廚的忙的不可開交。
陸缺略等了一等,便高聲喚到:“諸位高僧,可否舍我一碗粥。”
那主廚的和尚眼也沒抬,頃刻,一碗粥便出現在灶臺上。
見他們忙碌,陸缺悄然放了一錠銀子在灶臺上,攜了粥正要走。
“施主,落東西了。”一位幫廚的和尚把銀子遞給她,尚來不及停留,端著一筐青菜從她身旁閃過。
端著滾燙的粥,她席地坐在某處僻靜的臺階上,小口小口喝著。
不知到了什麼時刻,悠長古樸的鐘聲從某處傳來。
陸缺眯著眼,端著粥碗聆聽。
真是一派悠閒,身後忽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姑娘!”餘將軍遠遠瞧見少女窈窕的背影,快步上前。
她這才懶懶轉過身:“餘將軍早。”
“姑娘大病初癒,只怕會受了寒氣。”說著,他竟然上手來摟陸缺。
陸缺好歹是學過舞的,輕輕一閃便躲過。
她垂眸看著半碗粥,有些不耐煩:“餘將軍有話便說。”
“我只是擔心姑娘。”那年輕將軍躊躇望著病容下依然清麗非常的陸缺。
“救命之恩我們二人已是兩不相欠,餘將軍何必擔心一萍水相逢之人。想皇城督管統領必公務繁忙,長久耗在這寺院裡不怕惹人非議?”
陸缺話說的更不客氣。
“若為姑娘,一切都值得。”
打發走這位將軍,陸缺自知要提早打算。
又喝了一頓藥,她翻出房中文房四寶,匆匆寫下一箋道謝信,收拾細軟準備乘夜離去。
走之前,溜達到後廚討了一些饅頭鹹菜,又隨口打聽到現在的位置。
這慈安寺就在王城外頭,因為離得近,常有朝廷顯貴來上香,因此香火旺盛,綿延不絕。
只可惜她的馬被餘將軍放走了。
是夜,月色清朗,正是一個難得的夏日賞月美景。
陸缺簡便打扮,悄然從早就摸清的側門溜出。
外頭果真不復王都繁盛,已是一副荒野景色。
雖然夜色駭人,可是一想到小命不保,她就顧不得黑黝黝的夜道,跌跌撞撞繼續往北進發。
想來,現在她那便宜哥哥已經被問斬了。
她下意識望了一眼人物欄,綠色的好感度和信賴值綴在陸域名字後頭,顯然他還活著。
難不成朝廷想抓住她後一起殺之後快?
陸缺搖搖頭,也不敢點火,闖進這無邊無際的黑夜中,揹著行囊踽踽獨行。
不知走了幾個時辰,直到上氣不接下氣,她才略微停了一停。
此刻四周唯獨只聞蟲鳴,不知為何,陸缺竟覺得安心。
她暢想自己在北方某城靠著身上不菲的金銀細軟安身立命,開個小鋪子,再想主線的事。
灌了幾口水,又咽下半個冷饅頭,她站起身,正要繼續往前。
一陣熟悉的、令人悚然的馬蹄聲隱約在身後響起。
她往後一瞥,在黑夜中跳躍的一星火光正朝此處奔來。
是追兵?還是過路人?
她閃身躲進路邊的茂密叢林裡,屏住呼吸等那馬匹靠近。
夜色濃郁,唯獨那一星火光撕開這濃夜一角。
馬蹄聲鼓點似的愈來愈近。
陸缺緊張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蹦出來。
雖然視野不大明晰,但她清清楚楚看見一匹普通的馬兒從眼前掠過,上頭坐著一個常服的行人。
想必是連夜趕路的旅人。
她鬆下一口氣。從路邊鑽出,拍了拍身上的塵灰,貼著路邊繼續往前。
那馬蹄聲愈來愈遠,火把的光亮也漸漸黯淡。
快天亮時,陸缺才筋疲力盡的倚到一棵大樹上。
她困得睜不開眼,可又不敢睡實。
誰知道這坑爹遊戲裡會不會有山賊。
靠著大樹歇息片刻,太陽就出來了。
整個大地立馬變得亮堂堂的。
她用帕子把臉遮住,想找戶人家歇腳。
可這四周除了樹林就是樹林,除了聒噪的鳥雀,什麼也看不見。
睡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幾乎剛坐到地上,她就不由自主闔上了眼。
一夜的奔波實在令她身心俱疲。
直到蟬鳴喑啞,日頭高照,她熱的渾身是汗。
這時候才舔著乾涸的唇悠悠轉醒。
瞧了一眼瓦藍的天,一絲風也沒有,料到此時不宜上路。她決定白天睡覺晚上趕路。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她敞開上衣,喝了點水,又昏昏沉沉半夢半醒。
只是天氣實在炎熱難耐,要睡卻無論如何睡不安穩。
正是困頓不堪時,一絲清涼忽地從身前傳來。
這風並不猛烈,好在細水長流。
安然享受了一會兒這夏日難得的涼風,她察覺到什麼,猛然睜開眼。
“平安王?”坐在她身前為她扇扇子的,居然是明月樓的常客。
陸缺簡直比看見追兵還要驚詫。
平安王見她一激靈醒過來了,那散發著幽香的紙扇微微一束,便收起了起來。
“你……你是來抓我的?”陸缺扶著地踉踉蹌蹌站起身,久睡的緣故,半個身子撐著樹幹才站直。
平安王笑著搖了搖頭,打量一番狼狽的陸缺。
“你是來殺我的?”她顫聲問道。
那你倒是說話啊!真服了逛青樓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到現在怎麼跟個啞巴似的。
陸缺扶著樹幹,慢慢站直身子。
“陸姑娘好像早就知道本王的身份。”一個饒有興趣的表情浮現在他臉上。
陸缺現在簡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她忘了平安王平日裡來明月樓都是化名為“蘇公子”,剛剛不清醒之間,竟然直接戳穿了這位“蘇公子”的身份。
失策失策,該怎麼圓過去呢?
“民女傾慕平安王已久……呃……有幸目睹平安王風采……”她磕磕絆絆編著謊話。
再大的太陽也抵不過眼前這種境況,陸缺已是出了一腦門的汗。
“王上恕罪,屬下來遲!”
一道高喊聲打破了此時尷尬的局面。
陸缺抬眼一瞧,呼吸一窒。
禍不單行。
來者正是剛告別不久的餘淵餘將軍。
他一眼認出陸缺,又見她衣衫不整,急忙跨步上前跪拜:“此乃微臣侍妾,若有衝撞王上之處,微臣定當嚴懲。”
大哥你3G衝浪?
陸缺扶額:“餘將軍,多謝你出手相救。”她嘆一口氣,繼續說到:
“我乃罪臣陸域之妹陸缺,你不如早些與我劃清關係。”
那餘將軍似乎沒料到會這樣發展,跪在地上,連話都忘了說。
“你在畫舫,是為了……”沉默片刻,他恍然看向陸缺。
“就算我說與我無關,你們也不會信。”她口乾舌燥,乾脆懶得解釋。
“唰”平安王再度展開那描畫著精美鳥雀的紙扇,饒有興趣的看二人饒舌。
餘淵從剛開始的不可置信變成堅定的模樣:
“陸姑娘,我信你是有苦衷的,你當時救了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別,我沒什麼苦衷,就是沒投好胎而已。”陸缺最煩這種苦情戲,三言兩語就把餘淵噎住了。
就當陸缺以為他能消停一點時。
“王上!微臣願意以這身官服換的陸姑娘性命!”他忽然轉向平安王。
在一旁站了許久的平安王這才慢悠悠的命令餘淵把好口風,自己定會保陸缺性命無虞。
待他領命回了王都,平安王這才轉過頭,看向神色怏怏的陸缺。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她坐到樹根旁,熱的面色通紅,不住用手扇著風。
平安王立在這樣炎熱的地方,不僅沒出汗,連衣釦也系的嚴嚴實實的。
這傢伙,是在衣服裡藏了個空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