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陸域一把拉起陸缺,把她藏在身後。
原本枕在陸缺膝上尚有呼吸的侍衛,“撲通”一聲腦袋狠狠磕到地上。
“你認錯了!”陸缺想躲,卻無處可躲,又怕刀劍無眼,只得縮在陸域身後。
逍王傷了肩,右手連劍也拿不起來,只能勉強閃躲。
一隻極為有力的手忽然箍陸缺的頸脖。
拼命掙扎之中,只能摸到身後人滑膩的衣襬。
媽的,一個個沒有人質是吧?
陸缺漸漸喘不上氣,眼前陣陣發黑。
陸域此時也擒住了逍王。
他劍抵著逍王的頸子:“放了我妹妹!”
身後之人冷聲:“先放吾弟。”
那手孔武有力,勒在脖子上,幾乎有種要把她人首分離的錯覺。
陸缺伸著手去拽那箍著自己脖子的手,可是分毫不能撼動半分。
她確信,這一次又要被人掐死了。
“皇兄!”陸域見不得自己胞妹受苦,自先將逍王踹到了對面。
握著她頸脖的手略鬆了幾分。
她趁此大口呼氣,眼前也漸漸恢復清明。
“你這逆賊!”視野中,逍王舉著劍,怒視陸域。
顧不上別的,她一隻手縮排袖子裡,握緊那把匕首。
雙方仍在對峙,她拿著匕首狠狠往身後刺了一刀,趁機連滾帶爬回到陸域身邊。
陸域將她扶到身後,陸缺這才看清,剛剛刺傷的正是本朝的皇帝。
我不想當反賊啊!
她一面捂著嗓子咳嗽,一面迅速思考對策。
怎麼才能既保全自己,又不引人忌憚呢。
系統介面忽然閃起警報般的光芒,兩個選項出現在眼前,右上角十秒鐘的倒計時已經開始。
支線一:亂世帝歌:觸發條件:跟隨陸域反叛朝廷。
支線二:禍世妖妃:觸發條件:跟隨魏氏斬滅陸域。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策劃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天天不是亂世就是禍世,就沒有太平盛世的選項嗎?
眼看著倒計時就剩三秒,陸缺閉上眼隨手一點。
下一刻,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的刺向身前的陸域。
在場四人,包括陸缺自己,皆是譁然。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狗遊戲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拔出匕首,往自己胸口刺去.
短箭從皇帝袖中祭出,叮噹一聲打偏了匕首走向。
鋒利的刀刃劃過陸缺左臂,哐當掉到了地上。
一片靜默,其他三人倒也罷,陸缺是實打實的在看那跳動的飛快的數值。
算了,看的頭疼,她皺眉閉眼,落在其他人眼中,一副惋惜痛恨自戕失敗的模樣。
“阿缺。”陸缺受的傷遠沒有他表露在臉上的那般狠。
“抱歉。”陸缺腹誹:誰讓命運讓我點了第二個選項呢。
一個惡趣味從腦子裡冒出來,她眼睫上沾著剛剛一點淚珠,抬頭脆弱的望向陸缺:
“我覺得,‘長公主’這個稱呼實在太顯老了。”
“咳!”逍王被自己的口水嗆出了眼淚,肩上的劍傷一咳嗽就裂開來,痛的他呲牙咧嘴。
“臣等救駕來遲!”外頭忽然冒出一陣喊殺聲,朝廷的援兵來了。
皇帝的內心想必和現在瘋狂跳動的數值一樣。
他氣定神閒的望著陸缺:“那麼,逍王妃的稱呼姑娘意下如何?”
逍王咳嗽的更厲害了,那驚天動地的咳聲宛如得了肺癆晚期的病人。
“不怎麼樣,民女還是更喜歡‘花魁’這個稱呼。”
陸缺幾乎是搶答,她,絕對不要和皇室有什麼瓜葛!
畢竟要想走主線,皇室是陸家的板上釘釘仇敵,她可不想再牽扯出什麼恩恩怨怨瓜瓜葛葛。
看著被官兵帶走的陸域,陸缺心裡居然有那麼點小心疼。
這可是遊戲裡第一個初始好感值這麼高的主線人物啊!
她疲累的坐在乾淨的一角,翻看這幾個男人的數值。
人物:
陸域:好感:90,信賴值:50
都這樣了,好感居然沒掉,就掉了20點信賴值。
逍王——魏闔如;好感:20,信賴值:-10
我真的會謝,這傢伙的警惕性未免也太高了!
但是轉念一想,原來的好感甚至都是負值,現在也還算有長進。
皇帝——魏泓嗣:好感:30,信賴值:0
聽我說謝謝你,漲了三十點好感的代價是脖子痛的要死,胳膊還被劃傷。
平安王——魏綏:好感:10,信賴值:10
說起來,完全沒看見過他的影子欸,這人,好神秘。
並且一副和逍王很不合的樣子。但是,看見逍王吃癟她就高興。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麼事!陸缺忽然想起之前的競價。
我的兩萬兩白銀!!!!飛走了!
她也算護駕有功,管皇帝要兩萬兩白銀也不為過吧?
正是滿腦子胡思亂想,一隊官兵闖了進來,說陛下召見。
陸缺現下滿身的血跡,即便貌美,也被這一身狼狽掩住光華。
站在光鮮亮麗的皇帝面前,活脫脫一個難民。
一紙詔書,她成了“奉旨賣藝”的花魁白欺霜。
感恩。
陸缺接旨後,斗膽問了一句:“請問剛才的競價還作數嗎?”
皇帝眉宇間的嚴整肅穆被這一問打破。
“闔如有傷在身,不如朕買下出題名額。”他抬眉望著眼裡只有搞錢的陸缺,說到。
“兩萬兩!”陸缺往前一步,又自知失禮,垂著頭告罪。
“好。”皇帝看了一眼衣衫襤褸的陸缺,“是為‘無題’。”
熟背唐詩三百首的陸缺凌亂了。
您看李商隱的無題行不行?
但是還得硬著頭皮上啊,不然別說銀子,連白姨好不容易營造的才女之名也要丟。
“絳幘雞人送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思量片刻,陸缺低聲吟誦一句,打量著皇帝的臉色。
見他面色無虞,方才繼續吟到:“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他眼睛微微一動,視線移向陸缺:“寫下來罷。”
這君主的威壓如有實質般,陸缺沾墨一蹴而就,乾脆把整首詩寫完: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向鳳池頭。”
“這字……與你父親大不相同。”他尚未評價詩句,反觀摩起那華滋遒勁的字跡來。
陸缺從小臨的就是趙體,現在不管怎麼寫都沾了趙體的味道。
於是陪笑道:“寫的不入眼,陛下多擔待。”
“你很瞭解宮中?”
這一問簡直是絕殺。
她瞭解嗎?並不,王維瞭解嗎?肯定的。
所以她為什麼好死不死挑了這首詩來拍馬屁啊!
“民女年幼時,偶聞家父提及,心生嚮往……”
她快要編不下去了!
“行刺皇帝,應是何罪?”
皇上這麼一問,陸缺自先愣住了,是要問她哥哥何罪嗎?
一旁的太監替她答了:“按律,當株連九族。”
她尚且未反應過來,皇帝將那墨痕已乾的詩稿收進衣袖:
“姑娘行刺未遂,朕許你以兩萬兩白銀抵罪。”
他說罷,帶著太監侍從上轎回宮。
獨留陸缺在原地愣了三分鐘,才明白自己是被白嫖了。
啊啊啊啊啊這個摳門皇帝!怎麼不說自己護駕有功呢!
魏泓嗣坐在轎上,掀開衣襬,剛剛換上的繃帶已然又被血浸溼。
太醫跪在身前小心更換他腰際的紗布。
一晚上嗅見太多血腥氣味,現下這點血腥味反倒不明顯了。
他閉著眼,即便不皺眉,眉宇間也有深深的川字紋,分明二十來歲的年紀,卻宛如已過不惑之年。
“皇上,公子已經在殿中候著了。”
軟轎剛剛停下,一侍衛上前低語。
魏泓嗣睜開眼睛,點點頭,屏退眾人,只帶隨行的侍衛往殿中去。
“他未曾露出馬腳。”
殿中沒有掌燈,月亮透過窗戶落在雕花地板上,真如霜花一樣。
黑暗中,一道男聲率先開口。
“只要他仍肖想這位置,遲早會露馬腳。”
魏泓嗣抻開衣袍,在黑暗中慢慢坐下。
“我不知她會……陛下恕罪。”
黑暗中的身影朝他跪拜。
他擺擺手,“她……竟然出落的這般有趣了。”
那身影旋然站起,“砰呲”幾聲,不知碰掉了什麼東西。
魏泓嗣抬眼,點燃身前的燈盞,一小片暖色的燈火照亮了這片暗處。
“一提到她,你就如此失態。”
被照亮的黑影沉默片刻,蹲下身撿起剛剛被絆倒燈臺。
那琉璃燈盞已經碎成了幾瓣。
經過這一晚的折騰,不但身累,而且心累。
陸缺被明月樓接回去後,把自己浸在澡盆裡,連動彈一下都懶得。
本來是極美的一覺,奈何大清早就有人敲鑼打鼓。
把頭捂進被窩也掩蓋不住這煩人的噪音,她乾脆坐起身。
往窗外一探,滿街官兵抬著匾,敲鑼打鼓往這邊來了。
阿玉猛地推開她的房門:“小姐!”
“姑娘,宮裡差人送了牌匾來。”如意跟在後面,神色不及阿玉那般驚慌。
兩萬兩一個牌匾?她寧願不要好吧!
拖著疲憊的身體洗漱打扮,來到前廳。
“文采風流”幾個大字嵌在大門正中,把明月樓的牌匾都給壓下去了。
想是皇帝親書,整條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來看熱鬧的人。
然而此刻陸缺正掩在面紗後面,偷偷打呵欠呢。
她只想趕緊回去睡回籠覺。
白姨喜不自勝,忙碌的招呼那些前來道喜的貴客。
名望值在這一刻簡直跳動的只能看見殘影。
自此以後,王都第一花魁的寶座被陸缺包圓了。
畢竟獲得當今聖上認證的花魁,她算是頭一位。
窗外蟬鳴漸漸聒噪,天氣一日熱似一日。
愈是這樣的天氣,明月樓的生意愈是好。
畢竟沒有幾個青樓能窮奢極兇到用冰雕的假山為飾。
華麗的大廳裡,冰山冒出的嫋嫋白煙將屋子裝飾的仙境一般。
熟客早已在明月樓備下薄棉衣,以免傷寒。
生客則無不為這奢華景象感慨。
沒別的,主要是陸缺現在一整個搖錢樹。
只是帶著面紗彈一曲,賞錢便能鋪滿整個臺子。
可惜今日的客人是沒有這等眼福了。
陸缺現在正在陪貴客飲茶賦詩。
你們皇室的人都這麼喜歡隱姓埋名微服私訪嗎?
陸缺看著眼前自稱“蘇公子”的平安王魏綏,腹誹到。
細看平安王的長相,怎麼說呢。
若說皇帝和逍王有幾分相似,這位平安王則像是二人的中間值。
你說他像皇帝吧,又有點像逍王。
單獨拎出來他的五官,又少了皇帝的嚴肅和逍王的欠揍。
神色溫和而平靜,氣質儒雅又矜貴,反而是她見過的三位皇親裡最正常的一位。
“蘇公子,請。”她素手斟茶,帶著營業的笑容。
誰會跟錢過不去。
“白姑娘請。”
咱就是說,和文化人打交道就是得勁。
一個上午,二人從茶談到琴,從琴聊到詩,有種莫名的合拍。
若是陸缺再在這風月場混跡幾年,抑或是她在現世能談幾個男朋友,就會發覺,這種合拍的閒聊,分明是一種高明的套話。
可惜陸缺資歷尚淺,尚察覺不到其中關竅。
只覺得有人花錢和她聊天,實在是一件每逝。
“小姐,聽說少爺三日後問斬,你向逍王求求情,保他一命吧!”
阿玉跪在地上,抽噎著。
難怪這幾日阿玉一直心神不寧,做事也恍恍惚惚,讓她彙報如意的行動也總是魂不守舍。
陸缺看著哭成淚人一般的丫鬟,心裡雖然不忍,可是還是忍不住想罵醒她。
“好啊,磨墨,我現在就給逍王寫信。”
她看著一臉欣喜從地上爬起的阿玉,心道這丫頭心思太淺,不及如意。
“然後等明日,朝廷派官兵把我們都帶走,三日後一起問斬。”
陸缺緊接著說道。
阿玉呆在原地,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往下落。
“現在陸家有一個反賊還不夠?都上趕著去送死?”
“朝廷是不知道我是陸缺,若是走漏一點風聲,你以為還有現在的錦衣玉食?”
無錯書吧她站起身,瞧著呆愣在原地的阿玉,恨鐵不成鋼的嘆息。
“小姐!錦衣玉食比少爺還重要嗎?”阿玉嚎啕哭出聲。
“你小姐的命不重要?”陸缺冷眼一橫,真是拎不清。
本以為她會就此作罷,誰料她直接跪下拽住陸缺的衣襬,哭訴到:
“小姐!您不能置少爺於不顧,您忘了嗎?十三歲的時候,您得了重疾,是少爺不遠萬里為您求藥啊!”
不好意思,我還真的忘了。
陸缺蹙著眉,那種只知自保、只有野心的哥哥,誰愛要誰要!
當初她身陷青樓,屢次打探他的訊息求救,每次得來的訊息都是他已經死了。
現在他謀反失敗,難不成要她豁出命去救?
“放開!”
陸缺越想越氣,厲聲呵斥。
“小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求您救救少爺吧!我不該向您隱瞞少爺行蹤,您罰我吧!”
阿玉死死拽著她的衣襬,哭的肝腸寸斷。
“什麼?!”陸缺一怔,拎起阿玉:“什麼隱瞞行蹤?”
阿玉見她似有反應,哽咽到:“少爺戍邊三年,每月都有來信。我……私藏了信件。”
“早在朝廷要抄家之前,少爺便在信中提醒。我怕您責怪我私藏信件,因此不敢明言,只得在抄家那日說服您去上香。”
“誰知官兵竟然帶兵來寺院逮捕您。幸而您被白姨所救。我不敢向少爺提及您身陷青樓,於是只得向少爺隱瞞您的行蹤……”
阿玉越說,聲音越低。
“也就是說,你一直和陸域有往來?”陸缺幾乎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侍女竟然如此大膽。
阿玉從房中搬來錦盒,裡面一疊一疊的信件,皆是陸域寄給她的。
陸缺扶額,若非此事,這膽大包天的阿玉又要瞞到何時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