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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局

天空已經籠罩上濃黑色,更夫走過,梆子響了兩聲,已是亥時。

陸缺揉了揉臉,掩藏起斗笠下的疲憊,順著牆根慢慢往前走。

七變作一個魁梧北人,跟在她身後。

“主子,單刀赴會,我們真的不跟餘將軍知會一聲嗎?”

七的擔憂不無道理,陸缺雖然從前借北地貴族的身份,與白將軍透過訊息,但面見會談,還是第一次。

陸缺搖搖頭:“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興師動眾,豈非走漏了風聲,我來之前已經告訴了吳阿三,若是不對,他會稟告圖西格。”

“再說,哪個貴族沒有點暗衛,我們二人隻身前去,反倒能把白將軍唬住,你可知‘空城計’?”

七搖搖頭,還是不減擔憂。

“放心吧,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個白將軍,我倒是要好好會上一會。”

陸缺轉頭,拍了拍七的胳膊。

她自已其實也心裡直打鼓,什麼“空城計”,她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但這個白將軍既然是流民出身,必定重利,只要她開出較之別人更為豐厚的條件,白將軍也不會傷了一個潛在財神爺的性命。

再者說,白將軍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絕非凡俗,他一定明白,殺了自已這個所謂北地談判的使節,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這麼一想,陸缺頓時心安許多。

取下斗笠,用斗篷將自已一如往常遮得嚴嚴實實,陸缺站在魁梧的七身旁,充當一個不起眼的侍從。

這是一處花樓的雅間,隔著屏風,絲竹管樂,聲聲入耳。

外頭是遮掩不住歡場的笑鬧聲,陸缺屏息凝神,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忽而屏風之後的樂聲停了,二人一齊望過去,卻見一個布袍書生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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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貌平平無奇,衣著更是質樸萬分,與奢靡的花樓格格不入。

書生朝著二人拱拱手,遣散了一屋子的歌女樂姬。

白將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陸缺有點懵,這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二位,白將軍在城外領兵列陣,在下封霜。”

書生彬彬有禮。

七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封霜,北蠻獨有的輕蔑入木三分。

“哼,說要面談,卻遣你這個小雞仔樣的人來,白將軍營裡是沒有猛將嗎?”

七粗聲粗氣道。

封霜也不惱:“若論勇猛,北人自然勝過南人。”

陸缺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是說七勇猛有餘,智商不足。

“行了,別繞彎子了,白將軍要什麼?又肯出什麼?”

七睥睨著桌旁的封霜。

封霜不疾不徐:“不如兩位先說說,可以給白將軍什麼。”

七朝著陸缺抬了抬下巴。

陸缺壓低嗓子道:“北地踏破南朝指日可待,白將軍要什麼,我們北地都給得起。”

封霜臉上的笑容不減,他不動聲色的掃過被斗篷遮得嚴嚴實實的陸缺。

“北人果然大氣,只是不知道北地想要如何與白將軍合謀。”

陸缺在斗篷裡翻了個白眼,這個封霜,一個字不肯透露,只想著套話,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哼!”陸缺掩在斗篷下的手輕輕戳了七一下,七立馬會意,站起身,滿眼不耐。

“既然白將軍沒有誠意,那麼我們也無話可說!”

說完,七便要往外走。

封霜輕輕一挑眉:“且慢,條件可以慢慢談,但是機會,卻是轉瞬即逝啊。”

七頓住腳步,神情依舊不耐:“那就敞開了談,我最討厭你們這些磨磨唧唧的南朝人。”

封霜頷首微笑,七又坐回了桌旁。

陸缺長吁一口氣,她可不希望這次無功而返。

就在這時,忽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陸缺瞬間緊握袖中匕首,瞳孔緊縮望向門口。

卻見一眾美貌女子嫋嫋入內,奉上各色點心,又開始歌舞起來。

絲竹雅樂嫋嫋傳來,隔著屏風的美人翩翩起舞,輕紗揮舞,惹人無限遐想。脂粉香薰,煙霧繚繞,當真有如蓬萊仙境一般。

屋子裡奏起樂,壓低了門外的嘈雜。

陸缺皺了皺眉:“封先生這是何意?”

封霜淡然的舉起手中茶盞:“既然兩位如此率直,我自然也要好好招待。”

陸缺越聽越覺得不對。

這裡的南朝皇都的花樓,白將軍行事不但不謹慎,反而如此大張旗鼓。

“隔牆有耳,封先生不怕走漏了風聲?”

陸缺聲音冷硬。

封霜眯著眼,似乎在回味剛才飲下的一盞好茶。

“自家的地盤,怕什麼。”

“嘩啦”一聲,七尚未反應過來,陸缺手中的匕首已經架在了封霜脖子上。

封霜手一抖,茶盞應聲落地。

他終於不見方才的淡定:“這是要幹什麼?”

“你到底是誰的人,這裡是南朝皇都最大的花樓,怎麼可能是一介流氓匪首的地盤,你若說錯一個字,別怪我刀劍無眼!”

匕首的利刃抵在封霜的脖頸上,已經勒出一條明顯的紅痕,只要陸缺輕輕一抹,封霜便會血濺當場。

封霜好似被封印了一般,在陸缺的匕首下,一動也不敢動。

屏風外的歌舞仍舊繼續,無人停下,更無人進來窺探。

封霜艱難的嚥下一口口水:“饒命,我所言非虛,我真的是白將軍的軍師。”

陸缺正欲開口再問,“轟隆”一聲,門窗紛紛洞開,數十人持刀飛身而入。

女孩子們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奔出去,偌大一間屋子,霎時只剩他們。

封霜見到這些人,似乎有了點底氣。

“快快放了我吧,不然,你們都要殞命於此。”

陸缺見他惜命,冷笑道:“即便今日我們要死在這,也一定要你墊背!”

封霜煞白了臉色,他朝著為首的蒙面人道:“快快救我。”

蒙面人像是沒聽到一般,但手中刀劍祭出,直直朝著陸缺舞去。

七待要阻攔,卻被其餘蒙面人纏住。

“刺啦”一聲,斗篷應聲碎裂,陸缺猛然見光,不由得被燈光晃了一下眼。

就在這一瞬,手中匕首被狠狠擊落,封霜頃刻之間便躲到了蒙面人身後。

局勢瞬間逆轉。

陸缺下意識餘光掃過屋子裡幾個視窗,全都被蒙面人把守。

這些人是有備而來。

她強行穩住心緒,毫不露怯:“這就是白將軍的誠意?殺了我們,北地鐵騎,頃刻之間就能將你們夷為平地!”

封霜從袖中掏出帕子,拭了拭額上的汗珠,好像又恢復了剛才的淡然。

“話可不能這麼說,誰不知道北地缺糧的厲害。”

陸缺咬著唇,緊蹙雙眉,似是仍舊在思索對策。

為首的蒙面人忽地上前,陸缺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便被挑住了下巴。

“我看你也不是什麼正經使節,北地難道無人,才會派一個女子前來。”

此人的聲音低沉的不自然,好似刻意壓低了聲音。

陸缺冷眼望著他:“既然我敢來,就說明我是北地的使臣,僅憑男女就斷定我是假的,你敢押上白將軍幾十萬軍隊,和我賭嗎?”

她知道,這時候只要略微露出一丁點兒怯意,就會被釘死在“假使臣”這個名頭上。

“呵。”為首的蒙面人只是輕微哼笑一聲。

“伶牙俐齒,倒是個能唬人的。”

他忽然湊近陸缺,嗅了一下她的髮香。

來不及厭惡,就在此時,陸缺狠狠揮出藏在腰間的另一把短刀。

她的刀勢很猛,但只可惜,在習武的人眼中,還是太慢了。

只是蒙面人毫無防備,所以刀尖順著他的下頜劃過,挑飛了緊緊繫在他臉上的黑布。

“哐當”一聲,陸缺只覺胳膊一陣劇痛,已經被蒙面人壓在了桌上。

一片狼藉的桌上,陸缺只看得見碎裂的碗碟和四散的點心。

蒙面人一手壓制陸缺,一手摸了一把自已的下頜。

一片猩紅粘膩。

“怎麼……是你?!”

七已經忘了壓低聲音,顫抖的喉嚨出賣了他此刻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