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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害怕離開你(下)

小斤心頭一愣,他沒想到小哥哥居然會給他再講一遍這種大道理。

從前他都是讓自已翻譯出來,然後問自已懂不懂,每當他不懂的時候,他便會耐心的給自已解釋一遍,但是如果自已還不懂,他只會淺淺笑道,“沒事,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便會知道了。”

“可是如果父母做錯了,我們能做的只有規勸麼?”小斤眉頭微蹙,眼神中透露著困惑。

楚司玹的眸光深邃而專注,思索了片刻後,“國家如同一片繁茂的森林,而家庭則是森林中一棵棵堅實的樹木。只有樹木茁壯成長,森林才能繁茂蔥翠;同樣地,只有家庭穩固和諧,國家才能繁榮昌盛。國家的繁榮昌盛,離不開每一個家庭的共同努力和付出。正是有了千家萬戶的穩定與和諧,國家才能凝聚起強大的力量。國家的強盛,又反過來為無數個家庭提供了強有力的庇護。這正是大部分人都認同的觀點,有國才有家。因此百姓才會擁戴英明的君主,願意為國家做出犧牲和貢獻。”

聽了楚司玹的一番話,小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對楚司玹的欽佩之情也愈發濃厚。從家國的層面來說,這個回答的格局就格外的廣闊。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復,大腦陷入了另一個沉思的漩渦。

為什麼自已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自已的眼界和格局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中,瑣事和情感鑄造了一個堅固的牢籠,將他關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但是眼前的楚司玹何嘗不是受困於無法行走的雙腿,被禁錮在了書房中,但是他的思想卻穿越了高高、厚厚的院牆,翱翔在這廣闊無垠的天際間。

“我知曉了,哪怕只是從父母的生養之恩的層面來說,我們從還是一顆微小的種子,孕育在母親溫暖的腹中,到成長為參天大樹,每一步都離不開父母的精心呵護和無私奉獻。他們賦予我們生命,將我們帶到這個美好的世界,讓我們能夠感受到陽光、空氣、花香和愛的溫暖。他們用自已的辛勤勞動和汗水,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安全、舒適的家,哪怕生活貧困,只要是在父母的慈愛下成長,眼中的世界也是幸福、美好的。”此刻他又想起了自已的父母,哪怕他們受困於自已的知識和眼界,不願意讓女孩兒讀書上學,但是在其他吃穿用度方面,自已和姐姐的同哥哥的並無差別,反而父母對自已和姐姐更加寬容,每次犯錯都是打的哥哥的屁股皮開肉綻,自已和姐姐就是在牆角罰站一會兒。

若是自已和姐姐有這樣的見識,規勸父母讓自已和姐姐上學,說不定他們就會同意的。想到這裡,小斤為自已之前責怪父母的想法懊悔,腦海中開始閃過從前和父母、哥哥姐姐相處的場景。他的雙眼逐漸溼潤透紅,眼角微微下垂,嘴唇緊抿。

楚司玹轉頭看向小斤,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他想不出好的言語來安慰,因為他從未安慰過任何人,也沒有人需要他安慰,他最多能想到的就是安慰下總是替自已落淚傷心的母親大人。

他的身體緩緩靠近,伸出雙臂,輕柔的環住了小斤,然後右手輕輕地撫拍著他的後背。“小斤,以後有我們陪著你。”

小斤感受到了身體的溫度,這種溫度彷彿能夠透過他的面板傳遞到身體各處,直達他的內心深處。每伴隨著一次呼吸,他都能呼吸到來自楚司玹身上的味道,這種味道透過他的鼻腔直達他的大腦,帶給他舒心和安穩的感覺。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耳朵根後面卻已經紅透了,心跳加速,一股股酥麻的電流感傳遍了他的全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同時,聞到楚司玹身上的味道,他又感覺到了舒心和沉浸。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特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楚司玹輕輕鬆開了小斤,他的眼神深邃溫柔,望著小斤。

感受到了身旁灼灼的目光,小斤愈發的不好意思了,“少爺,我們接著學習《論語》吧。”他連忙轉移話題。

“今日就學到這裡吧。”還未等到楚司玹說完,小斤就走下椅子,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少爺再見。”然後像只遇到猛獸的小兔子飛快逃離了書房。

往日,他只想多待在少爺身旁一會兒,但今日他只想馬上逃離他的身邊。

入夜,又到睡覺的時間點。

小斤梳洗完畢,準備就寢了。

“咚咚咚...”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小斤疑惑的走到門口,開門看到了少爺的貼身侍從林溪。

“少爺讓你現在去找他。”

小斤疑惑的瞪大了雙眼,撓了撓頭。

他關好門後,就走到了楚司玹的門口,推開門就看到楚司玹已經在客廳等待他了。

“少爺好。”小斤規規矩矩的行禮。

楚司玹盯著他圓溜溜的小鹿眼,“小斤,今晚接著來陪我睡覺,好不好。”他的聲音比平日更加溫柔,特別是“好不好”三個字頗帶懇求撒嬌的意味。

小斤不敢看向他那溫柔似水的眼睛,“好。”他答應後立刻走到楚司玹後面,把他推到了臥房。

推到床前的時候,小斤犯了難,他不知道之前少爺是怎麼從輪椅上移到床上的,昨日房間裡還有徐媽,等他反應過來走到臥房的時候,少爺已經坐到床上了。

“小斤,你去幫我喊下林溪吧。”此刻楚司玹的聲音平淡,甚至有點低沉。

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和自信,他脫口而出,“沒事,我也可以的。”

面對世上最好的少爺,小斤早就在無數的瞬間,逐步堅定了要一生一世照顧好少爺的決心。

楚司玹怔了一下,然後回應道,“好。”

從前都是林溪抱著他上床,不然就是徐媽攙扶著他上床,按照小斤的身體素質,他應當採取和徐媽一樣的辦法,但是強烈的自尊心還是讓他保持了沉默。

在這一刻,楚司玹的胸口又感受到了沉重的壓迫感。

小斤盯著楚司玹的輪椅和床頭好一會兒,才想到了辦法。

他推著楚司玹的輪椅面向床邊,接著傾斜一半的角度,他跨步走到楚司玹的面前,靠近床邊的右腿放在楚司玹的雙腿中間前側,隨後俯下身子貼近楚司玹,伸出雙手穿過楚司玹的腋下。

小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他抱住楚司玹的身體,他的雙手十指相扣,抱住楚司玹的身體開始向後傾,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楚司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等到楚司玹站穩後,緩慢的轉動身體往床邊挪去,挪到了床邊就將楚司玹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緊接著小斤就走到外面要去拿洗臉的銅盆,還沒走出門口就遇到了端著熱水的徐媽。

“進去吧。”徐媽給小斤遞了一個眼神。

“婆婆,我來端吧。”說著就要去拿徐媽手中的銅盆。

“聽話,快進去吧。”

小斤只好快步回到了楚司玹的臥房,徐媽則跟在他的後面走進來。

待楚司玹和小斤洗漱完後,徐媽端著銅盆出去了。

“嘎吱”的關門聲。

楚司玹解完衣服後就躺下了,沒有發一言。

小斤則是等楚司玹躺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熄滅了燭光,在黑暗中脫去了自已的外衣,然後躡手躡腳的掀開外側被子的一角,面對著外側,側躺下了。

夜幕低垂,月亮高懸,灑下柔和的銀色光芒,透過臥房開啟的窗子在地上留下足跡。臥房很安靜,只有偶爾傳來的遠處樹木和花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沙沙”聲。

沉寂的今晚,小斤並沒有聽到耳邊傳來舒緩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翻過身子,用平躺的姿勢躺在床上。又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地往內側撇頭,在微弱的銀色光芒下,他看到了楚司玹那清秀俊逸的臉。

在月光的投射下,他挺拔的鼻樑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他的眉毛和眼睛中間有著巨大的起伏落差,睫毛纖長濃密,閉上的時候像一把精緻的扇子。

小斤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自已眉毛下面和眼睛最上面的眼眶的骨頭,低平幾乎沒有起伏。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大膽的伸手摸向楚司玹的眉骨。他冰涼涼的手指上傳來了溫熱的感覺,他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撫摸著他的眉骨,有著巨大的高低起伏的落差。

他伸出雙手,暗自竊喜,依舊盯著楚司玹,平日可沒機會這麼長時間盯著他看,即使晚上的光線不好,看的不是很清楚。

“小斤,你覺得我怎麼樣?”楚司玹突然睜開雙眼。

小斤呆愣在原地,不敢把頭轉回去。“少爺在我的心中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是麼?”楚司玹的語氣冷淡,眼神晦暗的盯著床頂。

“當然是啦,少爺你不止才情斐然,心地善良,還心懷天下。”

楚司玹冷哼一聲,自嘲道,“像我這樣的廢人,有資格心懷天下麼,無非就是關起門來紙上談兵。”

小斤的心頭一驚,他從不知道原來眼前穎悟絕倫,容貌無雙的少爺也有這麼自卑的一面。

從楚司玹帶他來到楚宅的那刻起,或許更早,他早就把楚司玹雙腿無法行走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在平日的生活中,他從未關注過楚司玹雙腿的殘疾,只把他當做一個正常人。他早已習慣,少爺在他面前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卻忘了原來少爺也會為自已不能行走感到悲哀。

小斤學著楚司玹下午的樣子,他覺得既然他這樣做能夠安慰自已,那麼反過來自已也能夠寬慰他。他緩緩的往楚司玹身邊挪了挪,又呼吸到了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然後伸出左臂輕輕放在楚司玹的身上。

過了片刻,小斤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他翻過身子,側身面對著楚司玹的方向,他將右手放在自已的頭下用作支撐,身子輕輕貼近楚司玹,放在楚司玹身上的左臂也加重了力度摟住楚司玹的身體。

寂靜的夜晚,“砰砰”的跳動聲顯得格外明顯,這個聲音勾起了那年在馬上他靠在楚司玹身後的場景,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動著他將小頭輕輕靠在了楚司玹的胸腔部,他就這樣感受著這愈來愈劇烈的跳動聲。

倏忽間,楚司玹也伸出了雙臂抱住了小斤的身體。小斤原先平緩跳動的心臟也變得劇烈,每次跳動都似乎在撞擊著他的肋骨,隨時準備跳脫出胸腔,他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楚司玹感受著身上溫軟的懷抱感,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放鬆。他小小的手臂環繞著他,卻好像一座堅固的城牆將他從四面八方保護起來不受任何傷害。

他們的心跳似乎同步跳動著,彷彿兩顆星星在天空中相互吸引,產生共鳴。

楚司玹加大了力氣,緊緊的抱住了小斤,彷彿下一刻要將小斤揉進身體裡面。

感受到楚司玹深深擁抱的小斤,也把放在頭下的右手伸出,手掌輕輕撫上楚司玹的臉頰,“少爺,其實我還忘說了一點,你長得還很好看,”說到這裡小斤的臉蛋一下子通紅,“所以老天爺創造了你這樣完美的人,當然要從你身上收回一點東西啦。”

“好。”楚司玹溫柔的回應著。

“要不是這樣,別人看到你還怎麼活呢?就像我又笨又蠢,長得不好看,還…”小斤停頓了下。

楚司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貼在了小斤說話的嘴上,“我們小斤很聰明,也很機智,長得也很可愛。”

楚司玹的話像一陣輕柔的春風撫平著小斤內心最深處的傷疤,也同樣小斤的話語也如同甘露般滋潤了他乾涸的心田。他想到自已確實除了雙腿殘疾,在這世上已經是活的極為幸福之人了,和其他人相比,只有過之無不及。

或者老天爺真的是看不下去自已創造了一個如此幸福之人在這遍地都是悽苦遭遇、命運多舛的人世間,便收回了自已行走的雙腿。

“還有,以後晚上的時候就無須喊我少爺了。”

“嗯嗯。”小斤聽話的點了點頭。

小斤緩緩貼近楚司玹的耳畔,“小哥哥~”

甜甜的聲音從楚司玹的耳邊傳來。楚司玹開心的笑出了聲,他的笑聲清脆悅耳,迴盪在這臥房裡…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群星黯淡,唯有兩顆靠近的星星同步地閃爍著璀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