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小斤緩緩睜開眼睛,無數金色的箭矢穿過窗戶的縫隙灑落在他的臉上,他伸出小手輕輕捧著陽光,手心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彷彿捧著金子般熠熠生光。
陽光灑滿了整間臥房,讓一切都顯得明亮而生動,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他眼中的世界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如此光亮美麗。此刻的他,感到精神煥發,充滿活力。
他伸了個懶腰,走下床,突然他發覺不對勁,連忙穿上了外套,回到了自已的屋子。
他走到臥房,拿起床前的銅盆,打算接水去洗漱。
走到院中,他就遇到了徐媽。
小斤強裝鎮定,“徐媽,早上好。”
徐媽輕輕嘆了一口氣,“小斤,等你洗漱了用過早膳後,就去夫人的院中給夫人請安吧。”
一道晴天霹靂打到了小斤的頭頂,他像石雕一般僵在原地,微微張開嘴,“好。”
坐在銅鏡前的小斤自上而下的梳著自已的頭髮,看著鏡子裡的自已,他陷入了沉思。因為之前的遭遇讓他的髮質變得像枯草一般乾枯粗硬,加上他的面板黢黑無比,所以看起來像個男孩子是毫無違和感的。
但是經過這兩年生活環境和生活條件的改變,他的髮質調理的愈發順滑細軟,面板也變得白嫩細膩了,他感到眼前的自已已經越來越不像個男孩子了。從前年紀小,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容易區分,但是隨著年紀的增大,男女孩子的區別會越來越明顯。
他依依不捨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已,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自已變得越來越好看,每當看到夫人院中的侍女姐姐身上穿著衣裙,哪怕只是統一的侍女裙,他也覺得很好看,特別是頭上彆著的髮飾,樣式簡單卻精緻,在那一刻他羨慕極了,因此每次他都要多看那些好看的侍女姐姐好幾眼。
終於在某一個瞬間,他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已變得和從前一樣。
梳洗完畢後,小斤來到了院子中,徐媽早就在院子中等候他多時了。
只見徐媽滿面愁容,拉著小斤的手往夫人的院中走去。“小斤,到了夫人面前,他教訓你的事情,你盡數應下了即可,切不可頂撞夫人。”
“好。”小斤心裡已經在打退堂鼓了,來到楚宅兩年,這還是夫人第一次單獨召見自已。
來到了夫人的院中,小斤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無論是幹活的下人還是路過的下人,都有意無意的看了他好幾眼,有的甚至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被看的發了怵,急忙走進了正廳,而徐媽則是守在了門口。
來到正廳,只見一個女人的臉龐宛如精緻的瓷器,面板細膩得如同月光下的雪,光滑無瑕,泛著淡淡的桃花色。她的眼角尖而向下,眼尾上揚,上眼彎曲弧度大而飽滿,下眼瞼平而修長,像是狐狸一般的眼睛。她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顫動,給她的眼神增添了幾分神秘的魅力。她的鼻樑細直,鼻尖挺翹,唇色紅潤。
她的美麗不僅僅是外表,更是那種從內而外的溫柔和優雅。她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而優雅,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以前從未仔細端詳過夫人的容貌,如今他才發覺夫人竟似天上的仙女般美麗動人。他看的入了迷,一時竟無法自拔。直到夫人用她深邃迷人的眼睛看向小斤時,他才回過神來。
他突然發覺眼前的人和自已兩年來偷看的人面容有幾分相似,難怪小哥哥這麼好看,原來是夫人也這麼好看…小斤心底暗暗感慨道。
“小斤,你可知錯。”夫人聲音依舊溫柔,但是語氣堅定。
小斤低下了頭,在心底默默祈禱老天保佑自已,夫人平日都是溫柔和氣的,如今肯定是自已犯了大錯。
“小斤知錯,昨日我不該擅自帶少爺出門的。”說著小斤就跪倒在地,伏低身子。
“還有呢?”
還有?小斤的大腦飛速運轉,自已平日也沒做啥錯事呀,除了在小哥哥上課的時間找機會偷看他,在他身旁學習的時候偷看他…按道理,這也不能被發現啊…難道是昨晚的事情被發現了…亦或是自已是個女孩子被發現了…
小斤越想越害怕,他將整個身子直接伏在地上,然後將雙手交叉置於地上,額頭靠在手背上。“請夫人明示。”他想著,這麼多條,總不可能都被發現吧,為今之計,只有看夫人發現了哪幾條再做打算。
“我們楚宅一向重視禮儀和規矩,你身為少爺的貼身小奴,居然不對他行禮,你的眼裡還有少爺麼?”劉伊寧的聲音有力,字字洪亮,完全不似平日溫柔輕和的聲音。
小斤剛想為自已辯駁,是小哥哥讓自已在他面前不用多禮的,但是想到徐媽對自已的囑託,他半晌都未開口,就這樣靜靜的趴在地上。
“既然你不把少爺放在眼裡,不尊重他,那就離開楚宅吧。”劉伊寧的聲音又輕柔了下來,但卻像更大的雷一樣打在了小斤的頭頂。
小斤連忙抬起頭,“夫人,不是的,我非常尊重少爺,在我的心中,少爺是我引領我走出黑暗世界的燭火,帶我脫離泥澤,沒有他我絕不可能活不到今日。”
小斤被自已的發言震驚到了,平日小哥哥讓自已作文章,都是一個字一個往外蹦,如今居然說了洋洋灑灑的一大段。
劉伊寧聽著小斤的話,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一個小奴怎麼可能說出如此文縐縐之話。
“夫人,是少爺心地過於善良,可憐我過於孤苦,所以免了我在他跟前的行禮。對於少爺的恩惠,我不但不感激涕零,反而還不守規矩,我甘願受罰。只求夫人不要趕我走,日後我必定盡心盡力的照顧少爺。”
聽完小斤的話,劉伊寧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她頓時覺得眼前的小斤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原先她只把他當做了一個出身悲苦的小奴,如今卻對他刮目相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趕你走麼?只是你應當知道…”劉伊寧裝作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斤連忙接上話茬,“小奴知道,日後定當恪守禮儀規矩,在少爺面前定是規規矩矩行禮,不敢冒犯。”
“好,希望你記住今日說的話。若是日後再犯,那我必定逐你出府。”
“是,小奴日後必不再犯。”
“好,起來吧。”小斤緩緩的站了起來,對著劉伊寧行禮告退。
就在小斤抬頭離開的一瞬間,劉伊寧看清了他的臉…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眼前的小奴過於清秀了,不像個男孩子…
來到門口,看到徐媽,小斤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沒事兒吧。”徐媽關切的問道。
“沒事兒的。”小斤擠出了一個笑容。
下午又到了去楚司玹書房學習的時間了。
站在楚司玹的書房門外,小斤徘徊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開門進去了。
他規規矩矩的對著楚司玹行了一個禮,“少爺好。”
楚司玹愣了一下,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好。”他輕聲回應。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沒開口。
對於今日之事,他早已知曉。從他帶回小斤後的不久,他就藉助徐媽之手從青樓老鴇手中救下了一名女子,然後將她送進了劉伊寧的院子裡做了女侍。主要是為了保護小斤免受其他院中下人的欺負,好在府中下人都比較安分,加上小斤年紀尚小行事乖巧,府中自是沒人欺負他。但他還是把這名女子繼續留在了府中,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昨日,早在劉伊寧傳召小斤之時,他便已從女侍傳遞給侍從的紙條中知曉。
這名女侍本是上過學的,奈何家中貧窮,加上父親嗜賭成性,便早早的出去幹活了。可是他的父親還是毫無節制的賭博,最終欠下大量賭債,走投無路便把她賣給了煙花之地的老鴇。
他得知訊息後,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畢竟他了解自已的母親,定是不會過分為難小斤的。
看到今日小斤的言行,他已經對昨日母親對小斤說的話猜到了十之八九。他想到自已無法隨時隨地保護小斤,加上小斤是個男孩子,他覺得小斤也該學會自已保護自已了。
“坐下學習吧,今日我們接著來學習《論語》,翻開第十二頁,你來朗讀第一段。”
小斤翻到第十二頁,開始朗讀起來,“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
“你試著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呢。”
小斤扶額沉思,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翻譯這些孔子的大道理了。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孔先生說,侍奉父母,如果發現父母有不對的地方,就應該婉轉地規勸;如果父母沒有聽從的意思,仍應當恭敬侍奉,不要冒犯他們。儘管心內憂慮,但不要怨恨。”
“很好,你的翻譯很準確。”楚司玹欣慰的看向小斤。
小斤的身體早就來到了書房,心卻還停留在上午劉伊寧的正廳裡。他實在害怕離開楚司玹,害怕從楚宅被驅逐出去,害怕自已的秘密被別人發現…
看著心不在焉的小斤,楚司玹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咳咳。”
“小斤,你怎麼看待孔先生的話呢?”
“啊?”小斤的思緒一下子被拉了回來。
“嗯…”他思索了很久,對於這些大道理他從來都是會翻譯出來,但是從未體悟過其中真正的含義。
“就是翻譯的意思吧,侍奉父母,如果發現父母有不對的地方,就應該婉轉地規勸他們;如果父母沒有聽從的意思,還是要恭敬侍奉,不要冒犯他們。哪怕你的內心感到憂慮,也不要怨恨他們。”
“那你覺得這是正確的麼?”
“當然啦。”小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但是下一秒他就覺得其實孔先生的這番話,在他眼中並不是完全正確的。
就像自已是讀過書學過大道理的,對於當年父母怎樣也不願意把多餘的錢給姐姐去上學,他是深有感觸的,若是自已還在家中,可能也讀不上書了…或許小哥哥發覺自已是個女孩子,他也會後悔教自已讀書識字,寫作成對。
自從他識字讀書後,他更加對男女處境的區別感到悲哀和絕望,只有當他識字讀書後,他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世界是如此遼闊,有些父母口中的道理其實從頭到尾都是錯誤的。但是不論是古今的社會,都是要求女子無才便是德,無須多讀書,最重要的是學習三從四德,在家安心相夫教子便是最大的職責了。
“其實孔子並不提倡愚孝,如果父母有不對的地方是可以勸解的,不規勸是陷父母於不義。即使沒有聽從,也要等待機會再次規勸,但是不要發脾氣,更不能心生怨恨。這樣的處理方式可以讓家庭保持和諧幸福。”楚司玹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