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寧推著楚司玹來到外院,楚聞跟在旁邊。
推到二門門口,劉伊寧停住了腳步。“玹兒,院子裡都是我和你父親兩邊的親戚,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還有你的舅舅嬸嬸…”
還沒等劉伊寧說完,楚司玹就說道,“母親,我知道的,我們出去吧。”
劉伊寧愣了一下,然後眼含淚花的回應著,“好。”
早就在楚司玹生辰的前一個月,楚聞和劉伊寧就詢問過楚司玹的意見,那時他居然同意把兩家的親戚都請到家中。
當時的兩個人都不可置信,畢竟楚司玹已經近四年沒見過外人了,這四年以來連關係極為親近的親戚都沒見過,他們沒想到楚司玹會答應,他們早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
因此這一個月以來,劉伊寧都會旁敲側擊的提起楚司玹的生辰要邀請親戚來家中的事情,每次楚司玹都沒有反駁,他們這下逐漸放下心。
楚司玹知道是因為父母在給自已臨陣脫逃的機會,只要他感到畏懼了就可以逃脫。
但是這一次,他不想逃避了。每次都是父母擋在自已的身前,替自已扛下面前的狂風暴雨。
而他堂堂一個小男子漢,怎麼可以一直逃避呢?上天只是剝奪了他行走的機會,卻給予了他這世上最好的父母。
楚聞走到劉伊寧身旁,“寧兒,我來推吧。”說著就從劉伊寧的手中拿過把手。
楚聞推著楚司玹來到眾人面前,原先嘈雜的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被楚司玹吸引了,他們之中從來沒有人見過生病後的楚司玹,因為那時的小司玹實在是無法接受自已再也不能行走。
他們好奇的打量了一會兒楚司玹,然後立馬收回了目光。因為今日來的時候,楚聞和劉伊寧就和他們說過,不要一直盯著楚司玹,更不要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就在這時,楚司玹卻率先開口打破了眼前的安靜,“爹爹,母親,給我介紹一下在場的人吧。”
“好、好。”楚聞和劉伊寧異口同聲的回應道,語氣中都帶著顫抖。
“這兩位是你的祖父和祖母,你還記得麼?”楚聞推著楚司玹來到兩位滿頭銀絲的老人面前。
“記得啊,祖父祖母好,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纏著祖父祖母要糖吃了。”
“好、好,乖小玹。”兩位老人的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
“我還記得那邊的是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說著楚司玹的手指向另外一桌同樣也是滿頭銀絲的老人。聽到這裡,那一桌的兩位老人臉上也泛起了激動的神情。
“對對,”劉伊寧激動的說道,眼角泛著淚花,嘴唇微微顫抖著,“小時候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經常抱著你在後院的池塘邊看小金魚兒。”
“我記得的,母親。”
劉伊寧靠在楚聞的懷裡,眼中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的滑落。
楚司玹見狀,側過身子,伸出雙臂輕輕圍住劉伊寧。
過了一會兒,楚司玹又開口道,“父親,母親,其他人我都不認得了,你們能接著給我介紹了麼?”
“好好好。”劉伊寧連忙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淚水。
“這兩位便是你的舅舅和舅母,他們在你小的時候…”
…
亥初(晚上九點),劉伊寧才推著楚司玹回到院中。
宴席過後,楚聞和劉伊寧又帶著眾人來到後院中他倆的院子裡,寒暄了好一會兒。
看到站在院門口的侍從,“母親,讓林溪推我回去就行。”楚司玹開口說道。
“不行,我必須要把你送到臥房,看你睡下我才安心。”
“母親…我已經九歲了。”
是啊,楚司玹已經九歲了,是個小大人了,他可以照顧好自已,但劉伊寧總覺得他還是個小孩子,剛從襁褓里長大沒多久。
“好,玹兒,那母親先回了。”劉伊寧神情失落的離開了。
楚司玹的眼神也變得晦暗,變得落寞…
侍從推著楚司玹回到了院中。
一進入院子,楚司玹就看到站在自已屋子門口來回踱步的小斤。
“小斤。”楚司玹的聲音中帶著難以發覺的驚喜。
“小哥哥,你回來啦。”小斤臉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小斤連忙跑到楚司玹身後,從侍從的手中拿過輪椅的把手,用力地把他往屋子裡推。
楚司玹有點困惑,往日小斤從未推自已回過屋子。
小斤推開門,然後用力地往前一推,終於把楚司玹推到了屋子裡。
楚司玹只看到客廳的桌上,擺放著一盒東西,看起來應該是糕點。
小斤撓了撓頭,扭捏著說道,“小哥哥,這是我做的,你嚐嚐…”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好。”楚司玹用手把輪椅往前撥了撥,然後伸出手拿起桌上的一塊糕點。
他仔細的看著眼前的糕點,奇怪的形狀,好像有點像花瓣,不對,應該不是吧。外面的顏色是白的,裡面卻夾雜著好幾塊黃色。
他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把糕點放進了嘴裡,若不是小斤親手做的,單看外觀他是萬萬不可能吃的。
小斤站在原地,用手捂住眼睛,不敢看楚司玹吃他做的桂花糕,沒錯,這個東西就是桂花糕!
楚司玹瞪大了雙眼,眉頭緊蹙,嘴角逐漸下拉,他立刻將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
“咳咳。”楚司玹發出強烈的咳嗽聲。
小斤見狀,連忙上前把茶壺裡的水倒進杯中,遞給楚司玹。
楚司玹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小斤接著又倒了一杯。
又是一飲而盡。
小斤剛想倒第三杯,卻被楚司玹打打斷了。
“小斤,我只是覺得太好吃了,吃的太急噎到了而已。”
小斤知道自已做的桂花糕肯定不好吃,即使已經提前好幾日向徐媽學做了,但做了好幾次還是做不好,這次已經是之前那幾次裡面做的最好的一次了…
“沒事兒的,小哥哥,咱們不吃了。”小斤語氣平淡。
意識到不對勁的楚司玹,“小斤,今晚你來陪我睡覺,好不好。”
小斤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的雙眼微微顫動,小臉緊繃而僵硬。
“好。”但他還是脫口而出的同意了。
徐媽端著銅盆來到了楚司玹的房間,看到小斤他的臉上先是一愣,隨後恢復了平靜。
“徐媽,我倆用一個盆就行,你先讓小斤洗臉吧。”
“不不不,”小斤連忙擺手。“小哥哥,你先洗吧。”
楚司玹只好自已先洗臉了,小斤等他洗完了就接著洗臉。
小斤洗完臉後,徐媽拿走銅盆離開了。
“吱呀”的關門聲。
楚司玹坐在床頭,“小斤,你要睡在裡面還是外面。”楚司玹的眼睛像是無盡的星河,溫柔深邃。
“我,我睡在外面就好。”小斤結結巴巴的說著。
“怎麼了?”楚司玹關切的問著。
“沒有,我只是…一時不習慣兩個人一起睡覺。”小斤的臉“唰”的紅了,紅的像被煮熟的雞蛋一樣。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那就回去吧。”楚司玹的語氣溫柔。
“沒、沒有,我可、我可願意和小哥哥一起睡啦。”小斤鼓起勇氣回答著。
“那就好。”楚司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說完楚司玹便開始解開自已身上銀白色的外套,小斤立刻別過頭。
他的臉頰已經紅的不像樣了,嘴唇緊緊閉著,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緊握住雙手,指甲緊緊摳進手心,而手心早已浸滿了汗水。
楚司玹已經脫完衣服躺在床的裡側了,他疑惑的看著呆站著的小斤。“小斤,你還不睡麼?”
“來了來了。”小斤連忙熄滅了床邊的燭火,然後在黑暗中迅速的把外套脫下了。
他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迅速的鑽進了被窩。
他的身子側著,背對著楚司玹,小手死死抓住被子。
感受到被子中間湧入的冷空氣,楚司玹用手輕輕的把自已這邊的被子往小斤身邊移了移。
“晚安,小斤。”楚司玹的聲音溫柔而富有磁性,像一陣輕柔的晚風拂過他的耳畔,在他的心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隨著他聲音的消失,他猛烈跳動的心臟也漸漸的平穩下來。
過了許久,身邊都沒有了動靜,耳邊只傳來了淺淺的呼吸聲。
聽著淺淺的呼吸聲,小斤感覺著身邊人的存在,他終於相信了這一切不是夢。一種溫暖的感覺緊緊地包裹住了他,那種安心感讓他在這個黑暗的陌生環境中不再感到孤獨和害怕。
伴隨著楚司玹的呼吸聲,小斤安心的閉上了眼睛,進入了甜美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