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在牢裡,他只喝了點水,喝了點粥。
膽戰心驚,什麼都咽不下去。
夏玄卿送來的,都是熟悉的菜,熟悉的器皿,讓他覺得這一餐跟平時一樣,並不是牢飯。
還真就在她的注視下吃了不少。
直到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再偷看她的臉色,就見她單手托腮,靠著桌子睡著了。
他不敢出聲,不敢亂動,怕吵醒她。
萬一惹惱她,她又會欺負人。
他就乖乖坐著,一動不動。後來實在坐累了,抱著雙臂,趴在桌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抱他,挪動了一瞬,便陷在柔軟的被褥裡。
再醒來已是午膳時分。
姜大人親自來送膳食,聽到開門聲,他緊緊裹著被子,只露著一雙眼睛。
姜大人恭恭敬敬說:“大殿下,您醒了。二殿下命下官准備這些菜,說您口味清淡,油鹽減半了。您用膳吧。”
姜大人退出去,他暗暗鬆了口氣。
夏雲熙胡思亂想著,她什麼時候走的?我為何在床上?
她說過,晚上來送衣裳。
夜晚變得異常恐怖。
他越想越覺得,她把他當成了玩物,不知不覺眼淚流下來。
一個買來的棄兒罷了,誰抓住把柄都可以拿捏欺辱。
因上花船被女帝打入天牢,不知君後聽說了要多麼震怒。大概也不會管他了。他只能默默忍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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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層林回來就直奔德鴻宮,人沒進門,聲音先到了,伴隨著咚咚咚小跑的腳步聲,大喊著:“父親!父親!女兒回來了!父親!”
進門便抱著德側君的胳膊撒嬌:“父親!您近日可好?想沒想林兒?”
德側君一臉笑意:“你都這麼大了,還拿自已當個小孩子?出門幾日,父親有什麼好想你的。說得像父親只顧著疼你,寵壞了你。以後你擔了大事,一去幾個月,為陛下分憂。父親才高興呢。”
林兒不聽大道理,拉著父親的衣袖搖搖晃晃的再問:“就說想不想嘛!”
德側君只好妥協:“想。怎麼能不想。自已的孩子,就是一日半日沒見,也要惦記的。”
林兒這才鬆了手,心裡也開花似的:“就知道父親最疼我了!”
她命人去取來衣裳:“更衣。更衣。母親讓我回來了就去御書房,稟明沿途見聞。我是跑著回來跟父親見一面的,換了衣裳立即就得去御書房了。”
侍者拿出一套淺藍色的裙袍,德側君起身抻平袖子,幫她穿上。她又咚咚咚跑出去了。
德側君搖頭嘆氣:“這個皮猴子,什麼時候能像她姐姐那樣穩重。”
心腹侍從青藤笑著說:“一個穩重,能當大任;一個討喜,承歡膝下。這大福氣,誰不羨慕啊。”
德側君自認確實好命,心裡都是滿足。
誰知不過一個時辰,林兒就一臉惱怒的衝回來了:“父親!父親!”
德側君放下書,迎出去:“沒規矩!何事大呼小叫?”
“回來的路上,聽見有人議論,大皇姐關入天牢了!父親知道此事嗎?”
德側君冷著臉:“人人都知道。”
“怎麼沒人去求情?不就是上了花船,喝點酒嗎?何至於如此?我去求求母親。母親誇我此行成長了。趁她高興,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她轉身要去,被德側君厲聲制止。
“回來!隨我去茶室。”
林兒又是焦急又是瘋跑,此時已是一身的汗。隨父親進了茶室,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父親為何不讓我去求情?”
“如果單單是花船飲酒,不過是件風流事,會如此嚴重嗎?你知道你母親為何震怒?”
“自然是生氣大皇姐不務正業。”
德側君搖頭:“與她喝酒的人。”
“不過是幾個沒什麼實權的小將軍。”
德側君輕哼:“一個是西北軍主將彭越之女。一個是南平王次女。一個是陳老將軍的孫女。她們沒什麼實權不假,卻代表著各方勢力,各個家族。她們拉著皇長女去喝花酒,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西北軍、南平王、老將軍,是大皇女黨?”
德側君點點頭:“她剛參政三個月,已有如此位高權重的勢力投效,過兩年還了得?你母親是不是該把位置讓出來?”
素日沒心沒肺的林兒都緊繃起來了,汗毛根根豎起來:“怪不得母親動怒。不過是吃頓酒,竟有這麼多彎彎繞。”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明知道自已看不透這些事,便不要摻和。”
“你的小命不是你一個人的,有個萬一,我和你姐姐也會被你牽連。告訴你多少次了,少說少做,多聽多看。”
林兒悶聲悶氣的問:“誰在主審大皇姐?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德側君摸著茶杯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姐姐主審。”
林兒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道:“姐姐主審!太好了。我去求姐姐通融通融,讓我見見大皇姐!”
德側君啪把茶杯落在桌面上,臉色不善,嚇得林兒重新坐回椅子上。
“老大入獄,你姐姐主審。君後禁足,你父親代理六宮事。一萬雙眼睛盯著咱們。你是想給外人送上你姐姐徇私的把柄?來日她也打入天牢,你再去求誰通融?”
林兒軟下來:“父親別生氣。不去看了。”
見她聽勸,德側君的表情才算冰川消融。
“眼看到晚膳時間了,派人去請你姐姐,你姐姐也惦記著你。咱們父女三人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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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卿到了德鴻宮便抓住林兒,掐掐她的後脖子:“還以為跑這麼遠要苛待瘦了,不錯,這臉蛋還見圓潤了。”
林兒小貓似的撓親姐姐的手:“姐!別掐後脖子了,我都大了,母親今日都誇我長大了,你還拎後脖子!”
無錯書吧“你長到一百歲也還是我妹妹,拎你你就受著!”
“父親,你看她呀!”
德側君道:“你姐姐說得對,你就乖乖聽話吧,可別撓你姐姐,順著她的勁兒。她這一天到晚都累壞了,沒力氣治你。”
林兒皺著圓乎乎的粉臉:“哼!父親就向著姐姐。”
玄卿揉揉她的臉蛋:“父親向著誰,誰才敢這樣撒嬌。多吃些,外面的飯菜再貴,也不及父親這的養人。”
“姐,你的嘴怎麼了?”
“哦,上火了,已經塗過藥了。”
這一頓飯姐妹倆都吃的很快,眨眼功夫桌上的飯菜就見底了。
一個急著去趁夜放縱,一個急著去救苦救難。
德側君看出來兩個女兒有私房話要說,起身去書房了。
姊妹倆行了禮,便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