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夏雲熙一直心裡不安。不知道今夜要挨多少收拾。
他裹緊身上的長袍,就聽到有人在門外說:“大殿下,小的是君後的人,君後讓來問問,秘密守住了嗎。”
他心頭一驚,秘密?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他男扮女裝冒充皇女的事。
若說沒守住,只怕君後會斷尾求生。弄死他,燒成灰,也不是不可能。
夏玄卿知道了,並沒捅出去。也不算沒守住秘密。
他沉吟片刻:“守住了。”
外面的人便噠噠噠快步離去了。
這一刻,她才認清現實。
沒有人保他。他已落入絕地。
一旦秘密揭破,便是粉身碎骨。
不只是外人要他死,連他名義上的父親———君後,也會要他死。
必須守住這個秘密。
他攥緊衣領,咬著下唇。讓她親親抱抱,就能換得太平。只要她不嚷出去,就是天大的幸運。
她沒有藉著此事拔除君後一脈,便是最大的仗義。
他揉揉自已的臉蛋,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還要在人家面前彆彆扭扭,自恃清高。
他慘笑起來:“我還真是不知好歹。”
————————
晚上,夏玄卿來了。
雲熙看著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飯菜,小聲說:“你吃了嗎?一起嗎。”
難得他主動關懷,夏玄卿明明已經在徳側君那吃過飯了,還是立即答:“好。”
兩人坐好,雲熙拿著筷子卻緊張得不知道夾菜。
玄卿以為是中午嚇壞了他,輕輕扯扯他的衣袖:“都是你愛吃的,多吃些。”
玄卿給他夾了很多菜,邊夾邊高興的說:“總算給你夾一回菜了。”
雲熙想著討好玄卿,趁著筷子還未用,有來有往,也給玄卿夾過去一筷子菜。
玄卿卻看著眼前的菜愣住了。
“你第一次給我夾菜。”
無錯書吧第一次嗎?
居然是第一次嗎?
從小到大,九年了,第一次嗎?
雲熙看向她的眼睛,在燭光下她的眼睛更顯深沉,深不見底。
他心中愧疚,同是家人,似乎,的確是待玄卿比旁人差了許多。
“是我不好。我竟沒有照顧過你。如今身陷牢獄,還要你每日送飯送菜照顧我。”
這飯菜全是他平日愛吃的。可見夏玄卿是用了心的。倒是他無情無義了。
這句道歉的話,是實心實意的。
夏玄卿捏著筷子,聲音平靜,人卻在發抖:“人人盡有的,我從來沒有,習慣了。今後離開天牢了,肯讓我見面,我就給你作揖了。”
夏雲熙聽得心裡發酸,伸手攥著玄卿的手腕問:“何為人人盡有的?”
玄卿頓了頓,雙眼已經紅了,驚訝的看著他的手,熙兒竟然主動伸手碰她了。她道:“這便是。”
雲熙眨眨眼:“只是如此,你就高興了嗎?那確實是我一直待你太疏遠了。”
玄卿簡直要哭出來了:“熙兒真的這樣想?”
“一家人,本就該這樣。”
玄卿緩緩道:“可惜,我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不僅要你拉我的手,給我夾菜。我還要,你只拉我的手,只給我夾菜。”
夏雲熙一時不知怎麼答。
“你要想想嗎?可以慢慢想,不用很快回答。”
雲熙抿著唇點了點頭。繼續吃飯了。
夏玄卿卻因為這微微的點頭,整顆心脹滿了希望。
一口扒拉光他夾來的菜。
雲熙又給她夾了幾筷子菜,玄卿都吃光了。
飯後,兩人上床休息,緊緊摟著,蓋著被子,安安靜靜的。誰都沒開口說話。
玄卿輕輕的呼吸,生怕這溫柔的感覺被一口氣吹散了。
雲熙窩在她懷裡蹭了蹭臉。
她不自覺的勾著嘴角,微微笑起來。
雲熙小聲問:“我的案子怎麼樣了?會怎麼處理?”
玄卿輕聲道:“快了。”
他不死心的追問:“何時放我?”
夏玄卿的胳膊僵硬了一瞬,這一晚上的溫柔,原來為著這個。
玄卿裝作責備,聲音卻輕輕的:“哪有人犯問主審大人何時放人的?你這是走後門。”
雲熙自知理虧:“我不該問。”
玄卿卻發壞的在他耳邊小聲調戲:“你若除盡衣衫,讓我摟一刻鐘。便透露些訊息給你。”
雲熙渾身發起抖:“我不問了。不問了。”邊搖頭邊推她,拉開距離,試圖躲遠些。
玄卿帶血絲的眼眸冷冷盯著他:“裝不下去了?”
雲熙退縮著,眼神躲閃著。
夏玄卿音色哀傷:“時機到了,我就會去跟母親求情。會盡快放你出去。不必以為我要故意留你在天牢裡。”
她放了手,起身穿鞋。
被說穿了,夏雲熙羞愧難當:“我沒以為你會故意關我。我只是受不住了。沒有一點陽光。分不清白天黑夜。太難熬了。我難受。太難熬了。我想出去。”
夏玄卿點點頭吐出一個字:“好。”
說罷快步離去了。
—————————
第二天,一整天都是姜易送膳食,夏玄卿一直沒來。
雲熙有些擔心,擔心是惹惱了她,就這樣把他扔在天牢裡,一直關著。
夜裡,姜大人帶人巡視,他扒著門縫問:“姜大人,我的案子如何了?”
他不知如何稱呼夏玄卿,也不知道姜大人是誰的人,謹慎的問:“為何不見主審。她獨獨今日沒來。是不是我的案子有什麼變故?”
姜大人躬身答:“二殿下囑咐了,您只管等著,不要問。”
姜易一臉為難,二殿下不讓說,她一個芝麻小官可不敢多嘴。唉。姜大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呆愣愣的回到床上,若是關在這地方一兩年,怕是不死也瘋了。
君後為什麼不想想辦法?
他知道自已是假的,患得患失,生怕所有人都將他棄了。
————————
次日,君後派人來傳信。
“大殿下,君後手下人查出,此案是有人見不得您坐上皇儲之位,故意給您下套,惹得陛下震怒。如今您出了事,皇儲之位不就落到別家了?”
“至於這人是誰,不重要。大殿下您只需記住,既得利益者,有最大的動機。”
“您身陷牢獄,人人都能看出來,得利者是誰。”
“順著這個思路,將罪名甩出去。您拿著這封密函,咬死了,是這寫字之人唆使那幾位將軍拉您上船。就說這字條是在花船上撿的。若能將受陷害之事翻起來,便能絕地反擊。”
門縫裡塞進來一張小紙條。
雲熙拾起來,到燭火下細看,寫著:“上船,灌酒”。他認得。這是夏玄卿的字跡。
簡單四個字,便可將夏玄卿置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