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張億並沒有給陳玄讓座，就讓他這麼站著面帶微笑盯著他看，那眼神其實和看寵物狗沒什麼區別。沉默中的陳玄開始還一身傲骨地站在那裡，努力維持著平靜的眼神。慢慢地開始變成憤怒，再之後額頭開始見汗，終於忍不住要開口了。張億卻先出聲問起話來，強行把對方的嘴給堵了回去：“你的騎術是誰教的？騎兵的訓練又是誰教的？”
陳玄聽問到了自已擅長的領域，於是開始侃侃而談起來：“這些騎兵乃是我精挑細選的，被我訓練了五年有餘。平日裡我與他們都是吃住在一起，訓練和戰鬥時我都是衝鋒在前，而且我從未剋扣他們兵餉，這些兒郎的忠誠不會有任何問題……”
王安此時打斷陳玄逐漸找回的自信，背手繞著他轉起圈子，先是向張億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難怪你騎術如此嫻熟。哦對了，你還沒有回答張大人的問題呢，誰教你的騎術？想來應該是師出名門了。”
陳玄立刻回答：“我在官家騎術師那裡學了基礎，後來的趙總鏢頭處又學了一年。他為我陳家訓練了騎兵一年。”
張億的嘴角抽了一下，嚴肅的臉色險些沒有繃住，只得假裝鎮定地摸了摸下巴。哪知道王安見到張大人被逗開心了，趕緊加緊問道：“哪來的什麼官家騎術師，有這種官職嗎？你說訓練和作戰時都會和屬下們吃住在一起，那你們可有過作戰經驗？”
“沒有。”到這時，陳玄臉上開始有了些許紅潤。
張億看著這年輕人也不得不承認，陳玄是真有一副好皮囊。要是給蒙國太后送過去當面首，不知道能不能起點作用呢？還別說，張億一瞬間感覺開啟了全新的思路，然後馬上就把跳躍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常言說得好：“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不可能得到。”就算這個談判桌是床上也不行。
“我打賭，這五年多來你根本沒有參與過一場實戰，否則你的相馬和結陣怎麼會如此糟糕？”王安這句話讓陳玄整個漲紅了臉，反駁道：“誰說一定要上戰陣衝鋒才能算好的騎兵？還有我的相馬術可是趙總鏢頭親自傳授，他與我父親乃師出同門，馬上功夫相當了得，而且雙刀使得密不透風，連我在他手下都難走過兩個回合，換成你，哼哼。”陳玄說完一臉鄙夷地打量起王安，只是他眼神飄忽，總是不自覺地往安坐的張億身上瞟。
“那你也不是我家張大人的一合之敵啊，他可連兵刃都沒動就把你踹下馬來了，這是為什麼呢？”陳玄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他也納悶。就算對手張億的彈跳力驚人，可自已也是坐在馬上先天佔有優勢，而且馬匹是全速奔跑中，這種速度下對方應該先是腿部骨折才對，怎麼反而是自已被踢了下來？
“怎麼樣，需不需要我給你解答疑惑？你只要給我家大人磕一個響頭就行，這可是騎兵中的不傳之秘。”張億心中想了一下，隨即笑罵道：“狗屁的不傳之秘，你就別捉弄他了，正事要緊。”
既然是張億發言了，王安砸吧兩下嘴，一臉遺憾地看向陳玄道：“因為嘛，你那些馬上功夫都是玩雜耍的基本功。你學來的騎兵結陣術就是商人販馬時用的馬隊表演術，跟騎兵那一套根本是兩碼事。”
“不可能！”陳玄脖頸青筋暴起，一臉怒意地死盯著王安怒吼著。一連數聲過後，好像自已也想明白了一些東西，聲音漸漸低沉下來，眼光泛著霧氣。尊嚴在此刻對他很重要，他必須硬梗著脖子反對，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必須反對。於是他又抬起頭死盯著王安，像是想一口把王安給吃掉一樣。
無錯書吧“你不信？那好。”王安又說話了，如今他在陳玄眼中就是最可怕的魔鬼。因此在自尊心的驅使下，陳玄果斷拋下恐懼猛地看向張億，像是想從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對手身上尋找答案，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在尊嚴上好受一些。
張億自然會滿足陳玄的要求，因為這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啪啪”兩聲拍手後，從營帳外走進一位戴盔披甲的騎兵來。這是陸青留在這裡的十名專門負責報信的遊擊騎兵，自然是精銳。“大人”遊騎兵向張億施禮後，立刻往旁邊一站就不再言語了。
張億介紹道：“這位遊擊參將乃是十年的老斥候了，大小征戰不知凡幾。他說的話你可相信？”
陳玄往那遊擊參將一掃，即刻就察覺到不同。對方個頭不高，不像自已選的人都是人高馬大，但是整個人凌厲的殺意卻如實實在在一般。營帳內火盆之光搖曳中竟然看不清對方的臉型，兩小腿因為長期的騎馬有點外翻，導致他的身高看起來又矮了一點。陳玄想象著對方坐在馬上的感覺，發現像是和馬匹融為一體的模樣，那是馬上生馬上長馬上生活的錯覺。
到這裡他不得不放下自尊，滿面誠懇地跪下，砰的一聲一磕到地，口中喊道：“請大人教我，讓我死得明白。”
張億這才點了點頭，暗想：“這小子不怕死倒是難得的品質，只是入了賊窩遇人不淑導致品行才如此擰巴。”於是向那遊擊參將一點頭，那參將便向陳玄一招手，當先出了帳篷，那意思是讓陳玄跟他去。
陳玄以為是要處決他，也不反抗，只是表示要做個明白鬼。張億和王安相視一笑後，王安一腳蹬在陳玄屁股上，暴喝一聲：“跟著出去，你不是想當明白鬼嗎？這就讓你死個明白。”
陳玄眼睛都紅了，眼看著就要拼命。等聽到讓他當‘明白鬼’後，便大踏步跟了出去，很是有股豪勇氣概。“既然想要視死如歸，那想要留給他的活路和機會也就不用留了。”聽到張億這話，正大步流星堅定前行的陳玄突然一個趔趄，只見他慌亂中站穩，整理好衣服，行走姿勢也變得輕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