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張億又將上衣脫去，跳到旁邊的水田之中如水牛一樣打起滾來，又掏出一把黑泥抹在容易散發氣味的頭髮上，然後向盤瑤略顯狂放地咧嘴一笑，收起畲長準備的紫金藤和應急藥物等物資，開始沿著簡易山道往山頂而去。

不到一刻鐘，張億已經站在山頂。目測這熊羆坡最多300米高，卻已經是方圓可見的最高峰。他向四周檢視，正北和正西方是茂密的叢林，在不到一百米處各有一座山相連。顯然，在畲族人眼中，這裡應該沒有什麼開發價值。南面和東面的向陽處被開墾成了至少20頃的水田，真的是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

更難能可貴的是，畲族人竟然大都精通漢語，還有類似吟詩作對的習俗，並未因為戰亂徹底斷絕和漢族的聯絡。這在張億看來就是有意向外開拓生存空間的表現，既然如此，應該可以對症下藥地進行利益交換。

三個時辰可以幹很多事情。至少透過觀察和勘探，能夠知道有哪些東西可以供自已所用，特別是紫金藤這種稀缺藥材，必然是陳劉城與蒙、宋兩軍交易的重要戰略物資，對於下一步的談判能否佔主動地位也是很重要的。根據宋史地理志記載，有宋一朝的畲族人口最多時也沒有超過五萬。如果按照1:0.5的人口比例供養一支軍隊，那麼在極限情況下，刨除20%的運輸損耗，至少可以供應一支近2萬人的精銳部隊。如果再把軍械盔甲算上，那麼這支精銳部隊的數量可以維持在3千人，足以應對一支千人的蒙軍精銳騎兵而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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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畲族人的資源張億必須拿到手，即便是以聯姻的名義。這就是為什麼對盤瑤志在必得的原因。在他看來，感情和利益在一起進行估算並沒什麼問題，而且畲族的生活方式很明顯也是利益在先，要不然怎麼會讓張億完成這種一看就是突發情況的考驗。

就像出發前阿四向自已透露的觀察結果，在這座山上死去的畲族人絕不只是畲長口中的那麼三個。在來之前，這件事情應該已經困擾了他們一段時間。那麼是什麼讓還算彪悍的山民們束手無策？就很值得張億深思了，畢竟從張億觀察到的幾個山寨規模來看，拉出數百精壯上山消滅威脅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是什麼阻止了他們……？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正在覆盤大半天所得時，一群驚飛的鳥吸引了張億的注意。緊跟著就看到半山腰的樹林有搖曳的動作傳來，並且是呈現不規則的運動軌跡。這裡離畲族很近，猛獸大機率會躲開這裡，那麼這種快速移動造成的動靜本身就很值得探究。

略一思索，張億決定放棄原定方案，不再按照畲族人常用的採摘紫金藤路線前進，而是果斷往西面下山，追著那處動靜而去。如果腦中的資料沒有錯，結合在瀑布處的發現，基本可以斷定這裡的山應該大都是石灰岩結構。石灰岩山體本身結構穩定，不太會有山腹中的巨大空腔，因此也就不用專注於地下搜尋。半個時辰後，站在剛才樹林搖動的位置，張億並沒有見到大型獸類的痕跡——腳印、糞便通通沒有。

既然如此，就往上面看看再說。等爬上樹梢仔細檢查片刻，果然在一棵桉樹上見到一個長長的血手印。將自已的手掌覆蓋上去對比，這手印比張億的手長了近十厘米。若是再仔細分辨，還能看出指關節比人多了兩節。若以人的身高來計算，那手掌的主人至少有2.5米。周邊的三棵桉樹嫩枝上還發現了咀嚼的痕跡，“這莫非真的是某種猿類？”在張億大腦的資料庫中，獼猴、長臂猴等五種猴類雖然會吃桉樹葉，可絕沒有一種手掌能長這麼大的。

帶著強烈的不解，張億繼續追蹤著，直到表情凝重地看著眼前這半人多高的山洞時，他才發現自已把事情想簡單了。這裡的石灰岩山體雖然穩定，但岩石本身並不堅硬。比如相鄰這座山就被挖出這麼個深邃的洞來。眼前這洞處在半山腰，洞口因為頻繁的進出已經被磨得非常光滑。周圍環境乾淨，他撈了一把洞裡的空氣，有腥臭味，沒有腐爛味道，說明裡面通氣良好。

他小心翼翼地繞著這直徑不過200米的半山腰找了一圈，發現了足足六個洞口，其中三個甚至還有火燒的痕跡，說明有人想要透過煙燻把裡面的東西逼出來。不用分析也知道，這是畲族人所為。那這就更有意思了，畲長阿公和盤瑤他們為什麼不告訴他？還是說他們真的不知道？

抬頭看著山頂，防備著四周的環境變化，張億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入眼就是滿目的屍骸——宋軍的、蒙軍的、畲族人的殘肢斷臂堆疊在一起，他們的特點都是後腦有一個大洞，撿起旁邊半框灑落在地的紫金藤，看來那些生死不明的畲族青年下落已經找到了。所有屍骸圍在一片用石頭和木材壘成圓形空地，從張億的視角分析，這應該不是屠殺現場，因為這裡的血跡非常少，圍成一圈的石塊也沒有血跡，若說要找到個合適的形容詞來代指，應該更像是在壘建一座圖騰。

張億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瞳仁在緊張的情緒下反常的擴大和縮小著。敵情不明，敵人有多少不知道，敵人是人還是獸也不知道，腦海中因為一些緊張的情緒導致精神的分裂症狀又出現了。右邊的大腦拼命的拉警報，歇斯底里的勸他趕緊走，山洞出入口這麼多，不知道這座山有沒有被挖空，天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可以要他命的東西。左邊大腦卻在慢吞吞的讓自已保持冷靜，應該儘可能拿到合適的信物才能取信畲族人，才能談條件，才能救南宋和崖山所有的無辜者。

‘信物、信物，對只要有信物就可以，我不一定非要拼命’，想到這兩邊腦子的交鋒趨於平靜，這一次又讓他快速的找到了平衡點。輕柔的吐息數次，張億用地上屍骸的衣服包住一些碎骨，來到那個第一次看到的洞口面前，這個洞口被摩挲的最光滑，說明出入頻率是最高的，然後他把幾片碎骨丟在洞裡，再在洞口一米處倒更多，隨後蹲在洞口上方確保自已影子不會投射到洞口，又能攻擊到下方的位置潛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