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橫置的木滾筒在張億身後不斷滾動,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看臺上的人在他起跳前幾乎都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想不通在單腿直立的情況下,是如何釋放這麼強大的爆發力的。旋轉橫木與木滾筒之間有兩米間隔,那裡本來是給闖關者落腳歇息的,但在設計上又是一個不得不落下的陷阱,這其中的奧妙只有參與過闖關的人才知道。
無錯書吧只因為這滾筒在鑄造時就比地面高出半米,所以只要在透過了第一個障礙後落下歇腳,就必須往上跳才能站在滾筒上,木滾筒的套筒內被打磨得光滑異常,根本不會有明顯阻尼感,也就沒辦法使跳上來的人站穩身形,因此就光著六個滾筒障礙,已經能夠讓絕大多數挑戰者失敗,所以在設計時盤瑤也體現了部分的仁心,沒有在滾筒下面設定尖銳的竹篾,否則的話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
而張億的透過方式明顯不同,從單腳支撐到借力透過滾筒,直線的跳躍距離已經超過五米,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而且還是在沒有助跑的情況下。參與過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這麼看來那三米長的深坑對他來說也必然不是什麼難事。果然,張億把手臂前後比劃了幾下,用小學生練立定跳遠的方式輕巧的飛躍了深坑。那剩下的用枝頭擺盪對他來說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難度,可巧張億正在空中要抓住那垂落的藤條。突然,一支竹箭飛來直接把藤條射斷了,於是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張億不受控制地開始向山澗的深潭墜落。
這幾乎垂直的溪流形成一個細細的瀑布,本來寬度不過二三米,很容易跨越。但是那裡人為地修建了一面弧面的石牆,為的是將溪水節流一部分用作灌溉。石牆常年被水沖刷,上面佈滿了苔蘚,溼滑至極。這才從崖壁上牽來藤條用作擺盪飛過的依仗。如今這藤條已斷,想必張億已經掉落在下面的寒潭之中。這裡的高度雖然摔不死人,但是在水面上拍暈過去是肯定的。
盤瑤這時也坐不住了,搶先繞路下坡去救人,防止張億被淹死。結果眾人來到寒潭往下看,清澈見底,哪裡有人。還是那鼻涕橫流的小子機靈,抬眼望去,看到頭頂二十米開外處,一個四肢大大張開撐在兩側岩石上的身影,在用後背頂著瀑布的沖洗,不斷調整著姿勢。原來張億以左右巖壁為支撐,整個人卡在瀑布上。
水流轟鳴聲中隱約聽到一聲斷喝,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億如猿猴掛枝,硬生生地在瀑布沖刷之上轉了個身,開始逆著水流往上爬。那速度好像還挺快。被水沖刷的石頭滑膩如抹了油一般,這是所有山民的常識。實在是無法想象張億是如何抓穩石頭往上攀爬的。這時還是盤瑤先反應過來,快步回到看臺,就看見張億渾身溼漉漉的,冒著蒸汽,面板隱隱透著紅色,在山澗綠景的襯托下,如山神一般直視畲長。他站的位置明明比畲長矮,但在給人的感官上卻像是平視。
畲長放下短弓,向張億說道:“後生,你看我這一箭能不能射透二十丈啊?”原來剛才那一箭就是畲長髮出的,用以回答剛才對他製作短弓威力的輕視,張億此時已經有了怒火,心中的殺意也開始慢慢如之前那樣翻騰起來。要不是他發現瀑布下面都是些石灰岩,用爆發力可以將手指插進石頭內,他早就墜落深潭了,那此行的目標也就再難達到。
面對這種明目張膽的耍詐,張億還偏偏要隱忍下來。這就導致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人格分裂又有了復甦的苗頭。因此他面板的紅色一會變淡,一會鮮豔。也就是這時阿四捧著上衣披在他的肩頭,又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從眾人的表情來看,這一關的最後一步從來沒有人到達過,大人你是第一個。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規則是什麼。這一箭其實不算違背了規則。”
張億聽後閉上眼睛調息片刻,身上肌肉收縮,個頭也變小了一圈。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後,大聲向周圍喊了一聲:“我可算過關?”四周的畲族人看向畲長。從始至終都與張億對望的畲長終於說道:“第一關‘險’過關。準備過‘勇關’。”說著率先走向看臺,盤瑤緊隨其後地往下坡的百頃良田行去。
張億和阿四緊隨其後,這一走就是近半個時辰。直到繞過一個低矮的小山後,所有人員彷彿停在了一道無形的界線面前。一時間氛圍變得異常凝重。只見畲長來到張億面前,眼中神色不再是深邃難懂的淡然,而是換成了凝重複雜之意。他向張億說道:“這裡是熊羆坡,從這裡過去有五座山都是人熊的領地。裡面生長著一種紫金藤,專門用來治療蛇毒的。紫金藤還有另一個作用,含在嘴中可以在數個時辰內不用擔心毒瘴的侵襲。你可能不知道,這裡的毒瘴短時間吸入沒有性命之憂,但是雙眼卻會受到傷害。每年七八月份我們都會進山採摘紫金藤,但是今年採摘的量只有往年的一半,而且已經有三個後生死在裡面。”
說到這裡,畲長用頗為傷感的語氣說道:“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希望族人再進去了。後生,如果你真的有這個豪勇,我希望你能進去找出原因。我會陪你一同進去,因為這是畲長應該做的事情。”畲長說到這裡,向周圍的族人說道:“你們聽著,如果我出不來,而這位張億後生出來了,絕對不是他加害於我。不許問我為什麼沒有出來,也不許任何人找他的麻煩。”
“怎麼樣?這樣的條件能不能平息你剛才的怒火?”張億沒有想到畲長會這樣說,只是嚴肅地點點頭,表示剛才那一箭的事情過去了,心中卻不免腹誹一句‘看來這過三關都是嘴上說說,具體的難關是沒有固定成例的,這所謂的勇關怎麼看都像是沒辦法了才想著搬救兵的’。
隨後張億又說:“畲長阿公,你還是不要去了。你去的話會拖我後腿的,恕我大言不慚,你陪我進去反而會拔高這勇關的難度。”這話有點傷人,但卻是實話。張億有對付瘴氣的經驗,還在叢林中和另兩個強化過的張億搞過互刺,甚至見過黑豹捕食人類。這種環境下,怎麼著也是一個人活動更合適。
眼看畲長又要說話,張億打斷他的話說:“我知道畲長想說,在叢林中沒有嚮導極易迷路,但這在我看來不是問題。勘風理水、天星辨位我都是略懂一二的。況且這綿延群山走向分明,樹木也不是異常高大。我有信心在三個時辰內回到這裡。”當時那片紅樹林比這裡環境差多了。除非裡面有張億從未見過的事物,否則談不上危險。他更在意的是,一旦有人跟著,有些手段自已就不能隨便使用了,這才是需要擔心的。
張億這一通勸言可說是合情合理,雖然讓一些畲族人有點難以接受,但這時候真的要把話說絕。萬一有人執意在張億進去後跟進來,難道還要在裡面救他們不成?索性話就再說重一點:“各位放心,在林子裡你們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如果我出不來,勸你們也別再嘗試進去。當然,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這話說的狂到了極點,連畲長阿公都搖搖頭退卻了。只是轉身時,小聲說了句:“萬事小心。”顯然是明白了張億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