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紙紮的紙人,焚燒後比較死板,動作與語言都會顯得機械化,反而泥人加生人切膚之物,再加上符咒,焚燒之後就會顯得動人。
陳志收到的這個快遞,便是如此。
泥人少女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猶如真人,毫無破綻。
但即使是如此,伍佰萬雙眼一瞧,還是瞧出了那副身體裡隱藏著的巨大陰謀。
他的手穿過了少女的胸膛,扯出了那張用血浸泡過的毛筆寫下的符咒。
少女就像是被萬箭穿心,來不及感受痛覺,就倒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伍佰萬“嘖”了聲,心疼極了,開口道:“陳大人真殘忍。”
“怎麼?”聞聲,陳志抬眼用餘光瞄向側方,“你喜歡?”
泥人被一掌擊碎,恢復了原有的樣子,焦黑的泥炭碎成不同形狀的碎片落在了地上,將地板砸裂開來。
伍佰萬彎腰撿起碎片,透過泥人與符咒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他舉著泥人的碎塊,戲謔地看著陳志說道:“這人跟你多大的仇啊?怕一個殺不死你,用五個。”
陳志撇了撇嘴,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這泥人經過專業人的手法刨制而成,還請了道士作法,將生人的頭髮和下了咒語的符紙與泥人一起加工,再送往快遞站進行焚燒,從而借陰間人之手取之性命。
但那人可能沒有想到陳志是個鬼差,殺不死。
“泥人是你們快遞站收的,怕不是你想殺死我?”陳志轉過身,拿著那張符紙指著伍佰萬露出了犀利的眼神。
“好好好!”伍佰萬拍掉那隻手,回道:“我要是想殺你,只會借天上人之手。”
說完,那雙眼睛裡閃過一道暗光。
他倆沒工夫繼續拉扯,陳志帶著伍佰萬逛了會兒地府,找了地府的其他人,裝作鬼魂的模樣,讓引靈人帶他重新回到人間。
確實挺搞笑的,作為地府的鬼差還要引靈人帶他回到人間。
伍佰萬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可把陳志氣壞了。
“即使我回到了身體裡,”陳志那張敢怒不敢言的臉多了一絲憂鬱,他對身旁笑的喘不過氣來的伍佰萬說道:“估計也會因為排斥被逼出身體,畢竟我是死了的人,很難回到自已現在的這副身體裡,到時候你得用盡全力把我打進去。”
伍佰萬知道陳志說的這段話是認真的,歪了頭,詢問道:“打進去?怎麼打進去?”
陳志撇過頭,陰笑:“就像當初你把自已的魂魄打進你這副身體裡一樣,打——進——去——”
最後“打進去”一字一頓地語言神態,讓伍佰萬愣在了原地。
此刻他動了殺心。
……
回到人間。
病床上躺著的那副身體,渾身上下插滿了氧氣管,床頭上的治療儀器,每一條線波都在此起彼伏。
陳志嘗試了一下進入病床上的身體裡,但很快被某種怪力推了出來。
他扭頭看了眼身邊的伍佰萬,見到那人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便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後坐在了床沿上。
他倆無聲地交流,像是有了默契。
陳志繼續躺進病床上的身體,不到幾秒,身體裡的怪力就將他推了出來,見此,伍佰萬眯起雙眼,做了幾個手勢,給了那被推出來的魂魄重重的一掌,打進了抗拒的身體裡。
但這也只是僅僅堅持了一秒鐘,打進去的魂魄又被推了出來。
陳志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栽在地上。
他扶住牆壁,睜眼瞪了伍佰萬一眼,疑惑道:“你到底有沒有用力?”
伍佰萬心虛地回應道:“用力了用力了。”
第二次嘗試,伍佰萬心一狠,貫注全身的力量,那一掌威力確實無窮,陳志被打進身體裡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從五臟六腑傳來的熱辣滾燙般疼痛,但這次堅持了十秒,伍佰萬以為成功了,正要驚喜,那道魂魄像是被撕裂,痛的直接自個抽了出來。
無錯書吧“艹!”陳志抽出自已的魂魄大罵了一聲:“什麼鬼玩意,差點兒給老子的魂撕碎了。”
這具肉身,是他生前的,他不可能進不去。
伍佰萬瞅了眼,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輕聲問了句:“還要繼續嗎?”
歇了會兒,陳志回想剛才那鑽心的疼痛感,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傢伙當時是怎麼忍下去的。
但既然眼前這個人都能把自已的魂魄打進肉身裡,那他只要忍了這般疼痛,也能回到自已的肉身。
“來吧!”陳志坐在床上,示意伍佰萬繼續。
魂魄進入肉體,這次伍佰萬加重了力道。
怪力再次將那道魂魄推了出來,伍佰萬這次沒有停頓,在陳志即將被彈飛的時候繼而用力的打出了更為有力的一掌。
進入與退出之間的徘徊估計十次左右,有幾次還是陳志自已疼的受不了想要退出來,但是被伍佰萬惡狠狠地打了進去。
兩人僵持了半小時,床頭旁邊的心電監護儀開始“嘀嘀”作響,不一會兒,門外闖進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即使有人推門而進,伍佰萬那雙碩大的手掌也未停止運功。
醫生護士的嘈雜聲音,攪亂了伍佰萬的思維,可他聽不清楚周圍在說些什麼,只看到有人穿過他的身體跑向病床,接著有個醫生爬上了病床,跪在陳志的身邊,雙手用力地按著他的胸口。
時間流逝迅速,不斷地有人輪流按壓,直到有人推著儀器進入了房間。
伍佰萬還在依舊重複著推掌的動作,在陳志的魂魄要抽離出來時,將它打了進去。
醫生手上的除顫器像是有了很大的魔力,伍佰萬將魂魄打了進去,除顫器又將那魂魄抽離的出來,但是很快,魂魄又自個回到了身體裡。
伍佰萬的表情有了微微的轉變,他手上的力道也鬆弛了下來。
魂魄在陳志的肉身裡進進出出,開始顯得有些殘破。
大概又是持續了半小時,床頭旁邊的心電監護儀器顯示屏上的線波恢復了正常。
病房裡的眾人恢復了冷靜的神情,心有餘悸地看著心電監護儀和病床上躺著心跳已經恢復規律的病人。
伍佰萬此時懸著的心放鬆了下來,舉著的雙手也垂了下來,驚訝又慶幸地看著病房裡的醫生與護士。
陳志疼的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著站在床頭不知所以得伍佰萬。
他醒來,病房裡的醫生和護士激動萬分。
痛,渾身都痛,胸口更像是被十萬伏電擊。
陳志來不及說謝謝,就看到伍佰萬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
……
牆外的拐角處,避開了監控攝像頭的四角,點燃口袋裡那根已經皺巴巴的香菸,伍佰萬看著遠處快遞站的招牌陷入了沉思。
隨著煙霧的繚繞,旁邊出現了個賣貨郎,低著頭,擺弄著脖子上掛著的煙箱。
賣貨郎張望四周,確定沒有警察靠近才放心地吐出倆字:“何事。”
“給我來包煙。”思緒回到現實,伍佰萬伸手翻到了煙箱的暗格,掏了一包最貴的香菸。
來不及阻止的賣貨郎只好在他拿走香菸的同時豎起了五根手指。
伍佰萬摸了摸所有的口袋,最後從襪子裡掏出了一張破舊不堪的十元,將錢扔進了煙箱裡。
他好像找了個可以訴情之人,把剛才所見所聞告訴了賣貨郎。
“我都打不進去的魂,被凡人打進去了。”回想起剛才在醫院,醫生救助陳志的那幕畫面,伍佰萬的動作都變得木訥。
賣貨郎倚靠在牆上,閉著眼睛,臉上露出的笑容有點陰森,他回道:“那群人可是在閻王手裡搶過人的。”
話雖如此,伍佰萬的神情卻變了個味,他吸菸的頻率加快,甚至是一口就把香菸吸到了菸蒂,接著吐出菸圈,瀰漫著香草味的煙霧在賣貨郎的面前散開。
“我可以拒絕你麼?”賣貨郎伸手抓住了一縷青煙,咧嘴輕笑。
伍佰萬大口吐出菸圈,拒絕道:“不可以。”
煙霧的繚繞,似乎像是要把警察引來。
那縷青煙突然轉變方向,飄往其他地方。
賣貨郎關上煙箱,眼睛裡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接著豎起手指,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衝著伍佰萬說道:“哎呀,阿不找我了。”
說完,帶著那巨大的煙箱消失在了青煙之中。
“哎!你——”伍佰萬話未說完,人已經不見了,留下了從他嘴裡吐出來的煙霧。
抽完一根香菸,他惱羞成怒,將菸蒂塞進了牆縫之中又點燃了一根。
但是這次青煙之中並未出現賣貨郎,而是越為濃烈的煙霧在原地打轉。
伍佰萬氣急敗壞地指著青煙罵道:“好你個煙鬼,竟然敢拒絕普通人的祈願&*#@*……**%¥#@!*&……&*#@*……*&*#@*…#…”
站在原地指著那股青煙整整罵了將近兩分鐘他才停下來喘了口大氣,伸手依靠著牆壁,深怕自已累倒過去。
不過煙霧之中並未有人回應,那股青煙也很快地消失在眼前。
伍佰萬的單口相聲罵完,拍了拍身上殘留的青煙,抬步朝著自家的快遞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