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朔閒逛數日,雖然念著連盤石的事情的,像一塊石頭一直在心頭懸著,但架不住他貪玩的性格,況且這裡完全沒見過的風俗、事物對他很有吸引力。初來乍到的,肯定要先熟悉熟悉,不然怎麼找連盤石,磨刀不誤砍柴工等等,段朔是這麼告慰自己的。
段朔見著時日差不多了,再閒玩下去,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便想著找個地方問一下輕雲派怎麼去。走著走著,他看見了一家酒樓前人群錦簇,於是也擠進去看熱鬧。
“誒!大哥,發生了什麼,怎麼全都聚集在此?”段朔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向二樓,嘴卻朝旁邊一人詢問道。
“輕雲弟子與浮流弟子在裡邊爭吵起來了,看樣子是要動手。”
輕雲?不會就是付漆星說的“輕雲派”吧?那我這運氣簡直神了!段朔忍不住問道:“是輕雲派的‘輕雲’嗎?他們為何爭吵呀?”
“那不然還有哪個輕雲?江湖裡只有一個輕雲,不是,兄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兩派向來誰也不服誰,從開創祖師就開始的恩怨,一直到今天都沒能解決。現在又為爭搶桌位吵了起來。”
“哦,我從鄉下來的,剛入江湖,懂得不多。”段朔道。
眾人聽著二樓的爭吵。
“明明是我先來的,東西都放在上面了!”一個輕柔的女聲說道。說話女子穿著白衣,上面繡著流雲圖案,應該是輕雲派沒錯。
“哪有東西放上面?我只看見了我們的人坐在這裡。”對面坐在桌邊的穿著淺綠色衣服男子說道。那淺綠色的衣服上面有著似水流動的花紋,看樣子應該就是浮流宗了。
“肯定是你們把它丟在地上的。”女子生氣地指著被丟到一旁的水壺說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們把東西丟在地上了?再說萬一是你自己把東西落在了地上呢?”綠衣男子說道。
“你……”女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師妹別跟這群無賴廢話,看我來收拾他們。”這時女子身旁的高個男子幫忙說話,同樣也穿著白衣。
“怎麼著你要動手?大家都看到了噢,是他們輕雲先動的手,到時候被打趴下可別說我們浮流欺負人。”綠衣男子道。
“哼,搶了我們的座位你還有理了?”白衣男子顯然很不服氣。
綠衣男子幽幽開口:“好笑!你放了東西這兒,位子就是你的了?我還說我上次走的時候留了根頭髮呢?”
“走,我們也去那坐著。”白衣男子拉著在同門師兄弟就要入座。
“哎哎哎!你們要幹什麼?”綠衣男子疾呼。
“你們蠻不講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白衣男子說著就要坐在左邊的長凳上,綠衣男子見狀一腳踢向凳腿,欲將凳子踢開好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出醜。不過那白衣男子“眼疾腳快”,沒坐到凳上,以金雞獨立姿勢,半屈著左腿,再以右腿勾住凳腿,兩人暗自發力,互不相讓,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
綠衣男子見這一擊未成,遂即收回左腿,踢出右腿朝白衣男子的左腿而去,勢要將其剷倒,雙腿迭換隻在一瞬。看戲眾人目不暇接,換作尋常人肯定是反應不過來,但是白衣男子既然是輕雲派的自然不是尋常人,也自不弱,見綠衣男子變招當即也是右腿一變,截向對方腳踝處。綠衣男子倏地改鏟為踢,不過踢的卻是白衣男子要坐的凳面,左腿也是不閒著向上踢那人慾截的右腳。經過這幾番變化拆招,白衣男子已穩當的坐下了,騰出的左腿以脛截踝。綠衣男子見這下又沒能成,收回,再發,這回踢的卻是白衣男子的腿。看來是要實打實地拼鬥一番,聽得嚯嚯之聲,二人出腿都十分迅猛,以硬碰硬。
眾人也是看得目不轉睛,像是在看一出好戲深怕看漏了一招半式,綠衣男子陡然勁挺直踹,白衣男子也是同樣回擊,“砰”,腳底相觸。“吱”,綠衣男子凳子退開寸餘,而白衣男子移開數寸,凳子傾斜,險些摔倒。
綠衣男子譏諷道:“喲!怎麼回事是這凳子不平還是你屁股不平啊,連個凳子都坐不好。”身後的一眾綠衣一陣鬨笑,看戲人群中有人也是沒忍住,傳出三三兩兩的笑聲。
白衣男子臉上憋得通紅:“呵,彼此彼此!”
“來來來,觀南兄我敬你一杯!”綠衣男子拿起一支酒盅假模假樣地敬酒,驀然一招仙人敬酒直逼白衣男子的面門而去。白衣男子後仰躲避,右腳順勢而起,點中杯底。綠衣男子一時沒料到杯盞脫手而出。白衣男子抓過空中酒盅道“幫欽兄,我不喜酒肆,還是你自己喝吧。”說罷力達指腕,彈杯而去。綠衣男子偏頭躲過,酒杯撞在樓柱之上碎裂四濺。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綠衣男子猛地起身,踢開凳子,跨步衝拳當胸捶去。白衣男子則是弓步起身,右手撥開來拳,左手做拳直取肋下。這拳若能打中,綠衣男子立時無法再戰,勝負也就分了。說時遲那時快,綵衣男子順勢迴轉身形,這拳又轉將過來,宛若迴旋大錘,拳背直撞白衣男子右臉。白衣男子瞪大眼睛及時矮身躲過,急出一掌回擊,二人雙掌相抵,運勁比拼。白衣男子飛退數步,綠衣男子卻是穩當地站立原地。綠衣男子趁勢追擊,一招本門功夫——奔流忘源,極速攻上。但見他忽的雙拳齊出,而又變掌,拳腳間雜,打完一拳便似遺忘,隨心又出一掌,招式之間看似毫無關聯,不成章法,細細看來卻又十分巧妙,攻防有序。白衣男子被打的措手不及連連後退,尋著時機,稍稍喘息穩住步伐後,突然身形飄忽彷彿流雲,虛實不定,一剎退開,轉瞬貼身近打,飄颻迴轉,在其三步之內迂迴,讓其捉摸不定,神乎其技,綠衣男子只得被迫防守。
眾人齊聲叫好,浮流宗一行弟子中,一人聽得刺耳,叫喊道:“好什麼好?”看戲人群頓時沒了聲響。綵衣男子猛地大喝一聲,雙手在身前緩緩揮動,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劃出一個圓形,氣息陡然上升,萬流攢瀑周身氣流環繞,看準一處,一掌推出如有實形,浩浩蕩蕩的勁力撲面而來,桌面餐具飛落一地。白衣男子大驚那浩蕩之氣撲面而來,千鈞一髮,急忙使出一招撥雲見日,化開衝來的內力真氣。綠衣男子並不打算放過他,又是一掌推出。氣息再次襲來,但白衣男子不知是不是沒氣力再使撥雲見日,被打得跌出數米。白衣男子怕他追來,慌忙烏龍絞柱起身,捂住胸口,這一下被打得氣息紊亂,吐出一口鮮血。
“觀南兄平時是不是不太用功,心思都用在別處了吧,水平不太行啊。我今日抽得閒暇對你這番檢驗不知道你滿不滿意!”綠衣男子道。“呸!卑鄙小人,也就只敢在我們大師兄不在的時候叫囂了吧。呵!在我們大師兄面前還不是大氣也不敢出。我看就是上次被大師兄教訓,又自知不敵,所以來找我們撒氣。”白衣男子雖然打不過他,但嘴上不甘示弱。“你說什麼?我看你是找死,我今日就先廢了你,他日若讓我碰到魏理,我定打得他滿地找牙。”綠衣男子說著就要動手。“哼,天下誰人不知你們浮流不如我們輕雲,長老掌門如此,就連座下大弟子也是如此。”白衣女子幫襯道。“小女娃口無遮攔,我們掌門何時不如你們,而且你們輕雲數十年才出這麼一個厲害的,往下的全是酒囊飯袋,我們至少掌門與三大長老皆已登峰造極。再說我那時未得真傳一時大意輸了一招半式,若現在再比怕是已乾坤倒轉。今日便連你一起教訓了,免得日後目中無人、狂妄自大。”說完便揮拳朝著白衣男子打去。
白衣女子出手阻攔,三人纏鬥在了一起來。只是那女子功夫不高,白衣男子受了傷,氣息不暢,使不出力道,接連受制,只是躲避看起來都十分費力、氣喘不已。
輕雲弟子見二人不敵,紛紛上前幫忙,浮流弟子見狀也齊齊出手,雖然輕雲弟子稍多,但依舊處於下風。白衣男子漸漸無力抵擋,動作越來越緩慢滯礙,被綠衣男子抓住破綻,又中數拳,跌倒在地。身旁三人一齊阻止見效甚微,綠衣男子勢如破竹,衝到白衣男子面前,五指一張朝他胸膛摁落。
“師兄——”白衣女子一聲大叫,欲上前阻擋,但已然不及,就在此時不知從何飛來一支木筷打中綠衣男子的手腕。綠衣男子看向人群怒道:“是誰?”眾人左右張望,綠衣男子見人群中沒有回應:“宵小鼠輩,敢做不過當,若有本事就站出來。”見還是沒人回應,便又向白衣男子打去,又是一支筷子悄聲而至,不過此時綠衣男子有了防備,將其拍落。
浮流宗一弟子指著人群中一人,大喊:“師兄是他。”眾人紛紛轉頭看向段朔,綠衣男子:“小子,你這是作死嗎?” 轉而向段朔走來,眾人四散跑開。綠衣男子本想嚇唬嚇唬他,趕走便是,伸手一抓,欲將段朔提領而起。段朔不慌不忙繞臂纏轉像滑溜泥鰍,這一抓竟沒抓住。綠衣男子眼睛睜大,眉毛微提,“呦呵?”來了興致。雙手齊出便是一招雙龍探海,勢必要將段朔抓住,段朔曲腿往後躍開。綠衣男子又是一抓未中“呦呵——”,興致更濃。這輕盈飄逸的功夫倒和剛剛白衣男子使得一招有些相似之處,綠衣男子鉚勁追逐,伸手攔抓,段朔像是腳底抹油一般在此間遊走。浮流眾人一齊幫著,段朔貼牆攀行他們便跳起攔截,有人似虎踞猛撲,段朔雙腿交錯頃刻變向橫移。總讓人覺得就差一點便能抓住,可偏偏不管他們使何法子,差一點就是差一點,這一點終是沒能碰及。
浮流眾人被玩弄股掌之間,紛紛急漲紅了臉,旁觀眾人拍手叫好。“我倒要看看是你腿快還是我手快!”綠衣男子說著運起氣力,又是那招‘萬流攢瀑’。
白衣女子暗道不好,靈機一動,看向浮流眾人身後,驚喜地叫道:“大師兄,你來了?”綠衣男子和浮流眾弟子聞言,慌忙回頭看去,身後空空如也,哪有什麼大師兄,再回過頭了,空餘圍觀店客與散落一地的碗筷、斷裂的長凳。綠衣男子轉而看向還在晃動的窗戶,身邊一人道:“大師兄不追嗎?”綠衣男子輕拍他的腦袋道:“追什麼追,下次再遇上這種事你自己解決,別想讓我給你擦屁股。”
其實並非他們浮流故意找茬,此前白衣女子先她的師兄弟們到了酒樓,放下東西就回去尋他們了,而後沒多久浮流宗眾弟子也進了此間酒樓,好巧不巧,這裡恰好只剩下了一張桌子,而剛剛說話那人見桌上放著東西但又無人,便以為是上桌客人忘記帶走落下了,於是拿起了放到旁邊的地上。此時白衣女子帶著輕雲眾人前來,直道他們故意找茬,浮流弟子雖極力解釋,但由於倆派素來不對付,無論他們如何解釋,都是不信只作他們狡辯。
而後綠衣男子也不再解釋,故意說道:“就是故意的怎麼樣?”之後就發生剛才這一幕。經過這一鬧,浮流眾人也沒了興致,賠付了壞掉的桌凳就離開了。
再看段朔一行人,自逃離酒樓後,行數里至密林,見浮流宗沒有追來,輕雲派弟子放下攙扶著的白衣男子。見他唇無血色,面如白紙,氣息微弱,不停張合似在吞嚥空氣,平日再簡單尋常不過的事,他現在卻做得吃力困難,本來也不甚嚴重,加之剛才拼命奔逃,雖有人攙扶卻也是幾盡力竭。眾人喘著粗氣,顧不上停下調息,立即為其運氣療傷。
白衣女子幫不上忙,對站在一旁的段朔道:“多謝小弟弟相助。”段朔道:“客氣客氣,只是看不得他如此欺負人。”白衣女子道:“小弟弟準備去哪裡,不若我們送你一程如何?”段朔道:“我想拜入輕雲派,不知……”白衣女子明白段朔的意思,故意逗他道:“嗷……怪不得出手相助,原來有此圖謀!”段朔漲紅了臉,慌忙解釋道:“不是的,就算是別人我也會幫忙的,只是碰巧罷了,我不是……”白衣女子看著他慌張無措,極力辯解的樣子,哈哈大笑:“逗你玩的,瞧把你急得。以後姐姐罩著你啊,他們如若欺負你,便來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們。”段朔心裡暗自嘀咕:剛剛也沒見你有什麼過人本事啊,還說大話罩著我。但表面上還是笑顏應和:“謝謝姐姐。”白衣女子摸著他頭道:“嗯,真乖,到時候讓大師兄多教教你。告訴你嗷,我們大師兄可厲害了,我們基本都是他教的。”段朔不太明白:“大師兄教的?那師父呢?”白衣女子道:“他們也教,只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師祖傳下來的秘籍,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其實當年我們師祖與浮流派祖師不分高下,後來各傳弟子師祖突然病逝,雖留下了武學功法,但沒來得及傳授所有功法訣竅,而浮流弟子盡得衣缽,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浮流壓我們輕雲一頭,直到十年前大長老參悟那流傳法訣才反勝一籌,只是這最後一式至今未能完全領悟,所以這十年之間掌門長老們經常閉關研究,很少教我們功夫。”段朔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經過片刻調息,白衣男子臉色有些好轉,呼吸也順暢許多,緊閉的眼瞼漸漸舒緩,悠悠轉醒,看到大家為其療傷,虛弱地說道:“多謝各位師弟。”抬頭看到了段朔,道:“多謝小兄弟相助。”白衣男子是路途中昏迷的,之前在酒樓段朔扔筷,走壁蹦跳他自然是看到了。
白衣女子鄭重地想段朔介紹道:“這是二師兄,這是三師兄,這是……”當白衣女子挨個介紹完,段朔抱拳道:“各位師兄好,我叫段朔。”“師兄?”眾人不解。“哈哈!他想入我們輕雲派,我同意了。”白衣女子道。白衣男子一聽,微笑著搖了搖頭:“你呀!越來越沒大沒小的了,經過掌門他們同意了嗎,你就自作主張,你說了能算數嗎?”轉而對段朔說道:“你別在意啊,我不是說你不能進,就是師妹太過乖張,說道說道她,放心師兄一定極力向掌門他們推薦。”“好不要臉,還說我段朔還沒入門呢?你就自稱師兄了?”白衣女子學著白衣男子的語氣說道,“師兄一定向掌門極力推薦……”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