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朔剛下船,就感到撲面而來的一股熟悉感。街巷交錯,兩旁開著各式店鋪,段朔行走在街上彷彿回到了扶光。只是付漆星突然說,想起自己還有事要辦,不能與他同行,便分道離開了。現在又只剩段朔和歲孤零零地逛了許久,直到天色遲暮,找了間客棧住下。
第二日,段朔悠悠轉醒,只覺頭昏腦漲,昏昏沉沉的。再看歲的情況也不太對,平日歲都是伏地而睡,現在卻是側躺著的。段朔甚是奇怪,過去檢視,還好氣息尚存。轉而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開啟包袱翻找,果然剛得的那塊連盤石已不見的蹤影。段朔連忙四處翻找,還是沒有找到。
段朔坐在椅子上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不是昨日閒逛之時丟的,因為睡覺之前他還檢查了一遍,確信當時還在,再細細思索自從上次去遷騎商船經歷之事就留了個心眼,這段時日也沒什麼異樣情況發生,沒告訴過任何人有關石頭的事啊,怎麼會丟了呢?
一拍桌板,段朔恍然大悟:“遭了!是他,我說怎麼這麼巧,剛好在船上碰到,又好心救我還跟我一直閒聊套近乎,這小子一定是接應那老頭的人,早就等在那裡了。唉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段朔兀自氣惱,暗自懊悔,恨自己怎麼這麼笨,沒能早些想到。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思來想去依舊沒有頭緒,只能安慰自己道:“算了,以後肯定還會碰到,現下得先打聽第二塊連盤石的訊息再說。”
帶著剛醒的歲下樓,離開了客棧,段朔前腳正要邁出門忽聽有人言語,“那賊人這次怕是插翅難逃嘍!”段朔一聽到“賊”“偷”,相關的字眼留了心思怕會與自己被盜的那塊石頭有關,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太猖狂了,這次碰上了硬茬,定叫他栽個跟頭。”
“就是早就聽聞他氣盛囂張,不把人放在眼裡,說什麼‘我就是明著告訴你要來偷你的東西,你也防不住’,這下踢到鋼板了吧,敢叫囂著去偷陳莊的東西,我看他是活膩歪了,這次抓住他定要他脫層皮。”
“誰說不是呢?聽說莊主號召了天下英豪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話說回來,聽聞那賊人輕功非凡,之前無數好手都追他不上,你說這次他還能像往常一樣逃掉嗎?”
“這也有耳聞,不過這次那麼多人重重圍剿,量他輕功再好也只能束手就擒,而且陳莊主豈是尋常好手能比的,再加上眾人齊心,他是在劫難逃。”
“兄弟說得是,這次他插翅難飛,定叫他新賬舊賬一起算,來來來再喝一杯!”
整個堂間都在議論這件事,顯然這事不小,已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那盜賊似乎還本事不小,這盜賊會不會與偷我石頭的人有什麼聯絡,又或者就是同一個人,我且先去瞧瞧。段朔這樣想來。
見無法再聽得其他什麼訊息便離開了,心裡默唸陳莊在哪?
段朔心中想事,一沒注意,出門與一人撞上,“哎呦!”段朔輕叫一聲,抬頭見那人膀大腰圓,留著絡腮鬍。“哎呦!小兄弟怎麼走路不看路啊!”那人說道,“我今日去陳莊有事且不與你計較。”段朔趕緊跟上,問道:“大哥,也是去陳莊的嗎?我聽說那賊人要去偷盜,想著也出一份力,只是初來此地,尋不得路不知大哥能否帶我一同前去?”那人上下打量,不禁大笑:“哈哈哈!小兄弟我看你細胳膊細腿的,別自己也被偷了去,還說什麼幫人。”段朔並沒在意他的嘲笑,畢竟沒有什麼比找回石頭還重要:“不瞞大哥,我平生最痛恨盜賊,只要已有盜賊出沒,被我聽到,肯定是要出手相幫的。”那人見他說得咬牙切齒,不似有假,想著就算幫不上忙也無妨:“原來如此,小兄弟如何稱呼?”“我叫段朔”段朔道。“我叫周大虎,段小兄弟,那我便帶你一同前去,今日群雄匯聚,你正好也可以去開開眼界。”周大虎道。“那就多謝大哥了,聽說那人功夫了得,我本來還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段朔道。“誒!莫要聽他人吹噓,他再厲害能有陳莊主厲害,再說今日去的人可不少,更是好手雲集,可能都不需要我出手,你就跟不用說了,到時候只要在一旁看戲就行了。嗯?你怎麼還帶著一隻狗……”
段朔與周大虎談笑著來到儼然宏偉的陳莊,就連門都有十人那麼寬。二人走入莊中,黑壓壓的一片聚在庭前場地上,少說也有兩三百人。一人站在高臺上高聲道:“諸位英雄稍靜,且聽我幾句。”此言一出,頓時紛擾的場面消停安靜下來。那人繼續說道:“承蒙各位好漢前來,有些是仗義相助,有些是前來報仇雪恨,不管能否將那賊人捉拿,事後我莊都會設宴三日款謝各位。”
話畢,底下一片叫好。
“早就聽聞陳莊主仁義豪爽,我等也是慕名前來。”
“是啊是啊,我等多多少少也受過莊主恩惠,既然遇事,必定不能袖手旁觀”
“不管於私還是仗義相助,我等必盡全力捉拿小賊。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一陣附和之聲過後。
陳莊主繼續高聲道:“好既然如此,我在此先謝過各位,稍後我們商量商量如何佈置確保萬無一失。”
“這還有什麼好佈置的,待賊人出現我一人便能生擒了他!”
陳莊主道:“這位兄臺單憑拳腳我信你能勝過那人,只是他鬼影盜手的名聲在江湖傳揚,輕身功夫了得,我們還是謹慎些好。”
“哎呀,莊主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只是虛名謠傳,誇大其詞不見得有甚了不起的!”
那人一再質疑,莊主的臉上也有些難色,底下一人趕緊出來打圓場:“這位兄弟,我們既是來相助莊主的,還是聽聽莊主有何好法子吧。”
“對啊對啊,莊主快說說如何佈置?”
陳莊主見有人解圍,順水推舟地說道:“這樣,我們分散各處一圈一圈保持秩序,他潛入時先不要打草驚蛇,等他到中心位置再以敲鑼為號。屆時,處於各圈的各位合力捉拿,若是沒能捉住且讓他退離,待他進入下一圈範圍該圈附近的人再出手擒拿,因為不知道他是否一人前來,所以諸位全力攻擊非左右熟悉的人,大家切記莫要亂跑免被誤當作敵人,前一圈的追近下一圈就止步切莫跑入下一圈。如果是見莊內的弟子,請大家不要阻攔。”
“莊主為何如此設定,到時我們一起上不好嗎?”
陳莊主知道有人會由此疑惑,解釋道:“這樣設計是有兩點考慮,一來大家一擁而上場面混亂反而容易叫那人趁亂逃脫,二來是由於大家多為萍水相逢,互不認識萬一那人現已混入我們當中,就讓他有機可乘了,如此謀算,到時只要見到往外跑的直接上前攻打不用再考慮其他。”
眾人恍然大悟,“莊主果真妙計!”
“可若那賊人碰到薄弱之處突圍可怎辦?”
“瞧不起誰呢,別說三四人合力擒拿,就是我一人也是足夠!”一人雙手環抱,雙掌若鐵,穿著土黃色衣服。
“誰急便說誰。”
“你別目中無人,看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瞧瞧。”
“來啊,我還怕你不成!”
眼見這兩人爭吵著就要動手,陳莊主急忙開口:“大家稍安勿躁,切莫還沒遇到敵人就先自亂了陣腳,那兄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樣,將每一圈分改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到時往外逃的人離哪個方位近就那個方位的人前去對付若處中間就兩個方位的人一起上,這樣可是穩妥了。”
“如此定能將那賊人擒下!”眾人附和。
段朔與周大虎被分配到了外院,基本已是最外圈,周大虎嘆息道:可惜了,本還想能尋著機會出手,這下好了連個熱鬧都瞧不上。”段朔道:“大哥不必嘆惜,沒準那人能從裡面逃脫出來,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周大虎只道段朔天真:“只是莊主如此層層圍設,能輪到我們出手的機會微乎其微,況且莊主與莊內好手都守在內院。”
再說眾人有的扮作傭人打掃庭院,有的躲藏起來暗中觀察,看似隨意散漫的樣子,實則留心各處。
直至半夜,莊內熄滅燈燭,假作莊內人員都已安寢睡下,引那人出來。一開始眾人還是精神抖擻,慢慢地開始放鬆警惕,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煩躁,暗自交談:“那賊人是不是故意大放厥詞,沒甚本事,消遣我們。還是打聽我們聚集在此設計捉他,不敢來了。”“再等等吧,那賊人自詡輕功獨絕,雖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每次放話要盜取的東西還真沒食言過。”“我看他就是……”
就在此時,飄出一朵殘雲遮蔽明亮的圓月,月光映下的陳莊驟然一黑,像是一團黑墨。風吹得樹葉獵獵作響,吹得竹罩、木蓋搖晃碰撞,吹得風鈴擺盪。一隻黑影在雲影之下疾掠而過,“嗯?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過去了。”“有嗎?什麼東西?沒看到啊?”“我好像聽見什麼‘嗖’的一下過去了。”“你聽岔了吧,我就聽到風聲啊。”
“噹噹噹當”內院鑼聲急促,隨後燈籠燭火四起將整個莊園照的鋥亮。“你看吧,我就說有人過去吧。”“怎麼辦,怎麼辦?”說著就欲往鑼聲方向衝去。身邊那人立即拉住了他,道:“幹什麼?按莊主說的行事,你這樣莽撞,草草衝入內院被人誤會當作賊人打了。”
此時的內院,莊主與內圈幾人將一名穿的一身黑的男子圍在當中,莊主道:“小賊還不束手就擒!”那人卻是哼哼冷笑。莊主前跨一步,迅速出拳向那人打去,只見那人也不躲避站立不動。莊主正心中疑惑,身旁邊突如其來的一掌截下這拳。“朋友這是何意?”莊主皺眉道。
出掌之人竟是那黃衣,“誰跟你是朋友?”黃衣冷笑。說話間黑衣男子已飛身上了屋頂從一間窗戶翻了進去,莊主欲要跟上,只至半空就被黃衣連出數掌壓回地上,身旁眾人本以為那賊人必是甕中之鱉,不好搶了莊主的風頭就沒一起出手,不料卻生此番變故,慌忙上去幫助陳莊主。不曾想竟又有幾人從中插手阻撓,莊主又驚又怒,重拳打向黃衣,莊內弟子也一齊出手。黃衣躍起躲避,以頭朝下雙掌下按齊出。掌風到處眾人頓感千斤之力,招架不住後摔而去,只有莊主還能穩穩站立。來相助的內圈眾人也被幾人攔住擋下無法上前幫忙,莊主見狀感到大事不妙,又苦於對峙之人武功不在他之下,一時之間沒法脫身去阻那黑衣男子。只能希望守在藏寶樓的弟子能拖延到他們脫身,對一弟子大叫:“快去請二圈前來幫忙!”
莊主連出數拳欺身而至,而黃衣閃躲纏打就是不正面迎擊。莊主沉穩剛勁、步步為營,黃衣狡捷多變一時之間怕是不能分出高下。莊主心想:如此糾纏下去定會被那人尋著寶貝。拳風一變,出拳驟然迅猛,直抵胸腹。變化突然,黃衣一驚,隨即右掌斜推將這拳側向推開,不至打中。莊主見一拳不中,左腿側踢跟上不讓他有任何喘息機會,但黃衣也非一般人,當即右掌收回變肘接擋,二人一觸,莊主倒退半步,那人卻是穩當原地。
莊主更驚:此人武功還高我半分,我得沉住氣尋找機會。二人又過數招,那名去叫人的弟子終於帶著二環數人趕了過來。莊主有了底氣大開一拳,拳風烈與眾人形成夾擊之勢。
“砰”,藏寶樓的一間窗戶碎裂飛出一同飛出的還有身穿莊服的幾名弟子,隨後就見黑衣男子也來到窗邊,在窗戶檻上一踩輕身離去。趁眾人被黑衣男子吸引注意之時,黃衣飛身上樹,借勢一踩,跟著離去,口中叫道:“今日算你們走運。”剩餘幾人見狀也紛紛四散而去。
莊主氣極:“追!”
心裡想著:還好層層圍設他們定跑不出去。不一會兒莊主越追越驚,幾乎各環都如同先前那樣有人出手阻撓,隨後又一起四下遁走,再看那黑衣男子身形鬼魅,如入無人之境地在圍攻陣型中穿行而出。眾人竟同虛設莊主亦是氣急,可卻漸追漸遠幾欲不見身影,那人踏著屋頂疾奔似掠空之鷹,又幾人預先躍起阻攔竟沒能沾其衣角,眼見已至院外。
段朔遠遠就看到一團黑色向外竄出暗暗吃驚:此人輕功也如此了得。但是沒往段朔這邊過來,但好在只是左邊不遠處。段朔當即也施展輕功追去。周大虎看身邊一空驚呼:“小兄第你幹嘛去?小心被當作了賊人。”“放心我很快回來。”段朔頭也不回地道。
佈設在外院眾人都被那黑衣男子吸引了注意,一心阻攔他,沒有注意到過來的段朔,而且段朔速度也是奇快。
一人揮掌拍去,可那黑衣男子早已不在他看到的地方,罵道:“孃的!這賊子摸瞎功夫了得。”
“倏地”又一白影閃過,“什麼東西?”
“不知道啊。”
“好像穿著白衣服,應該是莊內弟子。”
段朔站在牆頭看那人使得輕功章法有致,步伐更迭不絮亂。段朔蹬著牆面使出師父所受輕功第三階,雖然他現在內力稀疏平常,而且對這第三階也是剛剛掌握,但畢竟是天下獨絕的輕功,即使這樣依然如離弦之箭,驟然縮短了與那人的距離。
黑衣男子大驚:怎還有人跟來。但也沒在意稍加催動,足下更加快了幾分,衝入林中想借著樹枝遮攔視線,甩掉段朔,可奔了一會兒發現後面那人竟還沒被甩開還是緊緊跟著。心底困惑:那陳觀南故淵請來高手助陣?
不只是他,段朔也很疑惑,師父說他的輕功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只有幾人不捨地追趕下才能相比。而且師父對自己也是稱讚有加,縱使自己內力尚淺,也不該剛來此坤靈就遇上對手,難道是師父吹噓了……還是說碰上師父口中內力深厚的高手?那此人為何做著樑上行徑?難道……段朔越想越心驚,懷疑遇上邪道高手,若真是他拿走了連盤石自己也絕對奪不回。
正想著轉頭回去,三隻袖鏢突然出現在眼前。袖鏢是那黑衣男子所發,他見段朔窮追不捨,袖子揮動,三枚袖鏢隨之飛出,想以此阻慢段朔腳步,也沒去看是否打中。段朔沒甚經驗,又分了神,已沒躲避餘地,只道:完了。“咚”的一聲,段朔摔在地上,竟是剛剛踩在一根枝條上,以至向一側滑倒,那鏢從頭頂擦過,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躲過了這次險境。段朔心跳不止見那黑衣男子沒有回頭找他,自顧自地跑了,才長出一口氣:“好險,差點沒命!”。段朔也不敢逗留,趕緊往回跑。跑了一會兒,看到歲吐著舌頭,迎面狂奔而來,顯然差點累死。在陳莊時段朔見黑衣男子輕功厲害,起身便追一時沒顧得上歲。看到歲過來,段朔安心許多,慢下步子回了陳莊。
剛到門口就見到幾個人被抬了出來,段朔還好奇地看著想著這幾人是誰?莊內弟子衝將出來把他圍住。周大虎正巧看了這邊情形,及時解圍道:“段小兄弟不是與那黑衣男子一夥的。”隨即又與莊主解釋道段朔是與他一同前來幫忙相助的。莊主見他看著確實不像賊子,而且也沒有去而復返的道理,便讓眾弟子將他放了,開口道:“不好意思,小兄弟剛剛有人說一身穿白衣的跟著那賊子跑了,看來是有所誤會。”段朔擺手道:“沒事沒事,可惜他比我厲害,沒能追上他。”陳莊主看他即使是個孩子,也沒輕視:“那賊人功夫了得,小兄弟能夠出手相助陳某已是感激不盡。”
段朔走到周大虎身旁,指了指被抬出去的人,問道:“那些人是怎麼被抬著?是被那黑衣人傷了嗎?”周大虎道:“他們是與那賊人一夥的,被眾人擒住,問話之時咬碎口中毒丸自盡了。”段朔點點頭,又問:“寶物被黑衣人盜走了嗎?”周大虎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雖未料到他們有備而來,但我們巧設佈置,那麼多人都沒能攔下還被拿走了東西。那鬼影盜手當真有點東西。”“鬼影盜手?就是那個黑衣人。”段朔問道。“是!”周大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是我眼拙,沒想到段小兄弟身懷絕技,我還在你面前託大,段兄倒是謙遜沒與我計較。”“沒有沒有!我就是……”段朔也不想再行解釋,隨便回了句。
眾人心知莊主丟失了寶物心情低落,且自己又沒幫上忙,雖然莊主按照先前所說,仍舊豪爽設宴挽留,不過眾人都不好意思留下,識趣離開。
出了陳莊,周大虎問道:“段兄接下來可是要去什麼地方?”段朔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本以為能有關於被盜石頭的線索,可現下還不能確定是鬼影盜手拿的,就算是他拿的,憑自己的本事也決計要不回來,而坤靈的連盤石更是毫無頭緒。周大虎見段朔半天沒有答話,以為是不便告知,抱拳道:“段兄既然有要事要辦,我就不便打攪,先行告辭。”段朔見他面善,又為盜賊之事仗義相助,想著跟他打聽些坤靈的事,但記得師父告誡他,萬事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此類的話。躊躇間,周大虎已大步流星地走遠了,段朔抬起手,嘴巴微張想要叫住他,終究還是默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