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我讓人把熱水送過來。”

一路無言，蔣臨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方行雲急忙跟上，正要道謝，卻見到蔣臨眼見就要出了門口，突然轉身。

蔣臨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看著他，方行雲卻覺得自已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疑問。頂著蔣臨格外沒什麼情緒的目光，方行雲硬著頭皮道謝。

“謝謝你，蔣大哥。”

還不知道蔣臨的身份，叫蔣臨又好像不太禮貌，方行雲迫不得已選了這個稍顯親暱的稱呼。

“不用謝。”

蔣臨略微頷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蔣臨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

蔣臨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過多停留，方行雲目送蔣臨遠去，偷偷鬆了口氣。

再和蔣臨待一會，方行雲覺得自已就要被自已尷尬而死了。

歐陽聞在船上的地位看起來很高，連帶著他這個被中途帶上來的小屁孩都被安置到一個不錯的房間。方行雲把身上的布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向後一倒，癱到十分柔軟的床榻上。

怪不得，人人都想有錢有勢呢。

方行雲還記得自已身上髒兮兮的，怕弄髒被子，沒有在床上放肆打滾。沒一會，門口就傳來一陣敲門聲，方行雲開門一瞧，兩個下人扛著一桶熱水正等在門口呢。

見方行雲開門，其中一個比較機靈立馬擠出一個笑容，神態自若地對著髒兮兮的方行雲喊少爺。

方行雲扶在門上的手嚇得一抖，深深吸了一口，為兩人讓路。

好的，他變成封建餘孽了。

“不用這麼喊我…算了，幫我抬進去吧。”

那人察覺到方行雲對這個稱呼的不喜，果斷換了一個小公子的稱呼，拉著另一個人將熱水抬了進去，又將一個木盒放到了桌子上。

“小公子，歐陽先生叮囑您沐浴之後去找他。”

那人雖然看起來很想和方行雲套近乎，但似乎是察覺到方行雲彆扭的態度，便也沒有硬說要留下來伺候什麼的，將話帶到之後便行了個禮，拉著另一個人退了出去。

方行雲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

沒急著洗澡，方行雲更好奇歐陽聞給他送來什麼東西。他湊上前，開啟了木盒。

入眼是一件月白色繡著祥雲紋樣的長衫。布料輕薄細膩，和他身上的粗布短衫一看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方行雲緊緊抿著唇，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已直接上手摸。

也不知道歐陽聞是什麼時候準備好的。

這時候的窗戶還是紙糊的，沒有簾子，還稍微透著光外，外面士兵走動的聲音在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他怎麼說內裡也是個貨真價實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沒好意思當眾把自已脫衣服，便把擋在床前的額屏風推到了浴桶前。

方行雲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躲在屏風後面脫光。

那個人貼心地給方行雲帶來了一個矮凳一條毛巾，還有一個滑膩膩的方塊，看起來應該是肥皂。那絕對是個格外細心的人，因為歐陽聞他就算再體貼也不會細節到這個地步，他甚至連浴桶也預備的小號。

方行雲試探性地用腳探了探，確定了水溫之後就把自已整個人埋在了水裡。

他沒忍住，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被暖融融的熱水包裹著，讓人彷彿回到了母體中被包圍的安心。他忍不住輕輕拍了下水面，濺起的水花讓他露出一絲難得的符合外表的天真笑容。

他真的太久沒有好好梳洗過了。

要不是還記得自已還要去找歐陽聞，他真想就這麼在水裡泡上一整天。

仔細到將自已指甲蓋裡的泥一起搓掉，方行雲伸手，從一旁的屏風上取下毛巾，費了好大的力氣把自已的頭髮弄乾。他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從木盒裡取出歐陽聞送的衣服，而那件江夫人為他改的衣服被他整齊疊好，和他的包裹放在了一起。

房間裡的梳妝檯上放著一面銅鏡，昏黃的鏡面隱隱約約照出一個漂亮孩子，方行雲恍惚地輕輕碰了下鏡子裡面的自已。

短短半個月，他似乎已經很難再從身上找到當初那個方行雲的影子了，現在的他像個富家小公子，像個開蒙的小書生，甚至像個行走江湖的少俠，也絕對不會像是當初那個現代方行雲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而他，也只能向前看。

他碰了碰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靜靜地站了一會，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