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情況這麼艱苦嗎?”
老頭兒所說的情況在蘇荀的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招搖山遍地兇獸,沒有能力的人只能尋找他人的庇護,這必然會造成社會階級的差距,並由此衍生出一系列弱肉強食的法則。
即使人們已經習慣了人人平等的世界,觀念也曾經被那個社會所馴服,但人性這種東西,向來是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一旦失去了規則的束縛,潛藏在骨子裡的劣根性就會暴露出來。
像老頭兒這樣“沒用”的人,自然便成了人人都可以欺凌的物件。
“唉,你是不知道啊……”
程大器開始倒苦水,順便也讓蘇荀簡單瞭解了一下所謂的德瑪西亞和天地會。
簡單來說,這就是兩個倖存者組織。
德瑪西亞的首領姓陳,名叫陳冠生。
天地會的首領姓孟,名叫孟括。
這兩個人的“出生地”都在招搖山,從兇獸口中倖存下來之後,各自糾結了一部分倖存者,形成了兩個具有一定規模的組織,分別在麗麂之水兩岸定居。
(麗麂之水就是蘇荀眼前的這條河流,其源頭就在招搖山。)
起初,這兩個組織很和諧,相互之間還互通交易,但很快就因為一些交易糾紛爆發了一系列矛盾。
這近一個月的時間以來,摩擦一直不斷,期間甚至禁止過好幾次交易。
據程大器所言,孟括是個極其護短的人,而且沒什麼文化,兼之貪婪無度,其實一直都想吞併陳氏,這一系列的矛盾,看似偶然,其實都是必然,因為其暗中的推波助瀾,所以才釀造了最終雙方彼此仇恨對立的後果。
另外,雙方首領都沒什麼管理經驗,雖然建立了很明確的上下級制度,比如德瑪西亞的段位制度(就是遊戲裡的排位那一套,顯然這個叫做陳冠生的也是個遊戲迷。),又比如天地會的香主堂主制度,實際在執行中卻如同兒戲一般,完全就是弱肉強食那一套。
像程大器這種完全沒有得到過強化、且年紀太大的人,只能處於最底層中的最底層,一日三餐都要看人臉色,刨點野菜都會被稍微年輕一些的搶走,動輒打罵,過的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這兩個勢力大概有多少人?”
蘇荀其實對所謂的德瑪西亞和天地會不太感興趣,但自已現在要在招搖山混,難免不會遇到他們的人,早做準備也好應付。
程大器以猜測的語氣道:“沒仔細數過,孟氏大概有三四十個人,陳氏要多一些,可能有五六十個。”
“這麼多?”
蘇荀愣了一下,他還以為這兩個勢力加起來最多二三十個人。
要知道這裡可是招搖山,出門就能撞見兇獸,這麼多人,且不說會不會被兇獸盯上,就是最基礎的食物問題,恐怕也很難解決吧?
程大器看出了他的不解,道:“這還是因為最近死了不少,剛剛開始那會兒,兩邊加起來有一百多號人,那時候很多人都沒吃的,只能挖草根啃樹皮,現在人少了一些,很多人實力也起來了,生活才稍微有了一點改善……”
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道:“跟我們這種老傢伙搶吃的人少了很多,說起來也算是一種社會的進步。”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老頭兒說得可憐,但蘇荀卻並沒有太多惻隱之心,這樣的苦頭他並不是沒有吃過,甚至於他而言,這樣的生活在他過去的十八年人生裡,只是家常便飯。
他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公,有能力你就往上爬,沒能力你就躬好腰被人踩,人上人的生活從來都不是靠別人的施捨和同情得來的,如果你感到不甘,不妨試試自已有沒有拼命的勇氣。
當然,人與人的能力和價值不能一概而論,像老頭兒這樣的人,在過去可能活得很滋潤,畢竟那是個知識重於個人暴力的時代,只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在這裡,強者為尊。
“吃魚吧,給您先來碗湯?”
石鍋裡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蘇荀在老頭兒雙眼發直的目光中給他先盛了一碗魚湯。
太久沒吃東西,不宜暴飲暴食,先喝碗湯養養胃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頭兒接過陶碗,嘶呼嘶呼地就喝了起來,燙得直吐舌頭,臉上卻浮現了滿足的笑容。
蘇荀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但也不急這麼一會兒,再加上自已剛剛喝的三葉血魄湯早已經消化了個乾淨,便招呼著抱著柴火回來的李孟釗一起喝魚湯。
“我在林子裡發現了這個。”
李孟釗不止抱著柴火,還提著一具發乾的屍體。
這具屍體幾乎幹成了紙片人,連骨頭都少了很多,只剩下一層皮牽連著殘留的新鮮白骨。
看見李孟釗丟在地上的乾屍,程大器嚇得往後一縮,卻又忍不住好奇心探頭細看。
蘇荀的眉頭也不由皺了起來,他先是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沒發現有什麼異常,這才看向地上的乾屍,若有所思地道:“這衣服,好像是剛剛從上游漂下來的那些屍體?”
李孟釗點點頭,道:“第三具。”
他的記性比蘇荀要好得多。
蘇荀心情一沉,果然,看來那個面具女人並沒有走遠,還躲在附近,看來真的是盯上自已了。
這一瞬間,蘇荀真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如果只是普通的乾屍,他根本就不怕,但那個面具女人實在是太詭異了,再加上現在敵在暗,我在明,他的處境實在是有些糟糕。
兩人對視一眼,蘇荀把盛好的魚湯遞給李孟釗,問道:“你有辦法?”
李孟釗接過魚湯,在他旁邊坐下,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們不能一直被動。”
蘇荀心中一動,還想說什麼,但見李孟釗已經開始喝魚湯,而一旁的程大器則在假裝喝著魚湯,實際上一直在豎著耳朵偷瞄,便笑了笑,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不過,既然李孟釗有了主意,他心底裡也踏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