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透過黑紗，冷冷打量三人，一點沒因他們赤裸裸地而有所避忌。
她的聲音沙啞尖銳，聽得人很不舒服。
老道東方流鶯怒斥：“老巫婆，你不要臉！兩百多歲的人了，還偷看年輕人洗澡。”
陳昊和柳師齊對望一眼。
一個嚇得怪叫，下意識伸手掩下身。
一個張開雙臂，大喊著看吧看吧，就當孝敬老人家了。
鏘！
頭頂刺眼太陽的白衣女人長劍出鞘，電光石火間，揮舞出十三劍。
劍式快到目不暇接。
三尺劍氣幻化無數劍花，宛如滿天金色花雨，誓要將三人籠罩絞殺。
強猛的劍氣未到，凜冽的寒氣先至。
陳昊和柳師齊牙關打顫，彷彿忽然一下跌進冰層下的黑色寒水。
老道東方流鶯一聲厲嘯，眨眼間打出十三掌。
掌芒化作數不清的文字，壘壘如壁，自水潭沖天而起，擋住了萬點劍花。
劍速之快，掌法之快，讓陳昊和柳師齊二人來不及恐懼，更來不及躲避。
嘭！
地在咆哮，山在怒號，巨石如野獸亂竄。
河谷裂出一道百餘丈的溝，深不見底的黑縫裡衝出白色煙氣，發出一聲呼嘯。
聲音彷彿來自地獄，令人毛骨悚然。
剎那間，清澈見底的溪流消失不見。
“噗！”
東方流鶯口吐鮮血，跌坐在地。
“噗！”
白衣女人口吐鮮血，雙腿一軟，癱坐在青石。
只一個回合，兩敗俱傷。
“啊！！”
和死亡擦肩而過的陳昊和柳師齊，尖叫一聲。
默契地轉身，光著屁股御空飛行，消失在河谷拐彎處。
“哈哈哈，牛鼻子，這就是你收的好徒兒？哈……咳咳。”
白衣女人笑了沒兩聲，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快。
“銀髮魔女，你過來殺我啊！”
東方流鶯面如死灰，嘴裡直唸叨孽緣。
“孽緣？那也是你造就的，誰讓你當年揭開我的面紗？”
白衣女人永遠記得兩百年前的天啟十年，那年過了一個很美好又很哀心的年頭。
“殺了我，殺了我就了卻了這段孽緣。”
東方流鶯抬頭迎著刺眼的陽光，種種往事閃過在他的腦海。
那一年，南風吹來佳人，入了他的相思門。
夜空下，草地上，他們互傾滿腹情意，立下了海誓山盟。
那一年，十八歲的男女蓋著天，披著雲，見識了最美的山和海。
只是，世情大都荒誕。
曾經的佳人，卻是玄女宮的魔女旦慕。
東方流鶯的心死了，折斷白玉簪，遁入玄門。
“你就那麼討厭我？寧可死也不娶……”
白衣女人旦慕一語未畢，忽聽老道東方流鶯義正言辭地說：“自古正邪不兩立。”
旦慕眉頭緊蹙：“佛家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要你娶了我，我便脫離魔門。”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想娶你，就是老天爺發話，也不管用。”
“你才是魔，居然敢逆天。”
“貧道是遵從本性本心。貧道不曾殺一人，而你只殺名門正派的人。”
“正派？那些都是虛偽陰險的小人。”旦慕一臉不屑。
“跟你這個魔女說什麼道理，你不殺我，我便殺了你為民除害。”
東方流鶯強撐著站起身，一步步朝青石走去。
旦慕啐了一口：“牛鼻子，有種你上來啊！”
東方流鶯艱難地走了七八步，一頭栽在亂石堆。
他轉動身軀，倚靠在石頭上，抬頭怒道：“魔女，你下來。”
“你上來！”
“你下來。”
……
陳昊和柳師齊一口氣飛出去二十里地，落在了一棵杉樹上。
兩人交換個眼色，陳昊驚魂未定地說：“你又沒師父了？”
“嗯，我的第十二個師父應該快沒了！”
柳師齊平定心神，木然地說道。
今天的事再次印證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命裡克師。
想起十年前相師說過的話，柳師齊激動地一把抓住陳昊的肩膀。
“那個右臉有痦子的相師不是說了嗎？你只要過了十六，命裡克師就會變成命裡旺師。”
陳昊當然記得，不過他不明白大哥激動什麼。
“我克師，你旺師，那麼？”
柳師齊的嘴一直咧著，傻傻地笑。
“老道不會死！”
兩個人異口同聲，互看一眼，放聲大笑起來。
修士終其一生，都在苦尋逆天改命之法。
此時此刻，一個覺得找到逆天改命之法，一個覺得助大哥的師父逆天改了命。
“回去？”柳師齊也不確定。
“置身險境，不是我們的風格。”
陳昊雙腳一瞪，像只青蛙跳上一棵楓樹，折斷樹梢做了套“紅裙”。
柳師齊則跳上銀杏樹，給自已做了套“黃裙”。
兩人正欲飛行回城，陳昊陡然發覺落了一件寶貝。
“我要回去！”
柳師齊疑惑問：“為何要去冒險？”
“我丟了飛劍和養劍葫蘆。”陳昊有點萎靡了。
無錯書吧魂飛魄散的鬼神範吉仁說過，養劍葫蘆“紫海”，能讓所養之劍有感應洞天福地的神異。
陳昊六歲就在這個世界立志，今生要修煉成仙，要殺盡天下惡人，要娶七個老婆……
一雙法眼能助他“偷學”玄功，不過高手過招都是瞬息間決勝負，他根本沒機會偷學。
何況更高的高手都在洞天福地，他根本無緣得見。
好不容易能有機會摸到洞天福地的門，陳昊不甘心就此錯過。
“走，我陪你！”
柳師齊跳下樹，拍了拍陳昊的肩膀，一臉堅定地說。
“等等。”
陳昊坐在枯葉上，努力回想兩大高手水潭激戰的畫面，以求證地語氣問：
“老巫婆是受了重傷，對嗎？”
柳師齊想了好半天，“吐血了。”
“還腿軟了，像是用盡了玄力。”陳昊補充道。
“沒錯！”柳師齊點點頭。
“我先試試感應飛劍，只要有感應，我先指揮飛劍再刺惡婆娘一劍才保險。”
“還是你謹慎。”柳師齊喜上眉梢。
陳昊盤腿坐下，衝西方釋放一道玄氣，很快有道黃色劍光鑽進了天谷。
剎那間，他看到一團團奇異的紫色雲霧。
陳昊並指一揮，俯瞰“醉澄湖”，卻見白衣女跟老道亂打王八拳。
“這……他孃的是高手？”
他看懵了，兩個皺巴巴的老者就像互嚎的貓，全然沒了高手的風範。
“你看到了什麼？”柳師齊好奇問。
“沒什麼。”陳昊並指一揮，眼前出現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