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憤怒地起身,用拂塵杵了杵陳昊,不滿地說:
“豈有此理,看來貧道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這髒水是一定會潑到貧道身上了。”
陳昊一怔,心想這老道沒有誇誇其談,莫非是真的?
“哪有道士賣經書的?”他吐槽道。
“貧道無兒無女無弟子,難不成讓這些寶貝隨貧道埋進黃土?豈有此理。”
“和尚出門能化緣,貧道得自食其力,道士就不用吃飯嗎?”
老道越說越激動,氣憤地眨眼間結印,朝著陳昊一指,“雷來!”
萬里晴空,無聲無息。
“吹牛不打草草稿……”
“……啊!!!”
最後一個音,陳昊是尖叫著發出的。
在這一瞬間,他強行壓制肌膚下的玄氣,沒有現出金剛不壞之身。
不過代價就是,老道指尖掠出的奇怪“電”符文,剎那間竄進了陳昊的身體。
他宛如一名輕盈靈動的舞者,晨光為他投下浮塵橙光,更添幾分神韻。
天谷內的“種子”在跳躍,腦袋像有鐵花綻放,每點星火都連結了一個奇妙的小世界。
他在雲端游泳,在花瓣間飛舞,在海上騎鯨,在弓月上睡覺……
“二弟,你怎麼啦?”
柳師齊剛碰到陳昊的肩膀,整個人跟著不受控地跳起來。
街上來往的人好奇地看了兩眼,繼續走。
兩個忽然抽風的人,實在勾不起大家駐足觀看的慾望。
道士攤位旁的小販目瞪口呆看了兩眼,忙著去招呼顧客了。
然而兩位舞者不孤獨,他們的觀眾除了撫須微笑的老道,還有云邊露出笑臉的太陽。
“我……我……能……打他……嗎?”柳師齊顫抖著問。
“你……你……別。”陳昊說。
他感覺喉嚨有顆跳躍的糖。
過了好半天,“舞蹈”停了,陳昊環顧四周,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過來。
定睛一看,柳師齊的竹笠掉了,露出了絕世容顏。
說時遲那時快,柳師齊見發瘋般的女人們跑來,一閃,閃到了老道身後。
他鑽進一家綢布店,掀開布簾跑去了後院,留下一句:
“城外榆樹已半黃,你們別追我。”
女人們像潮水般湧入店鋪,把垂垂老矣的掌櫃嚇得魂不附體。
幾個腿腳快的少女很快從後院走出,衝堵在店內外的女人們說,他翻牆走了。
女人們有些失落,很快想起了柳師齊身旁的老道和陳昊。
一個轉頭,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老道哪裡見過這陣仗,緊張地把藍色攤布一折一卷,打包往肩頭一垮,準備跑路。
手法這麼熟練嗎?
陳昊一把拉住他:“道長跟我走,我回家給您拿誠意。”
一個大嬸興高采烈地衝了過來,她就像點燃的炮捻子,很快引燃整掛鞭炮。
道長咬牙說了聲好,想走尋常路,已經來不及了。
“你倆是柳公子的朋友吧?”
衝在最前頭的大嬸拉住兩人,激動地問。
老道尷尬一笑,沒有說話。
“對對對。”陳昊尷尬一笑,“大嬸,您有事說事,別拽我領口好嗎?”
大嬸無動於衷,衝七嘴八舌的女人們中間看了眼。
“你害什麼羞?趕緊把你的畫像和生辰八字拿給你這位叔父。”
有那麼老嗎?
我不過施展了變化術,面板粗糙點黑點,額頭上有道疤而已啊!
陳昊嘀咕了一下,接過了女子遞來的竹漿紙。
開啟一看,本該成熟深沉的女子,變成了有些俏皮可愛的少女。
“大……大姐,冒昧問一句,您女兒多大了?”陳昊問。
“十六。”
這該死的成熟滄桑感,陳昊心想,少走了二十年彎路啊!
京都那些保養極好的三四十歲貴婦人,跟你女子的氣質簡直一模一樣啊!
“大姐,你讓我很為難啊。”
陳昊的目光,在畫像和女子的臉龐來回移動。
“小兄弟,拜託了。”
大嬸鬆開手,袖中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遮遮掩掩地塞進了陳昊的袖中。
“看你這麼有誠意,我一定拿給他看。”
“拜託了。”
大嬸拉著女兒歡天喜地走了,就彷彿婚事成了一樣。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巴解”,後面的女人紛紛效仿。
她們沒有多餘的話,一手遞畫像和生辰八字,一手塞銀子。
……
簇擁的人群散去,老道傻眼看向陳昊。
面前的年輕人雙臂不敢彎,因為一彎,袖中的銀兩就會掉。
老道倒抽一口涼氣:“我的天,你們就是這麼騙人的嗎?”
“道長何故汙衊我?”
陳昊一邊說,一邊朝綢布店慢慢走去:“夥計,扯四尺粗布。”
夥計乾脆利落裁布遞上,“公子,十二文錢。”
“幫我牽好四角,我要裝東西。”
夥計殷勤地照做了。
陳昊伸直的手臂一放,袖子裡的銀子嘩啦啦滾落,宛如天籟之音。
夥計一雙眼珠兒精溜亂轉,看傻了。
用手輕輕一掂,心裡有數了,三百兩銀子上下。
打包垮肩,陳昊摸出腰間的荷包,將一枚枚銅錢放在了夥計的手裡。
“數數,十二文。”
夥計笑著說不用數了,心裡卻早罵開了:
吝嗇鬼,一個賞錢都不給我,詛咒你出門遇劫匪。
陳昊走出店門,笑著遞上了裝銀兩的包袱:
“道長,這是一點小意思,你要願意跟我走,後面還有大禮。”
“這是什麼意思?”老道警惕地問。
“道長,我們兄弟二人想拜你為師。”
見他沒開腔,陳昊接著補充了一句。
“以後,您既不用擔心山門的傳承,也不必擔心錢不夠用。”
老道推回包袱,撫須微笑:“頭前帶路。”
兩個人一路無言。
儘管陳昊多次詢問,老道卻始終笑而不語。
他們出了京都南門,往西走了三十多里地,到了個山紅水秀的清幽之地。
這裡安靜極了,連蟲鳥啼鳴也是靜的一部分。
榆樹旁,形如布袋的青石上,一個光溜溜的少年橫躺在“袋口”。
他截斷了溪流,“布袋”青石裡的水越蓄越高。
終於,一小股溪水從他的肚皮上漫過。
少年抬了抬屁股,激流一下將他衝進黑黝黝的深潭,發出轟隆一聲響。
老道定睛一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逃走的那位。
“你們終於來啦!”柳師齊笑著說。
陳昊跑過順流而上的小路,爬上深潭旁歪歪扭扭刻有“醉澄湖”的四方大青石上。
“我來啦!”
他三下五除二,脫得赤條條,像海豚一樣扎進了深潭。
無錯書吧兩人終是少年心性,一見面就幼稚地打起了水戰。
“貧道來啦!”
兩人乍吃一驚,往聲音來處望去。
老道早已脫得光溜溜,旋轉著身體跳躍而下。
剛入水,平緩流動的潭水就旋轉起來。
不到片刻功夫,一條水纏繞水的柱子沖天而起。
陳昊和柳師齊一個被摔進南山,一個被摔進北山。
水柱勁力消失,嘩啦一聲落下,彷彿下了一場雨。
陳昊起身一看,深潭變成了淺灘,老道正悠閒地彎腰撿魚。
大青石下的亂石堆,手掌長的魚兒亂跳。
陳昊氣不打一處來,幾個跳躍落進了水潭,有些不滿地問:
“道長,你抓魚就抓魚,為何把我兩兄弟也甩飛?”
老道身懷神符之術,脾氣還暴躁,他自然不敢把話說狠了。
“是啊!”柳師齊接過話茬,“說不出道理,我……我打你哦。”
這話聽起來不像指責,更像是撒嬌。
“因為你們不是魚,是泥鰍,我不喜歡吃泥鰍。”
老道又撿起一條魚,扔到了岸邊。
“你什麼意思?”
兩人異口同聲問。
老道不急不慢地說:“你們修習了玄功,卻要隱藏在普通人中間,不是泥鰍是什麼?”
“還有你。”老道看向陳昊,“別以為用了變化術,貧道就識不出你的原形了。”
陳昊不露絲毫心意,畢恭畢敬問:“道長可是跟我們有仇怨嗎?”
老道哈哈一笑,“我們是初識,怎會有仇怨?”
噗通一聲,陳昊現出原形跪下了:“道爺,求您帶我哥倆起飛。”
柳師齊骨子裡流淌傲氣,他的膝蓋上跪蒼天,下跪大地,中間跪父母。
要他跪個不正經的道士?
“求道長收我兄弟倆為徒。”
架不住二弟使勁掐他的腳背,柳師齊一臉不情願地跪下了。
老道比較謹慎,對著兩人好一番詢問,點頭微笑:“不錯,我懸空觀有傳人了。”
柳師齊沒說謊,陳昊卻沒敢說真實姓名,而是用了化名“韋小寶”。
老道自稱東方流鶯,道號真陽子,是懸空觀的第十代主持。
“牛鼻子東方流鶯,老孃說過,你收一個徒我殺一個,今天剛好湊夠二百五十個。”
山林間驚起幾隻鳥,一位頭戴竹笠、白衣如雪的女子飛了出來,落在了青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