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從狹窄的氣窗穿過,刺進洪流響的眼皮,空氣裡還有血液和鹽水的味道。
厚重的鐵門開啟,昨夜兩個一壯一瘦,披頭散髮的惡魔來了。
幾個黑衣人陸續進來,搬來桌椅板凳,放好筆墨紙硯關上了大門。
洪流響瑟瑟發抖,一股強烈的尿意襲來。
他沒有看錯,來的人正是陳昊和柳師齊。
陳昊坐在太師椅上,攤開紙,拿起毛筆蘸了蘸墨。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知道嗎?”
“嗚嗚嗚……”
洪流響像條泥鰍亂蹦,奈何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
“姓名。”陳昊冷冷問。
“嗚嗚嗚……”
柳師齊拍案而起,用玉簪指著洪流響的鼻子罵:
“死太監,回話!信不信我用玉簪封住你的喉嚨?”
陳昊拉了拉他的袖子,笑著說:“先別激動,坐下,你知道炮烙之刑嗎?”
“沒聽說過,願聞其詳。”柳師齊說。
陳昊一邊比劃一邊說:
“挖一個大坑,裡面放炭火,上面放銅柱。銅柱燒紅之後,讓人在上面爬。”
柳師齊“咦”了一聲,彷彿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豈不是跟燒烤一樣?”
陳昊嗯了一聲,繼續說:“聽說西方的斯德大陸還有種鼠刑。”
“哦?快說說,是怎樣的?”柳師齊的語氣很興奮。
“在鐵桶中裝滿活老鼠,倒扣在人的胸口或腹部,接著用火燒桶底。”
“跟著會怎樣?”
“老鼠怕疼,當然要打洞跑了。”
“哦!”柳師齊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老鼠會瘋狂撕開人的身體,鑽進五臟六腑。”
“沒錯。”陳昊放下筆笑著說,“要不都在這個太監身上試試?”
“他不說就試試唄,我去準備刑具。”
柳師齊站起身,拉開大門就準備往外走。
“嗚嗚嗚……”洪流響掙扎得更厲害了。
“等等,他好像想說話了。”
陳昊走到洪流響的面前,使勁扯出了塞在他嘴巴里的一大團布。
大概是布塞得太久太緊,洪流響的臉頰紅得像紅屁股。
他齜牙咧嘴地活動一下嘴巴,急切說:“大俠,我什麼都說!”
陳昊看向滿身是血印的洪流響,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
“你是神武軍的中候,是七品官,得有點骨氣,好歹再堅持一天。”
洪流響一個激靈,褲襠裡像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無錯書吧陳昊捂著鼻子坐回了原位,轉頭看向柳師齊,“要不給他個機會,聽聽?”
“對對對,聽聽,我知道很多秘密。”
洪流響是個孤兒,活不下去才閹割自已進宮當太監的。
他一死,一了百了。
別人就算想報復他,也找不到人。
不過他沒有徹底放棄掙扎,只要有一線活命機會,他都想賭。
“行吧!”
柳師齊勉為其難地坐到了陳昊的身旁。
“第一個問題,公公你是站著尿還是蹲著尿?”
陳昊憋著笑,語調嚴肅地問。
洪流響看著十分震驚,嘴巴張合一次,沒有發出聲音。
柳師齊突然嘭地一拍桌子,旁邊的陳昊嚇了一跳。
他高聲吼道:“說,站著尿還是蹲著尿?”
洪流響一臉屈辱:“站著!”
剛平靜下來的心,燃起了一股怒意。
“有子嗣親人嗎?”陳昊問。
“沒有。”
“有菜戶嗎?”
宮人無子者,各擇內監為侶,謂之對食、菜戶。
“有。”洪流響無奈地說,心中的怒火更盛。
“晚年準備去哪座寺廟?”陳昊好奇問。
太監沒有子嗣,很多人在成年後都會給自已留條後路。
大祁的多數太監每月或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俸祿捐給寺廟。
這樣,他們在晚年就可到寺廟養老。
“永陽寺。”
洪流響本想透過陳昊的提問,找出蛛絲馬跡,以便日後查詢。
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問的全是內侍的痛處,他根本沒法冷靜。
“不問了。”
柳師齊起身生氣地踢倒太師椅,氣鼓鼓地衝到牆邊,扯下了刑具架上的鞭子。
他掏出一袋辣椒麵倒進石盆的水裡,又抓起一把粗鹽撒進去,末了轉動鞭子使勁攪拌著,直到鞭子上裹滿了辣椒。
“怎麼啦?怎麼啦?”
洪流響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色鐵青地急問。
“你回答的語氣不好,我朋友生氣了,等著迎接他的怒火吧!”
陳昊把毛筆一甩,往後一仰,出了長長一口氣。
洪流響渾身發抖,拼命壓抑著情緒,過了片刻緩緩說:
“您聽,我語氣多好啊!”
“晚了。”
柳師齊怒喝一聲,揚鞭落在洪流響的胸前。
白色的衣裳瞬間破開,打得皮開肉綻損肌膚。
洪流響臉部扭曲,張開嘴閉著眼,脖子上青筋暴起,似有一股氣鬱結在喉嚨裡。
過了好半天,那道撕心裂肺的悠長喊聲,才從喉嚨裡發出來。
幾聲喊叫過後,他出著長氣,有節奏地一遍遍呻吟著“哎喲,哎喲……”
柳師齊剛揚起鞭,一股惡臭味飄進了陳昊的鼻子。
他趕緊上前拉住,勸說道:
“算了算了,人家洪中候已經改了,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接著陳昊轉頭看向洪流響,輕聲問:“是吧?”
“是……”洪流響咳嗽了一聲,夾著嗓子說,“是。”
“我這輩子最恨貪官汙吏,把你們的人,乾的壞事,一五一十地說完。”
柳師齊啪啪地甩動手中的鞭子,怒吼:
“有一句欺瞞,我每天來打你一頓。然後片下你身上的肉,餵你吃。”
洪流響又驚又疼,聽完這句話嚇得直接暈死過去。
陳昊檢查了洪流響的身體,確認無礙後瞪了眼柳師齊。
“看吧,你把人嚇暈了,這還咋審。”
柳師齊一臉無辜:“你說讓我唱紅臉,你唱白臉,誰知道這小子不禁嚇。”
“主要是你讓他自已吃自已,把他給嚇著了。”陳昊搖頭苦笑。
“咋整?弄醒繼續?”
“不了,明天再來吧,我怕這小子熬不住瘋了。”
……
大街上,陳昊和柳師齊一路走一路逛攤。
忽然看到一個清瘦老道盤腿坐路邊,面前擺著五本泛黃的書籍:
《神符笈》《五符上經》《伏魔秘印》《洞淵神咒》《靈寶玉簡》。
柳師齊頓時來了興趣,拱手行禮問:“道長緣何在此?”
“為這些玄妙的經書求一有緣人。”
老道微微睜眼,行禮回應道。
“何謂有緣?”
柳師齊看著五本書,眼睛拔不出來了。
“貴在心誠。”老道說。
“如何才算心誠?”柳師齊打破砂鍋問到底。
老道搖頭嘆息,“公子為何頭頂竹笠,面覆黑紗?”
“一言難盡。”柳師齊說。
“道長,您的道觀呢?”陳昊上前一步,好奇問。
“道觀已破敗,貧道這才遊歷天下。”
陳昊點點頭,指著《神符笈》問:
“道長,我欲奉上全部身家一百兩金,以明心跡,求得一仙緣,您看可否?”
老道沉吟片刻,面無表情地說:“看你心誠,便贈予你吧。”
“走!”陳昊推了推柳師齊,“這是假道士。”
老道不高興了,一甩拂塵,怒問:“為何詆譭貧道?”
“人家都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沒道觀,萬一賣了假貨跑路,上哪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