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蛋黃似的圓日躺在地平線上,半天的紅霞披在田壟上,兩人並肩而行,一下午的時間把這個荊禧生活了十多年的村子逛了個遍。
荊禧拉著沈徹坐在田壩上,望著遠處的夕陽,緩緩的開口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天。”
沈徹偏頭看向她,不解的說著:“我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經常看到,只不過沒有這樣的大,但是娘子為什麼是第一次看到?”
他認真的望著她。
從前躬身於黃土,又怎會有心去欣賞這漫天的紅雲。
阿福還在等待著她的答案,可是從前的日子太無聊了,她想阿福應該不會願意聽下去吧。
荊禧笑著搖搖頭,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吧,阿福,明天我們就去把那頭豬賣了,然後一起去吃頓好的!”
見她臉上又露出活潑的笑容,沈徹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啊,阿福跟娘子一起!”
入夜,荊禧坐在灶前燒著火把在鍋裡燒著熱水。
接著就聽見門口有人在叫她,聲音不是阿福。
她低頭撥了撥灶裡的火,隨後放下火鉗出門。
出門一看,來人居然是姑姑何伏苓,身邊站著個穿灰布衣裳的小廝。
“姑姑怎的在晚上來了?”荊禧說著上前迎接。
何伏苓笑了笑,只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是天色太暗了還是怎的。
“聽說你和阿福明天要去集市上把從山上抓住的野豬拿去賣了?”
荊禧點點頭。
今天下午回來後,沈徹就去沈府準備,於此姑姑何伏苓想知道也不難。
“那豬體量又大,你們兩人難以帶去,不如... ...賣給我家?”
“這麼大一頭你們家都要了?”荊禧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何伏苓笑了笑,“對,我家的那位是個商人,手下幹事的夥計也多,倒可以分些給手下人。”
她指了指身旁的小廝又道:“我帶了人來的,車子就在樹林外面。”
“如果你答應的話錢現在就可以交付。”
荊禧眼眸亮了亮,這倒是不錯,這樣的話倒是不用費力運到集市上,還不用跟人談價錢。
“不要。”
身後忽然撲來一人,從後面摟住她,低垂著腦袋在她脖頸間低低說道。
荊禧微微一驚,見是沈徹有些無奈的拍了拍他環住自己的手:“阿福別鬧。”
抱住她的手不鬆反緊,“阿福不喜歡姑父,娘子不要答應。”
荊禧一愣,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何伏苓,“不好意思啊姑姑... ...”
“沒事侄媳婦,賣與不賣都在你。”何伏苓輕輕一笑,臉上的表情似乎輕鬆了些。
荊禧目送何伏苓離開。
忽然想著廚房裡的水還在燒著,連忙轉身跑到廚房看柴。
沒過多久,沈徹苦著臉慢悠悠的蹲在她腳邊,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在荊禧身上。
橘黃色的火光打在他偏白的臉頰上,泛著暖意。
荊禧注意到他落在地上的衣襬,伸手替他撥了撥。
“娘子你生氣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像是要在她臉上盯出個所以然來。
鍋裡的水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荊禧伸著脖子看了眼冒著熱氣的鍋蓋,心想著水開了,可以洗漱了。
正當她要起身去揭蓋時,注意到沈徹還在這蹲著。
“阿福去把木盆端來,來接熱水了。”她說道。
沈徹臉上浮上一層不滿,卻還是乖乖把盆端來。
荊禧揭開鍋蓋,熱騰騰的熱氣往外一衝,沸騰著的水泡緩緩變小。
想來從前的日子想洗個熱水澡都難,像這樣的熱水也只會在夢裡出現,她暗暗下定決心,絕不會再過上從前的日子。
現在天氣還算涼快,等到夏天的時候就該要洗澡了,屆時得準備個大木桶。
她心裡對未來有著無限遐想,手上的動作不停,伸手就要接過沈徹拿來的木盆,卻被一股力量制止住,腦子裡的思緒也被打斷。
“咦,阿福把手鬆開呀。”
對方抓著木盆的力不減,像是在和她較什麼勁似的。
荊禧這才看向對方的臉,皺著一對眉頭,一臉不滿的望著她。
她微微一怔,好似在那一張不帶任何言語的臉上看到一個真正男人的模樣,晃眼間卻又見到他眉眼間摻雜的稚氣。
“......阿福,別搗亂,水該冷了。”
沈徹皺眉看著荊禧,氣呼呼的攥著木盆就是不想讓她得逞。
荊禧無奈的舒了舒眉,見他一臉生氣的樣子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他生氣了,相處這幾天她算是明白這是個生氣起來就會變成小犟牛。
這時候是問不出什麼話的。
所以,還得哄。
“阿福,對不起,”她上前將他環抱住,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說道,“是我錯了,阿福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給阿福燒的熱水都要冷了,待會我們回房間一起說好不好?”
她仰起頭看向他。
“哼。”娘子又想耍小把戲,不過這次不會讓她就這麼輕易的逃避的。
沈徹臉上表情微微一變,拿起一邊的葫蘆瓢三下做兩下的就把鍋裡的水舀乾淨,隨即轉身端著木盆踏進房間。
荊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笑了笑,隨後快速的收拾好廚房的一切進到房間。
屋子裡一片黑漆漆的,依稀能看見沈徹在正對著窗的床邊坐著。
他不是怕黑嗎,火摺子就在床頭幹嘛不把蠟燭點了?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荊禧還是很快的點燃了蠟燭,使房間裡有了光亮。
“阿福你先擦臉吧,”她將架子上的帕子丟進盆裡,抬眼看向沈徹,貌似感覺他臉部表情放鬆了些。
難道是因為屋子裡有光了,所以不那麼怕了?
她竊笑著。
“娘子笑什麼?”
沈徹聲音裡有些悶悶不樂。
荊禧搖了搖頭,正了正色,“我沒笑。”
“我才沒有因為沒有光才害怕呢。”
荊禧微愣,臉上的笑意頓時難掩。
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徹心虛的俯身去撈盆裡的帕子,卻被燙的一縮,眼神閃爍的看了看荊禧,“水,太燙了。”
他內心嘀咕:娘子又在騙他,水哪能這麼容易冷。
荊禧看著他微微一笑,蹲在水盆就要把手伸進水裡。
“誒,水燙... ...”
說著荊禧的手腕直接被沈徹握住,對上了他擔心的眼眸。
然而她卻伸著另一隻手輕輕夾起帕子一角,熱氣頓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
等到可以適應時,荊禧握著帕子輕輕擰了擰,等到溫度適宜時,“看,現在不燙了。”
她的手皮糙肉厚,沒一會就適應了。
“來,我給阿福擦臉。”她將帕子攤開在手掌中,上面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沈徹眼眸微亮,默默揚了揚臉。
荊禧眉眼彎了彎,抬手在他臉上擦著。
一時想到了小時候家裡養了只小黃狗,經常跟著她出入田間,回來弄得一身泥,她就會幫它洗臉,它也是像這樣的乖巧。
“唔——”
正擦著,沈徹忽然驚呼了一聲,荊禧忙拿開帕子。
“怎麼了?”
沈徹看著她眼神閃躲,搖了搖頭,“...沒什麼,阿福還是覺得燙。”還是不要讓娘子知道她擦得有點疼吧,不然以後她要是都不擦了就不好了。
慢慢的等他皮糙肉厚就習慣了。
“燙嗎?”荊禧說著,抬手將帕子擦在自己臉上,疑惑道:“不燙啊...”
荊禧看著他的臉確實是有些紅,這點溫度就燙了,應該是他面板嬌嫩禁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