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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天命難違

聞綏,又是聞綏。

原來何露當年也發現了聞綏的異樣。

程爭夕收回隨著紙人飄走的思緒,不動聲色地輕微勾了下手指,幾隻小紙人就偷偷摸摸地避開她腕間和封狐連著的那道紅繩,小心翼翼地往她口袋裡鑽。

只是最末尾那個小紙人今天的運氣似乎並不太好,正要偷溜進口袋的時候,一隻手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兩指捏住紙人,將它拎了上來。

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狐狸面具,只露出一雙凌厲的眼眸。

紙人頓時有些心虛,身體軟趴趴地往封狐手指上一躺,臉部兩個墨點做成的眼睛一下子變成一大一小,裝傻充愣了起來。

紙人:O.o

封狐拎著紙人扭頭看向罪魁禍首。

程爭夕也裝傻充愣:o.O

封狐拿她沒有辦法,無奈地笑笑,指腹輕輕地碰了碰紙人的額頭,然後合上掌心,將紙人收入囊中。

“看見什麼了?”

“沒什麼。”程爭夕捂住自己的額頭,轉過身,看向封狐的面具:“你一定要戴著這個面具嗎?”

這個問題她今天已經問了許多次,封狐失笑,反問道:“你一定要這麼好奇我長什麼樣子?”

程爭夕誠實地答:“說不好奇是假的。”

何露出事,又牽扯到當年聞綏那件事。程爭夕自然明白這是有人對她佈下的鴻門宴。

從小到大,算不出的命格,師傅和喵喵口中的天命,封狐說的隨時會出現的危險。她就算再愚鈍,也明白那不是空穴來風。

但逃避,然後繼續擔驚受怕的日子她過夠了。

程爭夕抬起頭,對上封狐面具背後那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他的目光裡摻雜著許多複雜的情緒,程爭夕從前也見過那樣的目光。

有些事,她怕她再不問清楚,就沒有機會了。

她忽然對著封狐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說起來,雖然你對我的生活了如指掌。”

“但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你。”

封狐移開自己的眼神:“認識我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你不覺得不公平嗎。”程爭夕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語調:“一個陌生人,突如其來闖入我的生活,干涉我做的決定,還時不時就莫名其妙地擔心我會突然死掉。”

“說實話,挺討厭的。”

封狐的腳步頓在原地,很快,他就像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被討厭或許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你父母於我有恩,我……”

封狐習慣用這樣的藉口搪塞她,程爭夕也早就聽厭了這樣的說辭,封狐話還沒說完,她就出言打斷。

“我知道。”

程爭夕垂下頭,看向自己的鞋尖,笑著問:“用聞綏的身份陪了我十年也是為了報恩嗎?”

封狐一時語塞:“我……”

他別過頭,緩緩地道:“我不是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程爭夕輕輕笑了一聲,不再追問。

兩人的交談於是到此為止。空氣沉默,昏暗的走廊只剩下行走的腳步聲。

一直以來,她和封狐的關係似乎都很微妙。這個人總是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突然出手替自己解決一切、擺平所有困難,然後又突然消失,似乎一點痕跡又或者一點瓜葛也不想留下。

他們好像很熟悉,但她好像又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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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更不知道——

他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他就是聞綏。

這些問題纏繞了她許多年,事到如今,過多糾結似乎也沒有意義。

程爭夕快步跟上前面女生的步伐,停留在一扇門前。

女生指著那扇緊閉的門,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找到了。”

“何露就在那扇門裡。我就不跟你們一起進去了。”

她說話時眼神不自覺飄忽,似乎很是懼怕這扇門背後的東西。

程爭夕暗自掏出符試探一二,夢偶並沒有騙人,房間內確實有何露的氣息。

她端詳著眼前這個女生的五官。

方才她並沒有找到有關這個女生身份的線索。封狐說她也許是何露潛意識裡很重要的人。

雖然程爭夕對何露的瞭解並不深,但她也記得當年何露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並沒有什麼好朋友。

不是朋友,難道是仇人?

但是方才她阻攔自己看何露日記的反應也不像是仇人。

程爭夕收回思緒,看向眼前這個女孩,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笑著詢問:“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進去?”

“難道你在怕什麼嗎?”

她的笑容和煦,語氣溫和,卻讓女孩瞬時打了個激靈,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支支吾吾道:“不,不是。”

“何露……她並不想見到我。”女孩背過身,避開程爭夕審視的視線,手捏緊了自己的衣角,似乎十分緊張。

程爭夕追問:“為什麼不想見到你?”

“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嗎?”

“沒有。”女孩連忙搖頭,“我和她,是朋友。”

“朋友?什麼時候的朋友?初中?小學?高中?既然是朋友,她為什麼不想見你?”程爭夕眯起眼睛,語氣冷了下來,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你到底是誰?”

“不要再問了!”女孩忽地叫了起來,蹲下身來捂住自己的耳朵,語氣也帶上了哭腔:“她就在門裡面,你們不是來找她的嗎?”

“找到她,帶她走,這是你們的目的不是嗎?”

“是你要我帶你去找她的,我只是想幫她。”

“我只是想幫她!”

她的語氣愈發錯亂,臉上的五官也愈發猙獰,若隱若現的紅線在白皙的面板下湧動,彷彿下一秒就會像遊蛇一樣穿透面板。

女生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程爭夕有點意外。她捏住手心的符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兵不動,打算趁機再問出些什麼。

正欲開口之時,封狐一道黃符貼了過來,將女孩定在原地。

那個女生頓時失去了活力,像只布娃娃一樣啪嗒一聲跌落在了地上。

程爭夕蹲下身來,有些無奈地檢視女孩的情況,扭頭看向封狐:“你這麼急幹什麼。”

封狐沉著臉,嗅到門裡傳來馥郁的異香,眉眼一瞬陰沉了下來,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殺意。

魘祟就在門裡。

這熟悉的氣味,是當年那隻魘祟不會出錯。只是自己已經將它帶回地府交差,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六案功曹當真出現了內鬼?

他不由想起當年魘祟出逃的時機。

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他即將扭轉命運的時候逃。從當年地府一紙文書,任命程爭夕一個小孩之時,他就應該猜到,地府有人在一手策劃程爭夕回到萬年前。

他咬緊牙關,竟有一瞬想殺穿靈獄牢,把嵇遲揪出來問個清楚。

“封狐?”程爭夕戳了戳失神的封狐。

封狐回過神,平息情緒,向程爭夕解釋:“她畢竟是夢裡捏造的人偶,越靠近夢的深層,受到的影響也越大。再問下去,恐怕會出事。”

說罷,他手裡變化出一道繩索,利落地將女生五花大綁起來 。

封狐在處理魘祟上也算是老前輩,程爭夕不至於對封狐的決定指手畫腳。

暫時失去了發言權,她有點遺憾地看著被綁成粽子的女孩。

關鍵npc就這樣下線了。她還什麼線索都沒套出來呢。

程爭夕還在思索方才女生嘴裡胡亂吐出的那些話,腕間的紅繩忽然一緊,緊接著那道繩索順著她的衣物往上攀爬,直直將程爭夕捆住。

她怎麼把方才封狐系她手上的繩子給忘了!

“你綁我做什麼!”程爭夕預料不及,使勁想要掙脫這條紅繩,奈何自己越是掙扎,這道繩索就扣的越緊。

“我不會再讓你進去。”

程爭夕又踢又踹,封狐沒有看她,轉過身去,獨自握上門把。

“封狐!!”

他這是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扔在門外。

程爭夕連忙朝著他的背影大喊:“你就這樣把我扔外面,萬一我在外面遇到危險怎麼辦?”

“大不了我不進門,我在外面等你把何露帶出來還不行嗎?你這樣綁著我,萬一有危險,我跑都跑不了。”

封狐道:“如果有危險,它會自己解綁,你不用怕,很快你就能出去。”

“不行!萬一你一個人打不贏怎麼辦?”

程爭夕臉一橫,豁出面子似的撒潑打滾:“你要把我丟這裡,我就……我就喜歡你!我跟你說,我這個人有受虐傾向的啊,別人對我越不好,我就越喜歡。”

喜歡上這個鬼差一直是他的大忌。從前他總是張口閉口地勸誡她不能喜歡上他。

程爭夕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像他們這種引魂渡厄之人,感情是大忌。又或許,他是自己父母的好友,有著倫理上的擔憂。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如果她說出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人,這位鬼差絕對會背道而馳。

封狐的背影果然頓了頓。

他說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推開了那扇門。

“好。”

“如果有機會再見面的話。”

如果有機會再見面的話,就別做那個讓你討厭的封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