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月的風霜雨露,籠罩在奉陽上空的陰霾漸漸散去。
康復的人越來越多,臨時住所空下大半,買下的藥材越來越少。
張歸糾結再三,親自拜訪奉陽其他幾個大商。劉溯聽聞,沒說話,換了身禁軍服飾,和張歸同行。
當夜,劉溯和李布再次帶著銀子外出。
等季連雲知道此事,已是兩天之後。季某人連續幾個深呼吸之後,繼續看病。
個人抉擇,無關對錯,不聞不問不在乎。
不在乎!
一點兒都不在乎!
又是半月一晃而過,街邊的臨時住所有條不紊地開始拆除。
再半月,籠罩在奉陽頭頂上的陰霾徹底散去。
一場疫病耗時三個多月,從夏末到初冬,總算徹底解決。
季連雲看著空空蕩蕩的後院,恍然失神,這閒暇的日子,好生不習慣。
他嘆著氣,喝著茶,吃著花生,在躺椅上繼續紮根深住。初冬的暖陽格外柔和,曬得人通體舒暢。
不多時,便又要進入夢鄉,煩人的老頭子面容逐漸清晰。
“季大夫,季大夫……”
靠
季連雲直挺而起,躺椅搖搖晃晃載著盛怒的人。
“什麼事?”
語氣不善,醫童不自覺吞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張大人派人送來請柬。”
“請柬?”季連雲腦子混沌,疑惑道,“什麼請柬?”
“說是給劉大人他們餞行。”
“踐行?”季連雲混沌的腦子逐漸回神,驚訝道,“劉溯要走了?什麼時候?”
那貨竟然沒提???奇了怪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明日。”醫童說了一個全奉陽百姓都知道的答案。
太陽果真打西邊出來了。
季連雲接過請柬,“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醫童帶著疑惑的雙眸離開。劉大人和季大夫不是很熟嗎?怎麼現在看著好像……也……不是很熟的樣子?
季連雲一口冷茶灌到底,翻開請柬。
內容極簡,拋開文縐縐的“俗話”,簡言概之,“劉溯等人明日要走,今晚在縣衙設宴。”
季連雲抬眸望了眼天邊的日頭,現下未時末,太陽掛在西邊。
嗯,沒毛病。
季連雲又要端杯飲茶,端杯,茶還有,水沒……沒了。
這張歸該回去重修禮儀課了!誰好人家請客,提前一個時辰送請柬???
季連雲嘆了口氣,離開躺椅。
還有一個多時辰,得收拾一番。
有兩天沒洗澡,要洗個澡才行。鬍子也要刮一刮,衣服得挑一件能見人的……
破事太多,季連雲又想罵張歸了。
早幾十年前的禮儀課白上了!!!
等季連雲亂七八糟的收拾好,已是申時末。瞧著等在門口的馬車,季連雲難能地沒再罵張歸。
還算有點良心,沒讓自己走路赴宴。
宴席設在縣衙後院,季連雲到時,還空著三席。
喲,還有人比自己更晚?
這張歸的請柬到底送的有多晚???
看來……,今日這宴多半是臨時起意吧。
季連雲在小斯的帶領下落座。
左下第二。
這位置……,怎麼論也輪不到一個小小大夫身上吧?
季連雲忍不住看向張歸,兩人只是入座後有過簡單的寒暄。此刻,那不動聲色的……
算了,季連雲懶得計較張歸的用意,既來之則安之。
正這般想,劉溯進入宴席。位置毋庸置疑,就在季連雲身側,左下第一。
季連雲收回跳躍的思緒,考慮著該怎麼開口打招呼。
那人今晚奇怪得很,竟然沒有主動攀談。
“劉……”
“真是對不住,”剛出口一字,就被跨門而入的王太醫打斷,“我們來晚了。”
季連雲只得閉嘴。
李布、王太醫落座,兩人位置都很靠前,其次才是隨劉溯一同前來的那些有官職的禁軍。
無錯書吧簡單的寒暄過後,宴席正式開始。
所謂宴席,無非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各種感謝。
感謝劉溯,再感謝太醫,感謝完太醫,再感謝李布,一一感謝完所有人,再來感謝大家齊心協力。
一眾人客套過來,客套過去,宴席逐漸熱鬧起來。
季連雲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只專注吃菜,只有提到自己,才應聲附和兩句。
不過……
季連雲在這場疫病之中,無論怎麼算,也擔得起“居功至偉”四個字。
只一番感謝的話,就被在座的人,敬下不少酒。
這不,季連雲剛落杯,敬酒的人又來了。“季大夫,我敬你一杯,這次疫病多虧有你在。”
這個人的酒沒法推,季連雲不得不端杯回應,“李老闆言重了。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可不敢居功。”
“季大夫客氣,我手下那群大夫對你可是佩服得緊,聽說今日宴會你也在,再三叮囑我要好好敬你一杯。這杯酒,我先乾為敬。”
這種酒,找不到理由推脫,季連雲正欲飲下,手中酒杯忽然就……沒了!
季連雲眸色微怔,側首去看,自己的杯子就端在劉溯手中,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冽,“季大夫酒量不佳,這杯酒,我替他喝。”
季連雲:……
眾人:……
場面一時間靜默無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禁軍副統領都替人擋酒了,這敬酒的事還要繼續嗎?
季連雲想走,是真的想走。
眾人又簡短的避開季連雲敬了兩杯酒,張歸打著哈哈道:“這道魚不錯,我特意讓人從青月湖打撈的鱸魚,現殺現做,大家嚐嚐。”
這之後,眾人鮮少敬酒,就算敬酒,也儘可能的避免季連雲。
季連雲不想再待下去,他本就不喜這樣的場合,現在更覺沒意思。又怕自己提前離開,劉溯不管不顧地跟著走,以那貨的智商,多半做的出這樣的事。
算了,為避麻煩,再忍忍吧。
半個時辰後,宴席終於結束,勉強算得上賓主盡歡。
季連雲和眾人告別,謝絕張歸安排的馬車,步行回客棧。
月色朦朧,街道上的咳嗽響了幾個月,終於停止。季連雲走在安靜的長街上,莫名有些悵然。
朦朧的月光拉長身影,長長的影子格外孤寂。
“連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