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溯上前，拽住季連雲手腕，將人護在側後，高喝:“他只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大羅神仙。此次疫病，宮裡的太醫尚還束手無措，他一個鄉野郎中，能做……”
季連雲瞧著身前的人，有些日子不見，這人同樣消瘦不少。
當然，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這才幾日不見，這個人的智商怎麼就丟到懸崖了！！！！！！
聽聽那些話，是現在能說的嗎？
這是嫌場面不夠亂？特意跑來添柴加火。
季連雲頭痛，恨不得一腳直接將人踹暈。
降智的傻子！！！
“大家聽我說，”季連雲掙開手腕，上前一步，打斷降智的傻子那憤懣不平的話，“我來奉陽縣一年，大家應該清楚我的醫術。此次疫病雖然不同尋常。但，絕非不治之症，你們也可以看見，這段時間亦有人康復，所以，大家儘可放心，朝廷送來很多藥材，這次疫病，定然能平安度過去。”
無錯書吧季連雲閉口不提死人的話。
人群又開始七嘴八舌地提問，鬧哄哄的，季連雲任由他們口吐蓮花，十幾個呼吸後，他才開口，道:“好了，時間緊迫，大家都先回去，我也要去研究新的藥方。大家一起努力，我相信一定能戰勝此次疫病。”
人群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不停交織。季連雲眉目柔和，流出的視線是自信的光。
幾十個呼吸的交錯間，有人帶頭離開。
緊隨著，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不多時，鬧哄哄的場地還剩十幾個人稀稀灑灑地站著，有人雙唇張張合合，有人直接問出口，“季大夫，疫病……”
季連雲溫聲應著，“放心吧，有我在，沒問題。”
人群全部散去，留下的盡是自己人，季連雲溫和的眉眼瞬間冷冽，所有怒氣破土而出，“你脖子上長的玩意兒是用來玩的！！！！！！被驢踢了還知道過一過，想一想，什麼話該說不該說。你長著它幹嗎？當個支配軀體的花蝴蝶！！！！！”
一頓唾沫消耗，季連雲越說越氣，胸口起伏不停，落得原地轉圈。
周遭幾人大氣沒敢喘，尤其是張歸，他知道兩人相識，至於相識多深，無從探究。不過……瞧著今日之事，兩人怕是交情不淺，否則，季連雲哪兒來的膽子指著禁軍副統領的鼻樑罵。
劉溯後知後覺說錯話。
此刻剛死人，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自己方才那番話，無疑是給眾人本就恐懼的心火上澆油。用句難聽的話，就是救火踢了油罐子。
“對不起，我只是擔……”
“我用得著你擔心！”季連雲的怒氣久散不下，“我腦袋在脖子上掛得好好的，你一個禁軍副統領在染坊裡賣什麼破布。”
劉溯垂下眸，沒敢看盛怒的季連雲。平靜下來後，他心知肚明，這事若不是季連雲善後，一旦場面失控，奉陽縣必定大亂。自己被罵是活該，“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他孃的只知道說對不起，”季連雲氣得跳腳，現在說對不起有個屁用，有這個道歉的功夫，還不如趕緊善後，傻了吧唧的！“現在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嗎？！！！你能不能趕緊把事情處理掉！！！”
劉溯順著季連雲的手勢看過去，抬擔架的衙役和張歸等人還等在遠處，他短暫下降的智商總算迴歸正常水平，忙道:“對不起，我馬上去。”
“等等！”季連雲拽住劉溯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
劉溯智商迴歸，總算沒問為什麼。
此刻正是藥鋪慌亂之際，季連雲是這群人的主心骨，雖說他方才已經簡單的安撫過。但，無論從哪一方面講，他離開都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不過……
劉溯知道，季連雲要跟著去，自然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去問。
奉陽縣靠南邊有一座山，山不高，步行半個時辰可登頂，平日少有人至，因……這裡埋葬著無數屍骨。
有犯錯被打死的丫鬟、小斯，有斬首無人認領的屍體，也有死在“溝壑”的軟命之人……，多之又多。現下，又多了一個被疫病折磨致死的人。
季連雲瞧著屍體就那麼被扔在荒山，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略一思忖，道:“這山上可有野狗？或者其他動物？”
這話沒表明具體問誰，誰該回答卻是心中有數，一名衙役道:“有，豺狼虎豹都有。”
季連雲默了片刻，道:“挖個坑，把屍體埋了吧！小心點，別直接觸碰屍體，用布料隔著。”
衙役沒做答，看向張歸。
說到底，季連雲只是個大夫，沒權利讓他們聽令，目光自不然落向能發號施令的人。
顯然，張歸比他們更深諳此理，目光隨之落向劉溯。
“聽季大夫的，挖坑埋了。”
衙役心不甘情不願地挖坑埋掉屍體，等一切處理妥當，季連雲道:“你們倆回去將這身衣服全部換掉，挖個坑埋了，最好再洗個熱水澡，休息幾日等身體無礙再當差。”
目光再次一模一樣地展現，劉溯:“聽季大夫的。”
衙役滿臉愁容，掩在布巾之下。
季連雲看不見，也不在乎，等人走遠，剛準備開口，就聽張歸道:“季大夫是有事要和我與劉大人商議嗎？”
季連雲:眼力勁不錯。
“對，”時間緊迫，他也不拐彎抹角，“疫病已出現死亡，我的建議，封鎖整個縣城，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張歸瞳孔無限放大，好半晌震驚未消，帶著不可確信的目光問:“封鎖縣城？”
“對！封鎖縣城！”
“沒……沒必要吧？”張歸挑著合適又不得罪人的話道，“就死了一個人而已，而且，也不確定就是因為疫病而死。”
“對。確實只是死了一個人。”季連雲道，“可是張大人，你要清楚一點，這只是一個開始，我並不能向你們保證，這之後不出現死亡。一旦死亡人數增多，人心惶惶，求生的本能，既然我已經無法治癒他們，那麼，他們就會另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