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也不總是在夜晚才會綻放。
活了三十二載,今天是第三十三載的第一天,季連雲被太多東西所束縛過,種種枷鎖揹負在身。現如今,拋開一切,他只想活得隨心所欲一些。
不是簡單的崇尚自由,是忘我的放縱,做一切想做又曾被外在所捆綁而不能做的事情。
放縱的頂端是身心愉悅,季連雲喜歡這樣的時刻。
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此時此刻,他只享受著放縱帶來的愉悅。
宋修瞧了眼天色,苦悶爬了滿臉。
這師父也太能睡了吧!
太陽跑了半圈,眼見著落下山頭,師父竟然還沒起!
宋修的眉頭擰了又擰,飯菜已好,師父中午也沒吃飯,晚飯再不吃,餓死沒人教自己醫術怎麼辦?
罷了,去叫他,被罵總比丟了師父強。
宋修簡單的權衡利弊後,邁著英雄就義的步伐行到師父門口,手還沒來得及落下,雙唇才剛剛張開。
等等……
屋裡是什麼聲音?
宋修愣怔在地,好半晌沒回神。
師父和劉溯在……
一張臉紅了黑、黑了紅。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曾經也撞破過三叔的好事,怎會不明白屋內的聲音代表著什麼。
啊啊啊啊啊……
宋修內心狂叫,英雄就義的步伐變成戰敗的公雞,一路走回廚房,躲在灶臺後紮根。
外頭的餘暉全部散盡,宋修依舊坐在小板凳上雙眸呆滯。
無錯書吧不知多久,燭燈忽亮,宋修呆滯的雙眸驟然清醒,看見劉溯,整個身體如離弦的箭,直接射向對方,雙拳亂揮,惡狠狠地怒罵:“我要跟你拼命。”
劉溯一個側身,右手順勢抓住宋修的手腕,將人逼停,快速解釋道:“我沒有強迫他。”
宋修掙扎,奈何實力懸殊,掙扎不開。
掙扎力道很大,劉溯怕傷到對方,季連雲不開心,鬆開鉗制。
宋修得到自由,手腳輪番上陣,嘴上不忘罵道:“你放屁!”
劉溯不發一言,任由對方拳打腳踢,一次比一次重的力道落在相同的地方,他的眉頭不受控制地皺成一團,額頭漸漸生出汗漬。
劉溯依舊沒動,穩步默默承受,直到對方停歇,他才繞開人走向灶臺。
洗鍋,加水,生火,添柴,一氣呵成,等水燒好,離開時經過宋修身邊,他才道:“你師父是大夫,如若真的不願,他有不下十種方法讓我見閻王爺。”
話落,劉溯不再理會宋修,提著水離開。
房間裡,季連雲窩在被褥裡懨懨入睡,聽見開門聲,也沒起身,有點累,不想動。
等劉溯收拾妥帖,他才掀被起身。
劉溯繞過屏風,見狀,快步走過去,道:“你別動,我抱你過去。
抱?抱是什麼動作??
季連雲想到那個場景,忙伸手製止:“別!你別動!兩個大男人,抱來抱去像什麼話,我自己能走。”
說著,就要站起身。
草!
不得不說,放縱的有點過分。
“算了,”季連雲很快破罐子破摔,“還是你抱我過去的。”
雖說可以,不過有人代勞,為什麼要自己受罪?
有福不享,傻子!
何況,劉溯也算是始作俑者,他來善後,合情合理,沒什麼毛病。
一番交戰之後,季連雲心安理得享受著劉溯的服務。
再回到床上,神清氣爽,睏意襲來。他沒睡,看著忙碌的劉溯,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說?”
劉溯茫然道:“說什麼?”
季連雲眼神下移,看向劉溯的雙腿,道:“那小子踢的?”
季連雲早發現劉溯的不對,一直沒問,想看看這人會不會主動說,哪知對方就是個榆木疙瘩,受了委屈也不說。傻了吧唧的,但凡有點心機的人,不得順勢而為,博博同情。
雖然自己沒什麼同情心。
“沒事,”劉溯面色如常,倒掉髒水,“他沒下重力。”
季連雲陷在軟枕裡,輕嗤著笑了一聲,道:“你也是夠可以,堂堂前禁軍副統領,一身功夫天下少有,還能被一個屁大點的孩子打,說出去不嫌丟人。”
“他是你徒弟,我怕你不開心。”
“你也說了,他是我徒弟,”季連雲道,“你沒有理由慣著他。”
劉溯雙唇微張,幾次來回,最終也沒發出音,轉身走向屏風繼續收拾殘局。
季連雲掀被下榻,將劉溯拉出,行到桌邊落座,倒杯水遞過去,道:“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敢對你動手?”
“他在生氣。”
“他生氣無法自控,將火氣發到你身上,你就默默受著?”
“我……”劉溯語頓,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無端承受他的怒火?”
劉溯不言,默默喝水。
季連雲繼續道:“劉溯,他是我徒弟,你因為我而讓著他,我很感激。可是,下一次,如若他再對你動手,我希望你不要對他手下留情。”
“為什麼?”
季連雲嘆了口氣,沒說話,轉身去矮櫃拿來藥瓶,正欲蹲身,被劉溯抬手阻攔,“不用上藥,我沒那麼嬌弱,過幾天就好了。”
季連雲看他一眼,道:“鬆手。”
劉溯乖乖鬆手。
季連雲蹲下,捲起劉溯的褲腿。
小腿的淤青有拳頭大, 邊緣泛著紅絲。季連雲將藥水倒在手心,搓熱,在按上小腿之前,道:“忍著點,有點痛。”
“好。”
聽聞回應,季連雲手心按向淤青,由輕到重按揉。道:“他今天敢對你動手,
除了生氣之外,還有可能是因為他知道你不會還手,所以他肆無忌憚。”
“可能……”
季連雲打斷道:“對,也可能是因為生氣失智。但是,無論是哪一種原因,他都沒有能力承擔動手之後的後果。”
後果兩字一出,劉溯便明白季連雲的意思。
這江湖很大,沒人會慣著誰的臭脾氣。
季連雲繼續道:“他還小,還沒有學會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你因為我而禮讓,可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他,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讓江湖,乃至整個大梁所有人都因為我來禮讓他的無理取鬧。他該明白,在他自己沒有能力承擔後果時,就不要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