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雲進屋途中,順手在桌上拿了壺酒,酒只有半壺,是昨夜剩下的,他一口倒了個底朝天,在床上躺屍。
劉溯垂下眸子的畫面在他的“屍體”中不斷閃過。
著實有點煩躁。
具體煩躁什麼,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兩相疊合,很好,更煩躁了。
煩躁的人抓耳撓腮,身子在床榻滾圈,瞧見劉溯用過的枕頭,一咕嚕坐起身,抓住枕頭就要扔出去。
枕頭舉在半空,又半晌沒動。
須臾,他又順勢倒床,將枕頭抱在懷間睡覺。
不回來就不回來,一個人用兩個枕頭,蓋一床被子。
寬敞!
特別寬敞!
季連雲自己也沒察覺,自己像個賭氣的孩子一個人發著自己都不覺得的羊癲瘋。
發羊癲瘋的小孩翻了個身,繼續睡。
不過,為什麼睡不著?!
“小孩”又抱著枕頭一咕嚕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枕頭順勢擱在膝蓋上,手指不自覺摸索著枕頭。
片刻,又舉著枕頭猛得扔出去。
滾吧,不回來最好。
十幾個呼吸後,發完癲的小孩又赤腳把枕頭撿回來,扔到一邊閉眸睡覺。
又是不久之後,一雙手從被子下緩緩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枕頭,將其拉入被子。
再無動靜。
這一覺,季連雲睡得並不安穩。夢裡總有一個女子來來回回的喊著“阿雲”。
阿雲,一個消失很久的稱呼,久到季連雲差點忘記還有人會這麼稱呼自己。
“阿雲,對不起,我……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啊呸!好一個身不由己,所謂的身不由己,不過是給自己做過的錯事找一個好聽的理由,安撫自己罷了。
又不是刀架脖頸,又不是揹負著萬里江山,有屁的身不由己。
季連雲對著那個模糊的面容厲聲喝斥,“別叫我!”
什麼人也配叫自己阿雲。
“連雲?連雲?”
嗯?
是誰在叫自己?
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是誰呢?
“連雲?連雲?”
連雲?好像從來沒人這麼叫過自己,嘿嘿,別說,還挺好聽的。
“連雲?”
還在叫?我倒要看看是誰。
我勒個去!
季連雲睜眼就看見劉溯那張熟悉的臉,驚得直接一個鯉魚打挺,目光怔怔,好半晌才回過神,原來夢中的那些記憶已經過去十五年、不對,年剛至,已經十六年了。
“做噩夢了?”劉溯把手中的水杯遞過去,輕聲詢問。
季連雲煩躁地擼了把頭髮,接過水,一口飲盡,“沒有。你怎麼又回來了?”
劉溯沉默片刻,道:“本來想走的。”
“哦,那怎麼又回來了?”
“捨不得,”劉溯坐在床榻邊,一雙眼睛看著季連雲,目光赤誠又貪婪,“我捨不得離開你。”
季連雲:……
直白的有點招架不住,這要擱在以往,更直接的拒絕早就脫口而出了,季連雲覺得自己的心在逐漸變軟。堵在嘴邊回絕的的話說不出口,只得避開視線,默默不語。
向來直來直去的季連雲,第一次選擇了逃避。
“連雲?”
“嗯?”季連雲沒看人,垂著頭玩弄著手中的枕頭。枕頭柔軟,被他弄出各種形狀。
房間靜默,窗外的光傾斜而下,慢慢偏移著,能看見細小的塵灰在陽光中翻轉。劉溯在塵灰翻轉中道:“如果我不求你愛我,是不是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
無錯書吧季連雲驟然抬頭,對上的目光不再有眷念,好似少了點生機。莫名的,他心口似是有一根針紮下,很快又消失不見,轉為喜悅。
“你終於想明白了?”
這才對嘛!情情愛愛的多煩人。今日有酒就該今日喝,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何必為那點無法確定的東西,影響我今日喝酒的心。
“你要是早這樣想該多好,這樣我們也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
劉溯苦澀一笑,沒有說話。
如果用盡全力也無法求得你愛我,那就退而求其次,做一個用來被放縱的工具,至少也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不會在離開之後,連這個工具的位置也被他人所替代。
“我只希望你說話算數,不要再離開我。”
“沒問題,”季連雲從盤腿改為跪坐,“只要你不再求我愛你,我保證對你言聽計從。”
劉溯微怔,不確定地問:“言聽計從?”
季連雲:……,這話有歧義,劉溯不會想歪吧?
還是得解釋一下,這般想,季連雲忽然跪直身,傾身而上,雙手勾上劉溯脖頸,雙唇穩穩落下。
唇齒相依從形容詞變成動詞。
帶起一陣又一陣紊亂的心,紅潤慢慢浮上臉頰。
到底是因為無法呼吸而致,還是因為其他心知肚明的原因所致,已經無從考究,也無需考究。
反正就那麼回事。
當唇齒相依重新變回形容詞的之時,季連雲雙手依舊勾在劉溯後頸,眼尾帶著點點紅潤,很認真地解釋道:“我說的言聽計從,是在這種時候,除此之外,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要干涉我應該怎麼生活。”
自己的日子,自己做主,交給別人管著算怎麼回事!
這事季連雲不幹!
劉溯:……
為什麼這個人的思維總是那麼與眾不同?
算了,反正自己也從沒有那個打算。
想法剛落,唇上重新襲來異樣的感知,剛剛降下去的燥熱再次席捲全身,劉溯的手不自覺向上,將人穩穩抱在懷間。
城池被奪,他化被動為主動,將人牢牢圈禁。
暫歇時,季連雲眼尾的紅潤愈發明顯,他手指輕輕從上向下滑動,一本正經地問:“玩嗎?”
劉溯身體輕顫,熱意自全身而起,迅速蔓延開來,周遭的溫度一升再升。
呼吸漸漸紊亂,劉溯側目,窗外豔陽高照。
青天白日。
季連雲伸手落上劉溯的臉頰,迫使視線對視,“想那麼多做什麼,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不要被該死的‘這樣不好吧’的蹩腳言論所束縛。”
這樣不好吧、你這麼做有違禮法、不合教養……
季連雲對這些言論嗤之以鼻,通通都是束縛,只是做了一件隨心所欲的事,沒傷害到任何人,什麼叫不好,什麼叫有違禮法,什麼叫教養,只要自己做的事沒影響到任何人,只要自己能承擔自己做完這件事情的後果,就沒有不好的說法。
“好,”劉溯在豔陽天裡俯身而下,在季連雲的耳邊輕聲說,“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