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愣怔一個呼吸，猛地站起來，滿目不可置信，不確定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說話間，宋修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劉溯，那模樣，彷彿生怕漏掉對方一個字，影響自己那點不可置信的判斷。
劉溯駐步回首，面無表情地與之對視，認真重複:“沒什麼事，我去掃個地。”
宋修:……
分明是沉默，內心卻是群狼狂叫，震耳欲聾，宋修懷疑自己耳背，聽錯話。
半晌，宋修再一次不確定地問:“你在威脅我？”
“是。”
是！還是！！他還敢是！！！
群狼傾巢而出，怒吼出聲，“姓劉的！你再給我說一遍！！！”
劉溯看著張牙舞爪的人，伸手穩穩抓住砸來的茶杯，再次重複:“是，你沒聽錯，我是在威脅你。”
“你……，你……，你……”
宋修手指顫抖，指著劉溯，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劉溯面無表情，靜靜看著在發瘋邊緣的少年。
許是劉溯的威脅正中靶心，宋修很快妥協，滿臉不情不願道:“行吧，我告訴你。”
隨後厲聲威脅道:“你不準再去掃地。”
“好。”
宋修轉身又坐回石椅，頗為氣憤地倒了杯水一飲而盡，道:“這裡大年初一的習俗有很多很多。必須早起，必須吃湯圓，不能睡懶覺、不能掃地、不能梳頭髮、不能洗衣服、不能下地動土、不能洗澡、不能剩飯剩菜、不能騙人、不能以大欺小……”
宋修說得口乾舌燥，喝口水一本正經地繼續說:“必須給見到的第二個人跪地磕頭拜年、給見到的第三個人潑一盆冷水、要和第四個人交換一件身上的東西、和第五個人擁抱、扇第六個人一個耳光、打第七個人一拳，踹第八個人一腳、揍第九個人一頓、再和第十個人親吻。”
宋修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順。
“還有還有，不能疾行、走路得前五步退三步。還有最重要的，初一要殺雞、初二殺狗、初三殺豬、初四殺羊、初五殺牛、初六殺馬。”
劉溯最初還認真聽著，結果越聽越離譜，也沒打斷少年的滔滔不絕，倒了杯水自飲，任由對方胡說八道。
等宋修說完，劉溯才轉首道:“我很傻嗎？”
宋修反問:“那我很傻嗎？”
掃地就掃地，捱罵的又不止我一個！誰怕誰啊！一年到頭都在捱罵，還怕大年初一來頭一遭？拿掃地威脅人，不是傻子是什麼！
“你們倆在聊什麼？”
季連雲剛出屋就看到兩個傻子在聊天，氣氛還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宋、劉兩人異口同聲道:“沒什麼。”
喲，還挺默契。
季連雲沒有好奇心，這兩人唯一的牽扯點在自己身上，左右應該繞不開自己，他懶得問。
“宋修，離晌午還早，去給我做碗湯圓。”
你再睡會兒就不早了，宋修心底吐槽著，腳步往廚房去。
“你還好嗎？怎麼不再睡會兒？”
話落，劉溯已經行到季連雲身前，伸手去挽對方的胳膊。
季連雲一驚，閃身避開，茫然道:“你做什麼？”
“我……我扶你過去。”
季連雲:……
就挺無語的。真的，挺無語的。
好半晌，無語的人才道:“劉溯，我是大夫。”
劉溯茫然，還是很配合著道:“嗯，我知道你是大夫，還是醫術很好很好的大夫。”
季連雲:……
忘了，這人的腦袋是不會轉彎的。
季連雲繞開不會轉彎的人，步履穩健地走向石桌，翻了個新茶杯倒水喝，過後，直截了當道:“劉溯，別說昨夜咱倆只有一次，就算再來一次，我可能會累、會痛，但就我這一身醫術，也絕對不至於讓自己虛弱到連走路也得人攙扶。”
劉溯微頓，沒有說話。
季連雲繼續說:“你別把我當成需要精心餵養的花朵。我不是，也不需要。我自己的選擇，自己的放縱，我可以自己負責。”
劉溯沉默，季連雲也不再言語。
劉溯垂下的雙手緊握，手背的經絡清晰可見。不知過了多久，他道:“那我是什麼？你想放縱時的工具？”
話出口，後悔緊隨其後。劉溯垂下眼瞼，不去看季連雲。自己有什麼資格去問這句話？早在第一次後，對方就已經說得一清二楚，是自己一直在死纏爛打，是自己非要做這個工具，又關對方什麼事。
那垂下的目光有些刺目，刺得季連雲心口一緊，說不出的滋味在心口蔓延。擾的他心煩意亂。想要開口解釋什麼，又說不出什麼解釋的話，
畢竟，劉溯所說也並非全無道理。在這件事情之上，他確確實實把對方當成放縱的工具。當然，自己也完全不介意成為對方放縱的工具，前提，不談其他。
長久的沉默後，季連雲道:“劉溯，抱歉，是我考慮……”
“師父，”季連雲話未完，被宋修打斷，“湯圓好了。”
話題就此打斷，季連雲也不能當著徒弟的面說些什麼，只能按下不提，吃著湯圓順便埋怨徒弟沒有眼力勁，出來都不知道挑一個好的時機。
他暗暗在心底給徒弟多加一門功課。
【怎麼學會看人臉色！】
正這麼想，劉溯忽然立身而起，沒看任何人，大步流星行出院子。
半晌，宋修的視線從門口挪回，看向垂著眸子吃湯圓的人，“師父，他在發什麼瘋？”
“不知道，大概是傷好了，離開了吧。”
離開了嗎？也挺好的。季連雲瞧了眼敞開的大門，繼續低頭吃湯圓，心裡卻空落落的，煩躁更甚了。
宋修:……
離開？怎麼可能！劉溯不是喜歡師父嗎？人還沒追到手，怎麼可能離開！
還是說劉溯的喜歡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無錯書吧那劉溯的喜歡也太不值一提了吧？
師徒兩人皆未語，院中靜默。
少頃，勺子和碗發出的清脆聲打破寂靜，始作俑者站起身道:“不吃了，有點困，我再回去睡一覺。”
宋修:還睡？
師父，這是大年初一啊！不能睡懶覺，更不能睡回籠覺啊……
宋修心底哀嚎，想了想，到底沒出聲阻攔，只能認命地收拾桌子，把師父沒吃完的湯圓端回廚房用熱水溫著，謹防師父忽發奇想，又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