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念頭剛起，就聽劉溯道:“另一袋是我的。”
“你的？”宋修愣怔，半晌，驚訝道，“你給的壓歲錢？”
“嗯。”
還嗯？嗯個大頭鬼啊！還嗯！
宋修把錦布錢袋砸向劉溯，彷彿那是什麼牛鬼蛇神，招惹不得。隨後又將棉布錢袋小心翼翼揣入懷中，沒好氣道:“誰要你的壓歲錢。”
劉溯是習武之人，十幾年舞刀弄槍，錢袋縱使來得異常突然，還是被他穩穩接在手間，沒對他造成哪怕一點點傷害，只是眸間多了疑惑，“你昨晚不是說讓我給你發壓歲錢？”
宋修:……
完了！這人是個傻大個！比自己還傻！這麼傻的人是怎麼做到禁軍副統領的？
都城的官這麼好做的嗎？
難怪師父要從太醫院請辭。整日和一群傻子在一起，自己也容易被傳染到傻病。
師父果然聰明，知道改變不了，就果斷抽身而退。
宋修決定讓這個傻大個認清現實，回報他昨晚最後一句話，“你就是個在我家養傷的病人，壓歲錢是長輩發給晚輩的，你拿什麼身份給我壓歲錢？”
宋修緊緊盯著劉溯，看著那張臉上閃過片刻的落寞，心裡高興得緊，哼著小曲兒回到灶後燒鍋煮湯圓。
人呀，很是奇怪。心情這種東西一旦忽然轉變，就容易忽略掉本困在眼前的問題。
宋修就是最好的例子。心情的轉變，讓他忘了為何劉溯大清早的又沒做飯，卻用灶做了什麼這個最初的問題。
小曲哼得格外喜悅，昭示著主人的心境，劉溯沒有去破壞，他將錢袋收回懷中。
他後知後覺明白宋修說得沒錯，以目前和季連雲無法定性的位置，自己確實沒有身份去給宋修壓歲錢。
不過，劉溯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有的。“我幫你做飯。”
宋修沒有拒絕。養傷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說得過去，現在傷好了，做做飯是應該的。“你會做飯嗎？”
“會。”
半盞茶後。
宋修怒意橫生，表情猙獰，像一隻發怒的鴨子，義憤填膺吼地道:“姓劉的，你到底會不會做飯！！！”
“小聲點，你師父還在睡覺。”劉溯囑託完，看著盆中比米粥還軟的麵糰，面上逐漸皸裂，語氣之中難能多了幾分做錯事後的不好意思，“我是會做飯的，只是不會做湯圓。”
而且！而且！自小到大，無論是家還未散盡時，亦或者到都城跟隨皇上時，他都沒有聽說過大年初一要吃湯圓這個說法。
湯圓不都是元宵節才吃嗎？
宋修的火鉗還未放下，在原地不停轉圈，唇張張合合愣是說不出合適的可以罵人的話。
好半晌，宋修氣急敗壞道:“你不會做湯圓，說什麼幫忙的話！”
宋修合理懷疑劉溯在報先前的仇！
小氣鬼！
這麼小氣的人一定不能讓劉溯得逞，否則師父得多受罪。
“我也不知道你們大年初一要吃湯圓。”
宋修:……
一時之間找不出反駁的話。宋修家在嶺南，大年初一吃素齋。吃湯圓的說法他也是去年才知道。彼時，差點驚掉下巴，好半晌才問忙碌的季連雲，“師父，我們又不是這裡的人，為什麼要跟隨他們吃湯圓啊？”
季連雲一掌揮過去，罵道:“沒聽說過‘出門問路，入鄉隨俗’，咱們在這裡住，就得尊重這裡的習俗。”
宋修半晌不動，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可我從小到大都是吃素齋。”
季連雲捧著碗吃熱乎的湯圓，沒好氣地說，“那你回你的嶺南吃你的素齋。”
“我不回。”
“不回就趕緊給我吃！別大年初一找削！”
宋修很沒骨氣的吃了，反正湯圓也是素的，不算破壞從小到大的習俗。
宋修拉回思緒，不悅道:“沒聽說‘出門問路，入鄉隨俗’？來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打聽打聽這裡的習俗！”
劉溯沒反駁這話，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起開，起開，”宋修怒氣衝衝扔下火鉗，“你去燒鍋，我來做湯圓。”
兩人位置輪換。
宋修重新加了湯圓粉進去調和，他手法嫻熟，很快“米粥”成功變成麵糰，緊接著，他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湯圓餡，“你把手洗了，一起包。”
水馬上就開，得快點才行。
劉溯聞聲，拿火鉗又添了柴進去，洗過手，學著宋修的動作包湯圓，隨口問道:“你從小就會這些？”
“不會，這都是師父教的。”
劉溯回想起十幾歲時短暫的相處，情不自禁道:“你師父會的挺多。”
聞聲，宋修頓時眉眼笑開，“是啊是啊，我師父會的可多了，除了精湛的醫術，上山劈柴、下河摸魚、修屋建房……，會很多很多很多。”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麼，又興致勃勃地說，“對了，對了，對了，他甚至還會給我做鞋。做鞋哎，那麼繁瑣的活兒他都會做。”
劉溯剛包好一個湯圓，放入盤中有片刻的遲疑，須臾恢復，沒有說話。
那頭還興致勃勃的人又忽然黯淡下來，“可是師父不教我做鞋。”
劉溯配合著問:“為什麼？”
“師父說男孩子不用學做鞋，有錢就買新的，沒錢就穿舊的。”
劉溯不言，麵糰全部包完，水已開，宋修把湯圓全部下鍋，嘴裡嘟囔著，“可是師父明明也是男的嘛！他還不是會做。”
湯圓逐漸變大，劉溯忽然問道:“你有問過嗎？”
“問什麼？”
“他為什麼會做鞋？”
“問過。”
“他有告訴你原因嗎？”
“沒說。”
無錯書吧不僅沒說，還捱了一頓削，美其名曰好奇心會害死貓，讓他別什麼都問，容易死翹翹。
湯圓已經煮好，宋修打撈進碗，吩咐劉溯:“你去叫師父起床，湯圓涼了不好吃，”
劉溯沒動。
宋修催促:“快點去啊！一會兒湯圓就涼了！”
要不是師父起床氣特別大，宋修才不會使喚劉溯去找罵。
大年初一不能睡懶覺，這也是當地的習俗。
入鄉隨俗師父什麼都遵守，就這一點非得拋到九霄雲外，不僅拋到九霄雲外，還非得反著來。
“讓你師父再睡一會兒。”
還睡？這都幾點了？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