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把小花賣給她？”
季連雲反問道:“有錢為什麼不掙？”
“可她罵你，還很難聽。”
“罵就罵唄，”季連雲無所謂地繼續挑著酸辣白菜，有些日子沒碰辣椒，這味道太開胃了，比山楂還管用，“嘴長在她身上，我上管不到天，下管不到地，就算一針把她扎啞了，她該罵還是要罵。”
理是這麼個理，宋修還是覺得不舒服，他沉默片刻，道:“心裡不爽。”
自己辛辛苦苦養的豬賣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想刀人。
“那就多吃兩碗飯，”季連雲道，“或者你偷偷去給她下點巴豆？”
宋修眉眼瞬間展開，“真的？”
季連雲:這傻徒弟！
“一天天的別沒事找事做，有那閒功夫，不如多看兩本醫書。”
宋修不理，少頃，鍋鏟一扔，頗為氣憤填膺地道:“你應該罵回去。”
季連雲從窗戶看出去，劉溯安靜地坐在院中，目光落在院外，不知在想什麼。
他收回視線，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家徒弟，道:“怎麼罵？和她一樣四處造謠？”
宋修認真思考一番，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以。”
“可以你個大頭鬼啊可以！”季連雲一巴掌扇到宋修頭頂，“我有那閒功夫不如多曬曬太陽，罵你不香嗎！”
宋修:……所以我活該被罵唄？
活該被罵的人悶悶不樂。
季連雲又一巴掌扇過去，罵道:“趕緊炒菜，你師父我都要餓死了。”
活該被罵的人認命地拿起鍋鏟，鍋鏟手起手落可以冒煙。下巴豆！下巴豆！下巴豆！
“行了！就你那點兒道行，就算下一百次巴豆，我也能活蹦亂跳地罵你。”季連雲頗為無奈，自己當初是吃了什麼昏迷不醒的藥，收了這麼一個傻徒弟，“別不開心了，大不了到時候我拿到銀子分你一半。”
“真的？”
“煮的。”季連雲翻白眼，不能再在廚房待下去了，否則自己也容易變成傻子。
院中，劉溯的視線仍舊落在院外，季連雲步上前，道:“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劉溯回眸，見季連雲將杯子的冷水倒掉，又重新倒上熱水，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這個人照顧病人永遠心細如塵。十幾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一點點細枝末節都能照顧到。
劉溯不信這樣一個心細如塵的人會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她對你不好？”
季連雲:？？？？？？“誰？？？”
劉溯見季連雲放下水壺，並沒有給他自己空下的杯子添滿的打算，拿過茶壺給他倒上，道:“孫大娘。”
“孫大娘？”季連雲雲詫異，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都不對勁！“你腦子沒壞吧？一個鄰居，八竿子打不著，哪兒有誰對誰好不好這個說法？”
劉溯沉默片刻，道:“我看得出來你不喜歡她。”
季連雲端杯一口飲盡水，道:“那你看錯了，我除了自己，平等的不喜歡每一個人。”
劉溯:……
剛端菜出來的宋修:……還是端回去下點癢癢粉吧。這師父皮有點癢，自己是個孝順的好徒弟，自然該幫他抓一抓。
“師父！”宋修故意大聲喊道，“吃飯了！”
季連雲的五臟廟正在唱空城計，知道有兩人不開心，也懶得哄，照顧病人是大夫的職責，可沒人說過哄人開心也是大夫的職責。
天塌不了，地陷不了，兩個不開心的人也死不了。
但是！不吃飯會餓死人！
宋修生氣，故意把酸辣白菜端上桌。主打一個自己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還很不要臉地說，“師父，這是你特意要的酸辣白菜。”
季連雲:這徒弟皮有點癢，要不找根黃金棒鬆鬆筋骨？
轉念一想，黃荊棍？大材小用！
“炒得不錯。”季連雲笑著道。
宋修覺得這笑不懷好意，直覺不好。
下一刻，就見自家師父端起盤子，將酸辣白菜全部扒拉到他自己碗中，湯沒剩，連幹辣椒也不剩，乾乾淨淨的像是從來沒有盛過任何菜品。
宋修:……忙了半天，一口都沒嘗過。巴豆呢？巴豆呢？我的巴豆呢！！！
還在想怎麼開口的劉溯:……
兩人哀怨的眼神，季連雲直接視若無睹，該吃吃，該喝喝，餵養唱空城計的五臟廟。
清湯寡水吃了小半個月，酸辣白菜簡直堪比人間美味。
吃飽喝足的季連雲小嘴一擦，兩手一拍，施施然回屋睡午覺，留下兩個不怎麼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如果季連雲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知道接下去要發生什麼，他一定不會選擇在這個檔口把這兩個人單獨留在一起。
院中，尷尬了一小段時間後，宋修先打破沉默，“我聽師父說你們很早就認識？”
“十五年。”
十五年！那不是自己才一歲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
宋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澀澀的，不舒服。
木筷在碗裡戳了又戳。
劉溯糾結幾番，想了好幾句話，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人是季連雲的徒弟，自己要和他好好相處。然而，最後只憋出一句“你不想吃？”
宋修不答，反問:“聽師父說你在宮裡當差，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
“嗯，禁軍副統領。”
禁軍副統領？那確實是大官，宋修再怎麼不諳世事也知道禁軍掌管著整個皇宮的安危，不是皇上的親信，坐不到那個位置。宋修不解道:“那你不是應該在皇宮，為什麼會在雲清？”
劉溯很誠實地說:“我向皇上請辭了。”
“請辭？”宋修驚訝，“為什麼？禁軍副統領不是很大的官嗎？”
“我不想做官。”
這一次宋修沒再問為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如自己一樣。
這一刻，一根無形的繩子自他身上斷裂。高官俸祿也可以因喜愛而捨棄，自己為忠愛的事情逃離又有什麼錯？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雲清？”宋修身心輕鬆，隨口問道。
“我來找你師父。”
“找我師父，難道你真如師父所言是來投奔他的？”
“不是。”
不是？那是什麼？”
“我喜歡他，所以來找他。”
無錯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