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雲頭痛。“你怎麼出來了？”
“屋裡悶，你說天氣好可以出來曬曬太陽。”
季連雲餘光見孫大娘的目光，只覺胸口一緊，這位大娘口口相傳的功力十分強悍，劉溯身上的冰塊都沒抵散她眼中的好奇。“這是我朋友，劉溯，他在都城謀生，性子比較冷，被主人家攆走了，特意過來投奔我。”
孫大娘的好奇來得快也散得快，又不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娃娃，哪裡有什麼好談論的，聽到季連雲的介紹，沒覺半分不對，還很好心的要給劉溯介紹活兒。
季連雲笑著婉拒，同時進廚房給劉溯倒了杯熱水，又拿了個湯婆子給他捂手，坐下時很自然地道:“孫大娘方才準備說什麼？”
提到正事，孫大娘也放下自己的好心，道:“是這樣的，我見你養了頭小豬，聽小宋說是準備殺了過年？”
“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找到人幫我殺。”
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給忘記！季連雲心底懊惱，自己是要跑路的，小花肯定是不能留的，誰見過跑路的人揹著一大包豬肉。
這豬得處理掉！最好是能換點銀子！
“小季啊，”孫大娘道，“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兒媳剛剛生了小孩，大人孩子都得好好養。”
季連雲見孫大娘欲言又止的模樣，約摸猜到什麼，這枕頭送得可真是急事。他面上不動聲色，餘光見劉溯的杯子空了，提壺為他添上熱水。
果不其然，幾息之後，孫大娘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想著，反正你們也就兩個人，一頭豬應該是吃不完的。你看……能不能賣半頭豬給我？”
季連雲心底笑開了花，面上卻顯出幾分為難來，有劉溯在，自己若表現的太明顯，以那人在特定方面超強的敏銳力，定會發現端倪，這事得藏好。“這……”
“哎呀，小季，你來我們這兒也不短了，我家情況你也知道，三代單傳，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這麼一個孫兒。”
季連雲聽著，這事不能輕易鬆口，自己的為人劉溯清楚，輕易答應，劉溯必定起疑。
那頭的孫大娘還在訴苦，“本來我也是養了一頭豬留著過年殺，誰知道上個月忽然就死了，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向你張口。你就可憐可憐我……”
無錯書吧季連雲沒怎麼注意聽，心底考慮著時機，想著等孫大娘再訴苦兩句，差不多就可以應了，餘光卻見劉溯眉頭緊鎖，似是有點不耐。
不好！要完！
“孫……”果不其然，不好的念頭剛起，劉溯的聲音緊隨而至，又恢復成皇宮之中不近人情的冰冷。
“孫大娘，”季連雲忙開口將劉溯的話扼殺在口舌之後，不出意外，這個人說話不好聽，還會替自己拒絕，“哪有那麼嚴重，都是鄰居，半頭豬而已，我賣給你就是。不過……”
眼見有望，孫大娘忙不迭應道:“不過什麼？”
“我剛來雲清縣一年，對這裡也不熟悉，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會殺豬的人，你看你能不能找到……”
“這事交給我了，”孫大娘不等季連雲說完，爽快應下，“殺豬的錢我也一併掏了。”
“不用不用，咱們一人一半就行。”季連雲婉拒後，又道，“到時候可能還得麻煩孫大娘一些事情。”
“沒問題，小季說就是。”孫大娘拍著胸脯道，“我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
“我和宋修兩個大男人也不會醃肉，到時候殺完豬，你看能不能順便幫我醃一下。”
已經在考慮明年的肉，劉溯應該不會懷疑自己要跑路了吧！至於醃製好的肉，走之前悄無聲息的再賣給孫大娘。
季連雲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瞭，這臨場發揮的能力簡直無人能及。
孫大娘大手一揮，豪氣道:“小事一樁，到時候我一併全弄了。”
季連雲笑呵呵回道:“那就麻煩孫大娘。”
“那裡的話，我還得感謝你……”
兩人你來我往的感謝後，又開始簡單閒聊，再喝一杯茶後，孫大娘這才告辭離去。
季連雲把人送到門口，招呼著有空多走動，直到見不到背影，這才轉身返回，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
臉都要笑僵硬了。
這鄰里關係當真不好維護。
見著人不打招呼要被人說沒禮貌。話重一句，能從東街說到西街，話輕一句，又被人說誰誰誰性子軟弱，是個沒用的。
季連雲不止一次聽到孫大娘在背後胡言亂語。
什麼三十幾歲的人，帶個十幾歲的孩子，肯定是媳婦跟著別人跑了。
又什麼一天到晚待在家，也不找個事做，只知道混吃等死。
……
……
……
整條街關於自己的言語自買下這座院子就沒消停過。
季連雲懶得理會，聽到也當沒聽到，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不是說他有多大度，只是覺得浪費時間，也沒有閒心去和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解釋自己是個怎樣怎樣的人，更不願費時費力地站在門口雙手叉腰和對方你來我往的對罵。
有那閒功夫不如留下來多罵兩句徒弟。
“你可以不答應的。”
“一點小事，”季連雲沒有落座，轉身去廚房檢視徒弟的進度，“上次我才從她家買了只老母雞，這次她求上門，我哪裡好拒絕。再說，算上你，半頭豬的肉也夠我們吃了。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壞了鄰里關係，我久居這裡，指不定以後還要求到她頭上。”
話落時，季連雲已經行到廚房，院子裡的人沒說話，他心下稍松。就是要這種不經意間說出的話才最具有效果。
經此一事，想必自己要跑路的可能性在劉溯眼中會大大降低。
賺了銀子，又降低了劉溯的防備心，季連雲心情愉悅，眉梢忍不住上揚。隨手捻了片師徒兩人的小灶酸辣白菜入喉。
“師父，我下巴豆了。”宋修不合時宜地說。
季連雲罵道:“滾一邊兒去。”
宋修添了柴火，又返回灶臺忙碌，雙唇微張，沒發出音。
季連雲又捻了片白菜入喉，也沒看宋修，只道:“有話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