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溯瞧了眼宋修，收回視線時道:“我有話想和你說。”
“屋裡談，”季連雲沒有拒絕，也沒拒絕的必要，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劉溯接下去的話，多半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這對季連雲來說，還蠻重要的，他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腳跨進門前，季連雲似是想起什麼，猛然頓住，轉首看著先前威脅自己的徒弟，拿出師父的威嚴，道:“趕緊泡酒川芎，泡完去看醫書。”
語罷，轉身進屋，將宋修的聲音隔絕在房門外，剛轉身就見眸下多了一杯水，“你跑得急，先喝杯熱水緩一緩。”
貼心，不過……這人何時這麼貼心了？算了，不管了，不是什麼大事。季連雲一路追殺自己徒弟，喉嚨早已冒煙，急需解渴，一口飲盡，音色也潤和了幾分，卻說著不討喜的話，“身體還沒好，別瞎折騰，我要喝水知道自己倒。說吧，找我想說什麼？”
“你走後，我想了許久，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嗯，所以呢？”季連雲很平靜地問道，這沒什麼可驚訝的，自己先前說那麼多，若劉溯什麼沒想，那自己就得考慮考慮把劉溯的腦子開啟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說我應該給你尊重，如果你要的尊重是斬斷你我之間所有的聯絡，抱歉，我做不到。”
季連雲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反正心緒複雜，垂在桌下的手搓著衣角，沒有說話。
“我喜歡你，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就喜歡上了，改變不了，也無法改變，更不想改變。”
季連雲避開對方炙熱的眸光，有些煩躁。
“我當然可以哄騙你，按照你的想法來，告訴你不談情愛，只做其他。可，這不過自欺欺人，我做不到和你只談欲，不談情，也做不到你和我之間的一切全是由謊言堆積而來的。連雲，我不想騙你。”
“那就這樣吧。”季連雲起身想要離開，他不想面對劉溯近乎赤裸的愛意，這樣的愛意他無法回應，也無法回報同樣多的愛意，兩不相擾，便是最好的結局。
劉溯猛地起身抓住季連雲，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忍不住輕喚出聲。
季連雲忙扶住對方，口從心出，責怪道:“還有傷，別亂動！”
說話間，他看了眼沒有靠背的凳子。將人直接扶到床榻，又在背後墊上軟枕。怕對方鬧什麼么蛾子，便沒走，坐在床邊，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
劉溯帶著幾分祈求的口氣道:“連雲，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季連雲深感自己總有一天要被劉溯整瘋，面對去年的疫病，他都沒這麼無奈過，“你說。”
“你可不可給我一個機會，在你還沒有愛上我之前，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留在你身邊的機會。”
季連雲瞧了眼劉溯，那目光真摯又帶著隱隱的期待。這人怎麼忽然變聰明瞭？這迂迴戰術可謂用得相當到位。
讓劉溯留在自己身邊，那不就是給兩人的往後另一種可能，自己愛上他的可能。
他應該是察覺到自己有跑路的打算了吧？
不行！得穩住劉溯，否則自己的跑路大計定然困難重重。“你一天到晚腦子裡想什麼呢！就你現在這模樣不留在我身邊，還能去哪兒？我能眼睜睜看著你跑出去送死不成？”
劉溯看著季連雲，半晌，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啊？”不能一口就答應，那不明擺著自己在敷衍了事嘛，季連雲裝模作樣想了片刻，面露恍然大悟之後，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不說清楚，你又要跑。”
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好煩。季連雲噌地站起身，不耐煩地道:“跑！跑！跑！我往哪兒跑！我現在窮得鍋都揭不開，哪兒來的錢跑路！”
“我有錢。”
季連雲:……
無錯書吧沉默是無言以對。
劉溯深情地道:“你不跑，我都給你。”
季連雲:……
無言以對之後的無話可說。自己做過什麼事情，給劉溯一種自己是那種能為了錢而放棄原則的錯覺？
“你有錢，你有錢能不能主動付診費？”季連雲提過桌上的包袱扔過去，“還有我給你買的衣服，這段時間的吃喝拉撒，一併都給了。”
這虧本的生意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有錢還白吃白喝，不給診費就算了，還想拿本該屬於自己的診費和自己做交易，這劉溯哪裡是蠢，這是該精的時候蠢得和豬比，該蠢的時候精得和猴比。
真的是……
季連雲已經不想吐槽了，趕緊揣點銀子到兜裡！
踏實！
方便跑路！
至於談話內容越來越偏這件事，管他呢，反正對自己沒傷害就成，最好別再繞回去，自己還能拿到診銀，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然後，一個巴掌就扇到臉上，打醒季連雲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果然，現實最為偏愛的就是打人巴掌，還是越響亮越好。
劉溯從懷中掏出銀子直接一股腦塞到季連雲懷中，還很真切地問:“這些夠不夠？”
夠不夠？五十兩往上走，三歲小孩都覺得夠，季連雲懷疑劉溯在……在“炫耀”，在用別的法子動搖自己的心。
笑話！簡直是笑話！自己豈是那種輕易就能被迷了心智的人。
季連雲果斷將銀子揣兜裡，勉為其難地道:“勉強夠了。”
現實的巴掌來了，劉溯道:“那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季連雲:……
他垂下眼瞼，心底開始盤算，既然沒糊弄過去，那就還得按計劃來，跑路之前一定不能讓劉溯發現端倪，既然對方拿銀錢來留自己，索性就順竿爬，既有銀子賺，還能降低劉溯的警覺，兩不相誤。
這般想，季連雲一邊往外走邊，一邊用不耐煩地語氣道:“你這人怎麼腦子不轉彎！你這麼牛高馬大的一個人，病好以後，我打又打不過，你要留在這裡，我還能拿掃帚把你打出去不成，一天天的，盡問些沒名堂的話，煩不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