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錢,”宋修晃盪著手中的酒罈,空閒的手扯了扯師父的衣袖,在熱鬧的人群中委屈巴巴地說,“我僅存的一點私房錢剛剛全買酒了……”
都是從哪兒學會的撒嬌?又醜又難看,季連雲忍不住滿臉嫌棄,衣袖扯得颳起一陣狂風。
太丟人了,季連雲越走越快,身後的人是誰?
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自己沒有這麼丟人現眼的徒弟!!!!
“師父,師父,師父……”
身後有隻跟屁狗不停叫喚,聲音越來越大,引來駐足回望之人無數。
季連雲腳步挪成旋風,沒用!
好奇的眼神越來越多。
季連雲:算了,算了,就一件衣服而已,買就買吧,總比在大街上被無數道視線審視的強。再說,臨近年關,也該給徒弟買身新衣服留著大年初一穿,雖說這徒弟不成器,愛氣人,還沒點眼力勁,但……再怎麼說,都是自己收的徒弟,喝過對方的拜師茶,節日時買身衣服也是應該。
“走吧,”安撫好自己,季連雲等人追上來時,用無奈的口吻道,“給你買新衣服。”
宋修正欲孜孜不倦地繼續禍害師父的耳根時,忽聞此聲,笑容驟然而起,完全沒有驚訝,卻還是用驚訝的口吻道:“真的?”
季連雲白眼一翻,跨步就走,沒好氣地道:“假的!”
宋修“嘻嘻”笑兩聲,追上去,“謝謝師父”在嘴邊遛了一圈,又咽下喉,吞入腹中。
已經有了再二,不能有再三,師父不喜歡聽“謝謝”,第一次師父說過,自己沒記住,第二次由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出口,自己作為師父的徒弟,關係如此親密,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忘記。
不做“再三”的徒弟,明知師父話中之意,卻繼續撒著嬌,“師父,你給我買嘛,買嘛,我身上的衣服都穿了兩個月了,買嘛,買嘛,買嘛……”
季連雲驟然頓步轉身,厲聲道:“閉嘴!”
宋修果斷閉嘴,眼神卻沒變,祈求又可憐的眼神將意思表達的更加入木三分。
季連雲長吸一口氣,冷聲道:“走,買衣服,再敢多說一個字,從今晚後,嘴巴就別要了。”
世界終於清淨了。
一整個買衣服期間,直到銀貨兩訖,宋修全程做著啞巴,一個字不說,全靠眼神表達,兩人溝通無阻。
不過,最後這個嘴角抽筋的眼神是什麼鬼,季連雲實在看不懂,嫌棄道:“有話就說,嘴角別抽抽!”
“師父,”嘴角抽筋的徒弟疑惑道,“快過年了,你不買一件衣服嗎?”
“不買。”買衣服?買什麼衣服,存款就那麼點兒,家裡還有一個病人要養,三口人,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要銀子往起來堆。
宋修視線下移,落在師父袖口,棉布麻衣,都磨破了“皮”,掛起長短不一的線條。
“師父,你袖口都破了。”
“破了正好,”季連雲又買了袋板栗,劉溯養傷沒事,可以吃著玩兒。“弄髒了不心疼。”
宋修:……
他看了看手中的兩套新衣服,眼底澀澀的,過了許久,道:“師父,要不我給你買吧?”
季連雲正準備再買些核桃,得趕緊把劉溯餵養好,讓他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忽聞此聲,裝核桃的手一頓,看向徒弟,“你給我買?”
宋修覺得這眼神有些危險,腿不自覺後退一步,卻想不起自己有什麼地方惹師父生氣,本著自己這等孝心,師父應該沒有生氣的理,想到此,那點危險就散了,“是啊,我給師父買。”
“你不是沒錢了嗎!!!”
這不是問句,這是赤裸裸的質問,宋修後知後覺方才的危險從何而來。
完了!死了!師父的臉臭得能殺人!徹底完了!!徹底死了!!
跑,趕緊跑,宋修拔腿就跑。
要了命了,怎麼能這麼大意!
“小兔崽子!”季連雲抓起核桃就追,“你給我站住!!!”
站住?宋修如蛇一般鑽進熱鬧的人群中,站住是不可能的,誰見過逃命的人忽然停下來等死。
“哎,哎,”買核桃的老爺子在後面顫巍巍地喊,“核桃還沒給錢……”
熱鬧的長街上演一出“你殺我逃”的戲碼。
一個年輕力壯,這一年逃命逃出經驗。一個昨夜大戰一場,還沒恢復。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
宋修跑了一圈,重新跑回核桃鋪,邊跑邊扔了銀子過去,回頭瞧了眼窮追不捨的師父。
不對啊,師父怎麼今日跑得有點慢?這般想,宋修腳下的步子也慢了些。
師徒倆就這麼“你殺我逃”地跑回家,季連雲扶著門框喘粗氣,拿著根路邊撿的破樹枝,罵道:“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宋修站在小院裡,一手抱著川芎,一手抱著酒,警惕地道:“師父,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我就把川芎、川芎毀了。”
什麼破徒弟,竟然敢威脅師父,誰給他的膽子!季連雲破口怒罵:“老子先把你毀了!!!”
無錯書吧宋修往後退,“師父,你說過身為大夫,不能無故毀壞藥材,否則要遭天打雷劈的。你過來,它……它可就毀了。”
季連雲:……
這是師父說的。
季連雲想打人的心莫名減輕,不過,他也不算輕易放過自家徒弟,用樹枝沒輕沒重地敲打著門框,“那你還敢故意毀壞藥材,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宋修立刻反駁,“我還在學,不算大夫!”
季連雲:……自己當初在想什麼?怎麼沒想到這麼反駁自己的師父?平白無故挨那麼多打。
很好,剛剛壓下打人的衝動此刻再次熊熊燃燒。
有些人,就是欠揍!
“連雲。”
衝動被其他代替,季連雲眉頭不自覺蹙起,手中的樹枝隨手一扔,“你出來做什麼?”
這大冷的天,出來也不知道穿厚實一點,這要是感染風寒,不說自己得做牛做馬繼續伺候他,最關鍵的是耽誤自己把人打哪兒來送哪兒去的想法,更耽誤自己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