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雲:……
心跳有點快是怎麼回事？
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等一會兒吃點藥就成。
“你對我肖想已久？”嫌煩的人沒有忽略話中的不對，推開人，道，“什麼時候？我和你在那之前應該不熟吧？”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我的老天爺啊，還真是肖想已久。自己今年三十二，十五年前不過才十七歲啊！
十七歲，
十七歲，
那一年……
季連雲眸色忽然黯淡。
“那一年在平谷，你救下身負重傷的我，自此……”
咳嗽聲起得突然，打斷話。鬼門關外走一遭，劉溯的強撐已到極限，身體發出的抗議驚天動地。
季連雲雙眉緊鎖，咳嗽聲震得耳膜痛，為保護自己的耳朵不受侵害，安然無憂的發揮它該有的功效，耳朵的主人將聲源製造者扶到床榻，輕撫製造者的後背，等人平復，又把人攙扶上榻。
向日葵的目光一塵不變，明明虛弱無力，說的話卻異常堅定，“自此之後，我便對你念念不忘。”
“是嗎？”季連雲坐在床榻，淡淡道，“我不記得了。”
那一年，他隻身一人行走江湖，因師父的話，他救過太多太多人，他記不得這些人的面容，記不得在何地，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只記得整整一年，一路而行，他救過一百一十七人。
“我知道，”劉溯半個身子陷在軟枕裡，虛弱道，“在皇宮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你不記得我。”
這話中的落寞清晰可聞，季連雲試圖共情。他記得皇上說過，在還不懂情愛之時，不要傷人太深。於是，他試圖站到當初劉溯的場面，他想了很久，好像依舊無法想象到劉溯當時該是怎樣的情緒。
也許自己天生就無法與人共情。
他又去想劉溯口中的“皇宮裡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什麼時候？他努力地搜刮著記憶，沒有任何印象。
你看，真的無法共情。
冷血的人怎麼與人共情？
季連雲搖散那些想法，道:“不過舉手之勞，何必惦念。”
“對你是舉手之勞，對我是救命之恩。”
“那我救過的人多了去了，沒有上萬，也有上千。如果他們每一個都因為這所謂的救命之恩，而心懷你口中的情愛，那我這具肉體恐怕不夠分。”
“那……如果他們要，你會分給他們嗎？”
季連雲:……
這個人的文字理解能力簡直驚天地泣鬼神。自己的話他是怎麼九曲迴腸拐到這上面來的？
簡直了！
當然，季連雲沒有忽略掉劉溯眸中隱含的期待，他沉默許久，道:“如果我說會，你要一刀殺了我嗎？”
“不會。”劉溯那點期待沒落成暗夜的黑，藏匿著不易察覺的危險，“我會殺了他們。”
那還好，至少自己還活著，貪生怕死的人道:“那還是算了吧，師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還是不把自己分給他們了。免不得這些人有命用，沒命享。”
暗夜的黑重新遇見光明，還沒待點亮，就聽季連雲道:“劉溯，對我而言，你是特殊的，但，也僅此而已。”
這話的言外之意無需多加解讀，自動站列歸隊，雀躍的心剛剛燃起，就被一盆水澆滅，連火星子也不剩一點。
“連……”
“好了！”季連雲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早飯。”
語罷，季連雲不再停留。有些話，第一次過後就說得足夠明白，也說得足夠狠，然，說得再狠，對方還是一根筋，直衝雲霄，在一條死路上橫衝直闖。
兩人的每一次見面，每一次談論，都繞不開那破事，季連雲是真有點煩了。
如若可以選擇，他寧願每一次見面都天雷地火地滾一遭，也不願意為一個情字來來回回掰扯。
慾望得到了發洩，人神清氣爽，這樣有什麼不好？為何非得陷在情愛裡不停地糾纏？辨別你愛我，我愛你，你愛我，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愛你，你愛我多少？我又愛你多少？不嫌累的嗎？
想要愛的人此刻在生死邊緣，不能受刺激，季連雲只能點到為止，有些問題不需要回答的太過明確，他相信劉溯懂了。
季連雲已經久不下廚房，柴火灶搗鼓半天還是一團黑，很好，那點為數不多的耐心成功磨成了粉末。
最後一次，季連雲想起面色蒼白的人，再次撿了那麼一點點耐心。最後一次，不成功，便餓死劉溯拉倒，一了百了，耳根清淨！
也不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是劉溯踩了狗屎運，火苗在黑黢黢的土灶裡越燃越旺。
“師父……”宋修在灶房門口站得腿痛，師父的臉好臭，隨時要掀了廚房的怒氣在頭頂徘徊。
“有話就放！”
宋修瞧著師父的臉色，確定他怒氣全消，甚至還有點小小的得意，這才放心開口，“師父，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先落山啊？”
“是的。”季連雲回答得毫不猶豫，“你要不要滾到天邊去把它拉起來？”
謝謝，並不想。
宋修踱上前，笑嘻嘻地討好道:“師父，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沒有，”季連雲呵呵笑兩聲，看向自家徒弟。
宋修被那視線看得發怵，一年的朝夕相處，他敢肯定，自家師父接下去的話有點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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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落成，腳就跟著移。
不對！
怎麼跑不動？
脖子為什麼有點緊？
跑不動，宋修只能扯著衣領，要小命了，要窒息了，怎麼辦？
“鬼門關”徘徊的人笑嘻嘻地往回撿命，“師父~~~，痛~~~”
季師父充耳不聞，自顧自地道:“我有一盆竹筍炒肉絲，你要不要吃？”
一盆？？？
宋修繼續賣力地撿命，“不吃了，不吃了，皮蛋瘦肉粥也不吃了，師父煮什麼，我就吃什麼，保證不挑食，乖乖吃完，盤子都給添得乾乾淨淨的，不用洗的那種。”
“閉嘴！”季師父滿臉嫌棄，“惡不噁心你。”
話落，他又忍不住一腳踹過去，什麼破徒弟，一天天的，沒個正經樣。“滾去看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