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說什麼,對方就做什麼。乖得不像樣,不像現實中,非得為那虛無縹緲的兩個字糾纏不清。
煩人!
宋修送來藥,很好心地提議道:“師父,要不你去歇息,我來照顧吧?”
“不用,”季連雲想也不想地拒絕,“你學藝不精,容易傷到他。”
笑死,傷到這種地步,劉溯能自主吃藥才怪,自己恐怕得用點特殊的方法才行。這方法能讓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看見?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自家師父不對勁,宋修可以肯定。至於不對勁在何處,還有待觀察。
宋修默不作聲地退出房間。
誠如季連雲所想,藥餵了兩勺,全部付之東流……
季連雲用嘴灌了下去。
直接又最有效,其他方法純屬浪費時間。
師父說“救人最緊要的忌諱就是浪費時間”,季連雲覺得很有道理。
就這麼一直陪到晚上,劉溯仍舊昏迷,沒有一點清醒的跡象。季連雲瞧了眼天色,把昏迷的人抱到自己的房間。
畢竟,自家的徒弟雖然不孝,但好歹自己為人師,也曾喝過對方恭恭敬敬奉上的拜師茶,自己還是應該大度一些,讓不孝徒晚上有地方睡覺。
沒毛病。
一點毛病都沒有。
季連雲把人安置好,自己坐在腳踏邊守著。
一年不見,要說季連雲內心毫無波瀾,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個普通人,雖是冷血無情,可也有該有的慾望,這沒什麼可羞澀的,人世常情罷了,嘗試過置身雲端的樂趣,他自然做不到清心寡慾地過一生。
劉溯是唯一一個讓季連雲心甘情願與之共享慾望的人,可也僅限於此。
再加點別的,他就不願了,太麻煩,而季連雲,最怕麻煩。
該逃嗎?季連雲問自己,若不走,等床上這貨醒來,肯定是要為了當初的事狠狠地掰扯一番的。若走,這貨還有命活著嗎?
季連雲想得頭痛,抬眸見劉溯滿臉通紅,他忙不迭上前試探對方的體溫。
果不其然,發熱了。季連雲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退熱藥丸喂下去。
算了吧,船到橋頭自然直,談就談唄,自己還能怕劉溯不成?大不了一拍兩散,反正自己是不會和他談情說愛的,絕對不會!死也不會!!
藥喝下去半個時辰,劉溯面上的紅暈漸漸褪去,季連雲不放心,再次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又診了脈,確定死不了,這才掀開棉被,睡在外側。
這一覺,季連雲睡得並不安穩,外側位置很窄,他就擠在床的邊緣,連翻身都是奢望,又擔心病人反覆發熱,隔一個時辰自不然就醒了。
季連雲覺得莫名其妙,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在乎一個病人的死活了?行醫至今,對待每一個病人自己都只是盡力而為,至於最後的結果,死也好,活也好,都無法激起半點波瀾。
師父說自己這樣的人是天生的醫者,不會與病人共情,就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心理創傷。
季連雲昏昏沉沉,想不明白,睡不安穩,又一次醒來。
然後……
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季連雲眸色微驚,手自然而然地落上劉溯的額頭,驚訝道:“你終於……”
話被堵得忽然。
季連雲的左手因為劉溯忽然的動作被迫變了位置,成功地抱住了劉溯的脖子,而自己的唇被堵得嚴嚴實實。
無語,
無錯書吧就很無語。
季連雲到底沒有推開劉溯,那貨受著傷,自己用力過大,容易造成傷口崩裂。不是心善,是怕自己一天一夜的照顧迴歸為零,索性由著對方。
兩個大男人,也不存在誰佔誰便宜的說法。
就這樣吧。
很久之後,季連雲覺得自己終於從深海中浮出水面,卻不曾想剛呼吸一口氣,自己又被緊緊禁錮在對方懷中,完全無法動彈。
季連雲:……
季大夫無奈,輕輕嘆氣,擁著的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肩,溫聲道:“別抱這麼緊,小心傷口。”
劉溯似是根本沒聽見,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不過幾個呼吸,季連雲便覺得胸口的位置溼漉漉的。
我了個去,不會傷口蹦開了吧?季連雲手上用力,把人推開。
果然,包紮好的傷口崩開,白色裡衣血跡斑斑。
不聽話的病人得罵,尤其是現在這個完全聽不懂人話,看不懂形勢,還在試圖來強抱的人,更得罵,季連雲不是好脾氣的大人,果斷開罵:“躺好!”
劉溯身體輕顫,一息之後,聽話地躺回去。目光卻像個向日葵,只轉向有陽光的地方,很顯然,季連雲此刻就是劉溯的陽光,季連雲走哪兒,那目光就轉向哪兒。
季連雲一陣忙碌,終於重新包紮好傷口,額頭累出汗。心中腹誹不已,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小心翼翼地對待過病人?這劉溯真的是自己的剋星,破了自己一條又一條的忌諱,真是該死。
然而……
“該死”的人並不知道季連雲心中所想,他只是定眼看著季連雲。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季連雲抹去額頭的汗,一屁股坐在腳踏邊,累死個人了!
劉溯雙唇張合幾次,才勉強發出音,帶著點虛弱無力,帶著點忐忑不安,帶著點不可置信,“連……雲?”
“嗯?”季連雲已經懶得去糾正稱呼,聽得多,好像也漸漸習慣了,尤其是在……的時候,還蠻動聽的。
劉溯虛弱無力,“我……是不是……在做夢?”
季連雲:……
無語,不想說話。敢情自己忙了這麼久,這貨竟然以為這一切全是夢,那自己現在是什麼?劉溯夢中的虛假人物,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很好,很生氣,有點想投毒,毒死算了。夢裡去見吧,不對,閻王殿見去吧!和自殺的那貨做個伴。
“沒錯,你就是在做夢,等你醒來,我就走了!”
虛弱到隨時去閻王殿報到的人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翻身而起,把坐在腳踏邊的人直接提了起來,緊緊抱在懷間,小聲祈求著,“別走,別走……”
那語音極為虛弱,雙睫輕輕顫著,淚水順著往下掉,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