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別鶴順理成章地賴到了祝卿安的屋子裡。
祝卿安無奈的看著床榻上裝睡的人,心中暗笑,卻還是忍不住扶額:“我這裡雖然小,但不至於連一個客房都沒有。”
“祝卿安,你難道不想我嗎?”
江別鶴狹長的狐狸眼瞪得溜圓,滿是驚訝與委屈。
“想。”
祝卿安猶豫一瞬,還是決定遵從本心。
“那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聽著江別鶴的不滿,祝卿安在心裡慢慢說:因為我怕你嫌棄我。
祝卿安滿身疤痕,深淺不一的凹陷,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受傷本就是家常便飯。
以前的祝小少爺細皮嫩肉,身上有一道疤痕都會想方設法去除,隨便一用力就是紅印子,和江別鶴在一起後更是曖昧紅痕不斷。
可他早已不在乎自已的身體是否又添了疤痕,他的臉都沒了,還在乎什麼疤痕嗎?
他幾乎是破罐子破摔的,放任著醜陋的疤痕留在他的身上,本就應該留下的,本可以不用留下來的,通通覆蓋在他的身體上,橫七豎八,舊傷未愈新傷又起,疊加在一起。
醜陋極了。
祝卿安沉默,垂下眼簾:“你不去我去就是了。”
說著便要往外走去。
江別鶴瞬間心慌,趕忙起身抱住了祝卿安的腰,整個人又哭了起來。
“你就不想我嗎?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疏離,你告訴我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麼我也告訴你,就當我求你行不行,別推開我了,求你……”
祝卿安心裡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江別鶴什麼也沒有做錯,他又怕憑什麼要因為自已的敏感而惶恐。
可是,祝卿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早已成為了過去式,現在的,不過是一個膽小鬼。
他在無數個夜深人靜,難以入眠的的時候呢喃著江別鶴的名字,怨嗎?怨的。
他怨恨江別鶴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要放任他一個人面對,為什麼這幾年沒有任何書信往來。
可是再仔細想想,那些魔物的能力,江別鶴回來是買一贈一嗎?
江別鶴哪怕是財神,但現在也終究是一個與他無異的凡人,讓他回來送死嗎?
祝卿安閉了下眼,死都不怕的人卻在這裡糾結這些,也是可笑。
祝卿安看不起自已,看不起婆婆媽媽,瞻前顧後的自已,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已面前,卻還是彆扭的自已。
他喟嘆一聲,似乎是認了命,轉過身將人抱住,輕撫著他的後背,就像最值得依賴的後盾。
“江別鶴,我毀容了,身上全是疤痕,整個人皮糙肉厚的。我照過鏡子的,醜的很,像蜈蚣一樣歪歪扭扭的爬在我的身上。
別說你們,就連我自已有時候也會愣神,這樣的我,不是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我希望你看到的。”
祝卿安平靜的說出這番話,就像在討論吃什麼一樣平靜,卻將他整個人刺破的鮮血淋漓,像結痂的傷口再一次被狠狠撕裂帶來的痛感,讓他整個內臟都有些抽痛。
可是所有情緒伴隨著面具全部被隱藏,只剩下了平靜。
江別鶴聽著祝卿安的話語心如刀割,整個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他抱著祝卿安腰肢的力道越來越大,生怕稍微鬆一些人就沒有了。
祝卿安最是在意自已的皮囊,他那時候該有多崩潰啊。
想著原本都要堪堪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隱隱有擴大的趨勢。
祝卿安看著懷裡的人背部起伏的動作更大了,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有些著急的將人抱的更緊:“你怎麼又哭了,一個男人,怎麼哭哭啼啼的,比我還嬌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一滴淚水毫無徵兆的落下,瞬間模糊了祝卿安的雙眼。
所有的思念,委屈噴湧而出,讓他無法維持表面的冷靜,他曾經想過若是見了江別鶴,他一定要狠狠扇他幾個耳光,質問他為什麼不來找他。
可現在,卻只剩滿滿的心酸與委屈。
他的眼睛如同開了閘,再也無法控制住,他淚水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砸到江別鶴的頭頂,溼潤進去。
江別鶴僵硬了一瞬,將人恨不得嵌入自已的身體中。
祝卿安肆無忌憚地流著淚,嗚咽聲也逐漸冒了出來,整個人胸膛都開始抖動,將這幾年的所有情緒發洩出來。
無盡的想念,算計,疲累,怨恨,害怕,愛意全部傾瀉出來,堆積在一起形成噴薄的火山,將兩個人緊緊包裹。
以及所有的克已復禮,責任之重也全部放了下來,所有的隔閡,因為地位,經歷,隔卻三年的時光,兩個人的心又貼近起來。